?2012年12月12號晚9點23分30秒。</br> 距離襲擊事件發(fā)生第十二天。</br> 距離衛(wèi)祥錦離開第七天。</br> 距離顧沉舟與賀海樓真心話游戲第五天。</br> 距離顧沉舟從天香山莊下來13個小時12分又15秒。</br> 夜色正濃,顧沉舟坐在一輛掛北A牌數(shù)字00068的軍車?yán)铮艿驼{(diào)地進(jìn)了第三軍區(qū)駐地。</br> 38個小時前,他送走在天香山莊小住的賀海樓,將一份長郵件發(fā)送到顧新軍私人郵箱里。</br> 23個小時前,慶春市軍區(qū)開展臨時性突擊演練,練習(xí)中數(shù)名軍人意外受傷。</br> 12個小時前,他前往正德園和顧老爺子在書房里長談一個半小時。</br> 3個小時前,他在天瑞園和顧新軍交談,即將離開時被顧正嘉堵住,在對方一份考砸了的試卷上簽下‘顧新軍’這三個棱角分明的名字。</br> 而現(xiàn)在,他坐在軍車?yán)?跟著軍車一路進(jìn)入到軍隊腹地,直到一排鋼筋水泥建成的平房前。</br> 早就等在這里,最受衛(wèi)誠伯倚重的副官見到顧沉舟,幾步走上前伸手,用力地握住搖了一搖說:“顧少,你來了。”</br> “張副官,你好。”顧沉舟露出一個淡笑,但這樣的笑容在光線不足的黑夜里顯得極為模糊短暫,幾乎一閃而逝。</br> “人都在里頭了。”張副官說,“顧少要不要過去看一看?”</br> 顧沉舟并沒有急著上前,他站在原地問:“他們都說了?”</br> “當(dāng)然。”張副官笑道,“都進(jìn)這里了,還有什么問不出來的?”他的口吻就像在說母雞下蛋公雞叫那樣理所當(dāng)然和不以為意。</br> 顧沉舟輕輕點頭,這才舉步上前,走到刷著白墻的水泥平房前。</br> 這是一排很長的建筑,相連著過去足有十個房間,但每個房間的面積并不算大,方方正正地大概十個平米左右。</br> 房間的大門是實心鋼材制的,沒有窗戶,只在鐵制的大門上開了一個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的長方形窗戶,窗戶上還焊接著數(shù)道粗圓的鐵條,保證了除視線之外,任何超過兩根手指并排粗細(xì)的東西,都進(jìn)不去出不來。</br> 顧沉舟走到鐵門前,朝唯一可供觀察的窗戶口向里看。</br> 干涸的暗紅的血,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br> 這兩者不分先后,于同時讓顧沉舟看見聽見。</br> 他在這間屋子里找到了那天襲擊中的一個人——對方的大腿上還包扎著繃帶,是他和賀海樓滾下山坡前用軍刀刺中的那一個。</br>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間一覽無遺的斗室,室內(nèi)的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靠著墻,而椅子就在他們不遠(yuǎn)的位置。</br> 張副官在旁邊說:“那邊還有一些,顧少要再看看嗎?”</br> 顧沉舟略一點頭,跟著張副官走到隔壁的房間,再透過鐵門上的小窗口向里看。</br> 大同小異。</br> 他收回目光,問張副官:“他們怎么說?”</br> “是趙羨陽。”張副官拿出一直夾在腋下的文件,打開來翻到其中一頁。</br> 這是一頁寫滿了密密麻麻黑字、并不特別干凈,好幾處都有暗紅色滴濺狀液體痕跡的A4紙張。</br> 張副官說:“他們一開始還咬定了是汪榮澤的意思——其中大多數(shù)人確實只‘知道’自己是為汪榮澤來的。不過王昶——哦,就是行動的具體負(fù)責(zé)人——的一通短信暴露了幕后主使者。”</br> “他沒有刪掉?”顧沉舟問。</br> “當(dāng)然刪掉了。”張副官說,露出略微不以為然的表情,“不過人都在這里了,還有什么事情辦不成?不論是再發(fā)一份或者重新修復(fù),都不太難。”</br> 顧沉舟接過對方的那份資料,就站在平房前翻看起來。</br> 這份資料并不太厚,統(tǒng)共就五頁左右,前三頁是這次審訊的一眾人的口供,后兩頁是那位趙羨陽趙廳長的一系列黑材料。</br> 小到包養(yǎng)情婦貪污受賄,大到使用黑手打擊競爭對手甚至制造武力襲擊事件。</br> 不查花團(tuán)錦簇,一查底都掉了個透。</br> 顧沉舟面上浮現(xiàn)一縷冷笑,卻沒有太過注意那些詳細(xì)精確到什么日期哪一小時的不法事件,只翻到關(guān)于他的襲擊事件那一項,翻開來一個字一個字確認(rèn)。</br> 從作案時間到方式再到動機(jī)。</br> 顧沉舟著重看了看資料上摘錄的兩條短信——他們當(dāng)然不會用諸如“動手”,“OK”這樣一看就知道有內(nèi)涵的詞語,而是很平常的短信,比如說“回家”和“等你”。</br> 張副官看到顧沉舟目光停留的方向,從手上那個藍(lán)色文件夾中翻找一下,又找出一頁資料,這次是王昶和趙羨陽交流的所有短信記錄。他遞給顧沉舟,一邊說:“一套很簡單的暗語,回家就是準(zhǔn)備動手,等你就是一切就緒。這樣在沒有事發(fā)的時候,就算被人偶然看見,因為太過普通,也沒有人會去多心留意。”至于事發(fā)之后——哪怕他用的是世界上最高等級的密碼,人都到手上了,還不是想破譯出來就破譯得出來?</br> 顧沉舟的目光又回到這場襲擊籌劃的最開頭的時間上。</br> 11月27號,汪博源剛剛進(jìn)京。</br> 11月30號,汪榮澤在國色天香包位置請客。</br> 這是一場早就計劃好了的襲擊。</br> 國色天香里,賀海樓的到來,哪怕汪榮澤身邊,似乎都有參與到這一手里的人。</br> 賀海樓的到來讓汪榮澤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說了那一句話。</br> 一向訓(xùn)練有素的國色天香服務(wù)員,不用一個晚上就把這句話漏出去讓人查到。</br> 絕大多數(shù)參與襲擊的人都以為這是汪榮澤的命令,那么必然有一個屬于汪榮澤的人出面告訴他們。</br> “王昶是汪榮澤的人?”顧沉舟問張副官。</br> 顯然在之前就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工作,張副官說:“汪書記在慶春時,王昶跟汪公子走得很近。”</br> 但王昶事實上是趙羨陽的人。</br> 換屆之爭或許早就開始了。也或許,是有人借著這次換屆,在攪風(fēng)弄雨。</br> 顧沉舟目光轉(zhuǎn)向趙羨陽的升遷歷程,不太費勁,就找到對方初入工作時,曾跟汪博源一同工作的經(jīng)歷。現(xiàn)在四十五年過去了,一個只是廳長,在京城里多如牛毛,一個已經(jīng)成為下一任當(dāng)政的有力競爭者。</br> “說起來,”張副官笑道,“趙羨陽和汪書記,曾經(jīng)還住過同一個大院。在他們做同事的時候,聽說汪書記曾經(jīng)很看不慣趙羨陽的虛浮作風(fēng)。”</br> 顧沉舟笑了笑:“誰都沒法預(yù)料三十年后的人生。”</br> 但做政治的,永遠(yuǎn)不會因為單純的恩怨而做出有可能損害到自身的冒險。</br> 堅定站在郁系的趙羨陽,如果背后沒有人撐著,不會冒險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位廳長,一位直轄市書記,兩者的分量差太多了,這件事如果不是有人在幕后用力,汪博源恐怕早就查個干干凈凈清清楚楚了……</br> 顧沉舟又翻了翻手中的資料,說:“張副官,東西都在這里了?”</br> 張副官左右一看,見沒有人站在他們附近十米內(nèi),就放低聲音跟顧沉舟說:“顧少,一些事情不能寫在紙上,衛(wèi)司令吩咐我私下跟你說。”他頓了頓,不待顧沉舟出聲,就繼續(xù)開口,語調(diào)更低,語速更快,“趙羨陽是堅定的郁系,雖然他官運不行,但家里老一輩還是很有些勢力關(guān)系的,加上當(dāng)初和汪書記的那段往事,郁系的那位一直頗為重視這位廳長。說實話吧,現(xiàn)在的高科技,要查什么事情,很少查不出的,查不出的事情要么是動用的資源不夠,要么是背后有人把線索藏著壓著,查到一半查不下去,或者查到了也得嚼碎嚼爛吞到肚子里消化忘記掉。”</br> 這幾乎就是明示了。</br> 趙羨陽出手做這件事試圖嫁禍汪系,背后哪怕沒人直接授意,也有暗示和幫著掩藏。</br> 顧沉舟凝眉片刻,在心中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擼順一遍。</br> 汪榮澤設(shè)宴,賀海樓頂著一張青腫還沒有完全消退的臉、在沒有被人邀請的情況下大喇喇出席,接著散席,賀海樓特意走到他旁邊做出親密的樣子,接著汪榮澤就在包廂里說的那句氣話。</br> 結(jié)合之后發(fā)生的事情,這個時候,賀海樓已經(jīng)明確地知道了會有事情發(fā)生。</br> 前一段他跟賀海樓接觸,顧沉舟發(fā)現(xiàn)對方一直沒有提出去玩的事情,這對于喜歡狂歡的賀海樓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再加上他有時候會不經(jīng)意地摸一摸自己臉上的傷口,在心底,賀海樓恐怕也不是不在意自己臉上的問題……那么賀海樓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在沒有被邀請的情況下,趕到國色天香?</br> 為了摸汪榮澤的底?為了讓這件襲擊事件順利進(jìn)行?做出汪榮澤不忿找人半夜追打顧沉舟的線索證據(jù)?</br> ——如果真是為了這個目的,賀海樓的智商也未免太叫人著急了。</br> 他是故意出現(xiàn)在國色天香,從頭到尾都一直在挑起汪榮澤的怒火的行為,明確地將一個問號送進(jìn)顧沉舟心里,導(dǎo)致顧沉舟及顧家直接懷疑幕后主使者。</br> ——但是,賀海樓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什么?</br> 顧沉舟思索一會,問張副官:“張副官,趙羨陽和賀總理的關(guān)系怎么樣?”</br> 張副官笑了笑:“賀總理是郁系中堅,一般來說,郁系里像趙廳長這樣的,”他著重點出了對方的地位不夠,“沒有多少人會和他關(guān)系不好。但是嘛,”他又頓了頓,“趙羨陽并不是普通的廳長,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別的內(nèi)情,我們就沒有查到太多了。”</br> 簡直瞎扯,連趙羨陽的黑材料都能查得一清二楚準(zhǔn)確到小時,派系里那一點內(nèi)部傾軋會搞不明白?不過不好說出來罷了。</br> 當(dāng)然這也是應(yīng)有之義,要不是顧新軍和衛(wèi)誠伯?dāng)[在那里,誰會把顧沉舟當(dāng)回事?張副官又怎么可能說出這些事情來?</br> 但就算不好直接說出來,張副官也在暗示顧沉舟,賀總理和趙羨陽的關(guān)系并不特別好。</br> 那么,賀海樓之所以出來攪局,也就可以理解了……</br> 顧沉舟將手里的資料折了折,遞還給對方——這種用最快捷方法得出的底稿并不適合直接帶出去當(dāng)證據(jù),張副官收起資料后自然會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重新給出一份干凈合法的證據(jù)。</br> 今天晚上的事情到這里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顧沉舟露出笑容:“這次就麻煩張副官了。”</br>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作為衛(wèi)誠伯身邊的老人,張副官是明白在自己長官心里,這位公子哥跟衛(wèi)誠伯自己的兒子衛(wèi)祥錦,分量就算有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很是謙虛地對顧沉舟擺了擺手,說,“能幫到顧少就好,顧少,我現(xiàn)在送你出去?”</br> “哪敢勞動張副官?”顧沉舟微微笑說,“衛(wèi)伯伯這個時候一定等著副官回去了。”</br> 這是在說自己被衛(wèi)司令看重啊!</br> 張副官心頭舒服,本來能當(dāng)上衛(wèi)誠伯的副官又被派來處理這種事,就不可能不是親信,但這話也表明了顧沉舟的態(tài)度,是很認(rèn)可他的——要在領(lǐng)導(dǎo)身邊做事,如果搞不好和領(lǐng)導(dǎo)親屬的關(guān)系,這個工作可就不好做了。</br> 心里放松歸放松,他還是很客氣地要送顧沉舟離開,直到顧沉舟堅決推遲了幾次之后,才把顧沉舟送上車子,站在外頭說:“顧少慢走,我這就回去跟司令做個匯報了!”</br> 已經(jīng)坐進(jìn)車?yán)锪耍櫝林郯聪虏AВ瑢埜惫冱c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就隨著緩緩前行的車子,乘著夜色,離開第三軍區(qū)駐地。</br> 這是一個最普通又最不普通的夜晚。</br> 這個夜晚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都像是往常里最普通的那樣:吃飯,娛樂,睡覺,天上的星星被地上的霓虹光線遮掩吞沒。</br> 但這個夜晚對某些少數(shù)人而言,卻又顯得那么不同尋常——比如正待在第三軍區(qū)里的某幾個士兵,比如知道始末高層,比如著手準(zhǔn)備的警察,比如待在家里,已經(jīng)換上睡衣上了床,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休息,卻被破門而入的警察當(dāng)場捉拿的趙羨陽。</br> 這一夜,在趙廳長所住的那個小區(qū),燈火通明了半個晚上。</br> 這一夜,從公安局支隊到趙廳長所住小區(qū)整整十三條不同街道足足6300米的距離,超過二萬八千人直接目睹這場接近十輛警車頭尾相連,車頂上閃爍的紅藍(lán)光和并作兩排的車身一起,從光線到位置,占據(jù)整條街道的場面。</br> “臥槽又出大事了!”</br> 幾乎同一時刻,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論壇,或者網(wǎng)絡(luò)通訊工具,或者電話,都有一個或數(shù)個消息靈通又熱愛八卦的人士,通過發(fā)帖或者留言或者撥出電話,跟自己的親人及朋友描述交流這個頗為震撼的場面。</br> 同一時刻,賀海樓接到一條短信。</br> “對方開始行動了。”</br> 這條隱藏電話號碼的短信顯然直指顧沉舟的行動。</br> 賀海樓看了幾秒,微微一笑,按下刪除鍵,同時按下數(shù)字快捷鍵‘1’,撥了顧沉舟的電話。</br> 電話只響了兩三聲就被接起來,這次接電話的人并不是林方,而是顧沉舟。</br> 賀海樓就從聲音喧鬧、震耳欲聾的包廂內(nèi)往外走了幾步,說:“顧少的動作不小啊,要不要出來玩一玩?”</br> 電話那邊傳來顧沉舟的笑聲,對方那里的環(huán)境很安靜,這個笑聲就像穿過了長長的距離,直接響在賀海樓耳邊。</br> 賀海樓覺得自己拿電話的手指似乎都酥了一下,他微瞇一下眼,想象著自己用手指里里外外觸摸對方嘴唇、舌頭、還有喉嚨的感覺。</br> 那一定十分美妙。</br> 他這樣想著,就聽顧沉舟說:“我現(xiàn)在就在外邊。”</br> “哦?”賀海樓又往外走了幾步,走出包廂,還關(guān)上包廂的人擋住里頭的雜音,“顧少現(xiàn)在在哪里?不介意我過去吧?”</br> 顧沉舟說了一個地址。</br> 茂滄區(qū)園林路23號安陵墓園。</br> 賀海樓認(rèn)得這個地址:是顧沉舟母親下葬的地方。</br> 夜風(fēng)很涼。</br> 晚上十點的時間,墓園區(qū)除了顧沉舟之外,并沒有第二個人在。</br> 一片整齊的墓碑從高到矮,依次排列,周圍并沒有易燃的樹木花草,站在墓碑群中往上看,天空純凈開闊;站在墓碑群中往下看,群山和城市都在腳下。</br> 顧沉舟蹲□,手掌按在黑色的冰涼的大理石上。大理石正中央的幾個描金正楷端正鮮明,墓碑周圍也清理得干干凈凈,不見一粒大些的石頭。</br> 一陣陣不停歇的涼風(fēng)吹得人頭疼,顧沉舟豎了豎領(lǐng)子,又在墓碑前坐了一會,就聽見汽車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開始還是隱隱約約似有若無的,再過幾息,就十分明顯了。</br> 是賀海樓來了。</br> 他這樣想道,只等了兩三分鐘,就看見對方的身影出現(xiàn)在道路盡頭的轉(zhuǎn)彎處。</br> “顧少。”賀海樓距離顧沉舟還有好幾步,就揚了聲音跟顧沉舟打招呼,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此刻所在地方的特別。</br> 顧沉舟看著賀海樓走近的身影,幾天前那場鋼琴演奏后,他將注意力放在賀海樓身上的時間明顯變多了,甚至無聊的時候,他還會將眼前的人跟自己的回憶做一下對比——好比此刻:</br> 他從坐著的地方站起來,唇角稍稍揚起,笑容帶著幾分輕松幾分愉悅,和一點點只有主人自己,才明白的深意:</br> “賀少,你來了。”</br> 自此。</br> 2012年12月12號晚11點38分55秒。</br> 從襲擊事件開始為序幕,由趙羨陽被捕為完結(jié)。</br> 總共十二天兩小時五十八分二十三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