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那通電話后,顧沉舟并沒有立刻趕去警察局,他按照原定的計劃在半個小時后梳洗完畢上了床,一夜好夢之后,又在第二天先回了正德園一趟,才在下午三點的時候前往京城公安局分局。</br> 分局的警察早被交代好了,一見到顧沉舟的車就趕忙通知局長。</br> 等顧沉舟停好了車子,陳局長親自出門迎接。</br> “顧少,可算把你等來了,你不來我這心里總有點不踏實啊。”一見面,陳局長就握住顧沉舟的手,用力搖了搖,半開玩笑地說。</br> 顧沉舟心道對方接到消息后,雖然沒二話就開始行動,但到底還是覺得這個山芋燙手啊。</br> 他跟著陳局長一起往里走,一邊走一邊問:“對方怎么樣了?”</br> “還好,”陳局長心領(lǐng)神會,“就是說有事情要報告上去。”</br> 一路上的警察紛紛向陳局長打招呼,陳局長面色嚴(yán)肅地點點頭,又對顧沉舟說:“我稍微看了兩眼,覺得非常重要,就跟顧部長報告了一下,”他含糊地說,“是一些關(guān)于趙羨陽另一頭的事情。”</br> 趙羨陽到了這個地步,要保命,只有這件事情更深層次的背后下手--當(dāng)然這也許會讓他死得更快--這場換屆之爭,趙羨陽的這一頭是郁系,另一頭當(dāng)然只有汪系了。</br> 把汪系又再扯進(jìn)來了?</br> 說實話,顧沉舟并沒有特別意外的感覺,他對陳局長說:“現(xiàn)在趙羨陽人在哪里?”</br> “已經(jīng)被帶到審訊室了。”陳局長說,“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br> “不,先去錄像室看看。”顧沉舟說,“再把趙羨陽拿出來的東西給我看看。”</br> 陳局長點點頭:“行,顧少,我讓人帶你去錄像室,那些東西由我鎖著,我這就給你拿去。”說著他對旁邊的一個警察招了招手,吩咐對方帶顧沉舟去1號錄像室。</br> 被臨時抓壯丁的警察一下子緊張起來,不自覺挺挺腰背說:“顧少,我?guī)^去!”</br> 顧沉舟點點頭,跟著這位警察一起往前。</br> 今天的事情并不太多,1號審訊室里頭就坐了一位工作人員,除了做點審訊錄像工作之外,還有時間喝茶看報。聽見身后的門被打開,他回頭一看,就見一位新入職的警察帶著一個穿便服的人走進(jìn)來。</br> 這是干什么來著?那位工作人員想著,剛要皺眉開口,就聽見進(jìn)來的警察先一步出聲說:</br> “這是陳局長親自吩咐,要我?guī)н^來的客人。”</br> 工作人員心頭一驚,心道還好自己沒有嘴快啊:“您坐,您坐!”他連忙收拾自己桌上的報紙丟進(jìn)抽屜,又從旁邊搬了一張椅子過來。</br> “把趙羨陽那間審訊室的攝像放大到整個屏幕。”顧沉舟對工作人員說。</br> 工作人員應(yīng)了一聲好,找到趙羨陽的那一間,做了一個設(shè)置,面前分成數(shù)塊,分別監(jiān)視不同審訊室的大屏幕上,就只剩下趙羨陽那間審訊室的畫面了。</br> 顧沉舟將椅子稍稍挪后,抬起頭看著屏幕上的人。</br> 禿頂、微胖、神情還算鎮(zhèn)定。</br> 趙羨陽和汪博源是同一個大院的,當(dāng)年也一起參加工作,他的年齡也和汪博源差不多,都是六十歲的人了。</br> 審訊室內(nèi)并沒有警局人員在,但坐在里頭的趙羨陽還是時不時地抬手擦拭額頭冒出來的汗水,顯然他的內(nèi)心并不如表面那樣鎮(zhèn)定。</br> 顧沉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大屏幕。</br> 旁邊的工作人員給顧沉舟倒了一杯茶,剛放到對方手邊,就發(fā)現(xiàn)陳局長走進(jìn)錄像室了,他連忙要去提醒坐在椅子上的人,卻見陳局長根本沒有出聲,只擺擺手讓他出去。</br> 乖乖,感情這個年輕小伙子局長也要捧著啊,他在心底咋了舌,又給局長倒了被茶,才放輕腳步走出錄像室。</br> “陳局長。”顧沉舟這時也發(fā)現(xiàn)對方了,他收回目光,對著走進(jìn)來人點點頭。</br> “顧少,資料在這里。”陳局長將手中的東西遞給顧沉舟,接著才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br> 顧沉舟拿過來看了兩眼,就一皺眉:“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就空口說是汪系陷害他?”</br> 陳局長說:“趙羨陽的意思是,要等顧部長來了,親自給顧部長看。”</br> 顧沉舟說:“陳局長覺得趙羨陽真的有這個證據(jù)?”</br> 陳局長說:“這就不好說了,要說有吧,兩者的地位也差太多了;要說沒有吧,趙家還是有幾分實力的,而且趙羨陽在幾十年前也確實和汪書記共事過。”說到這里,陳局長頓了頓,“顧少要不要見一見對方?”</br> 顧沉舟沒有立刻回答,他再翻看著手中薄薄的口供記錄。</br> 上面的內(nèi)容并不多,主要的重點在汪系也參與了襲擊上面。前面就說了,關(guān)于這一點,顧沉舟并不太意外。</br> 郁系可以制造襲擊事件栽贓汪系,破壞顧家對汪系的好感;汪系為什么不能順?biāo)浦鄞俪蛇@場襲擊事件,再揭破陰謀,讓對郁系惱怒的顧家徹底倒向汪系?</br> 或許是顧沉舟停得太久,一旁的陳局長又說:“顧少,如果趙羨陽一點證據(jù)都沒有的話,我也不這樣敢就通知顧部長……”</br> 這話的意思是趙羨陽還真有證據(jù)啊。</br> 顧沉舟這回倒是真正驚訝了:“哦?有證據(jù)的話,陳局長剛才怎么不提?”</br> “但這份證據(jù)從法律上說,是不存在法律效率的。”陳局長說,“而且這份證據(jù)并不是關(guān)于汪系的,是關(guān)于他自己的。”</br> “詳細(xì)說說?”顧沉舟饒有興趣地說。</br> 看著顧沉舟這樣子,陳局長就在心里琢磨開了:這顧家的少爺似乎不是特別重視趙羨陽的樣子啊,想當(dāng)初衛(wèi)家那個案子,衛(wèi)家都把犯罪司機(jī)的嘴巴耗到不能再開了,結(jié)果這位還要再來一次再看一遍。而現(xiàn)在事關(guān)到自己身上,看情況似乎連見一見趙羨陽都興致缺缺?這顧家到底是已經(jīng)掌握了確鑿的證據(jù),還是另有其他的打算……?</br> 想歸想,陳局長話頭也沒落下:“這份證據(jù)是關(guān)于這次帶隊襲擊顧少的王昶的!”</br> 顧沉舟一挑眉。</br> “這是一份趙羨陽和王昶爭吵的錄音。”陳局長說,“趙羨陽之前確實和王昶有過一點交情,但是早在好幾年前,他們就談崩了,起因正是因為王昶巴上汪書記的侄子汪榮澤,踢掉了他這個在最開頭提拔王昶,又和汪系從公到私都有些恩怨的老領(lǐng)導(dǎo)。”</br> 顧沉舟心道這句話的內(nèi)容也太多了:“汪系也放心用這樣的人?”</br> 陳局長呵呵一笑:“顧少大概是不知道,汪榮澤這個公子哥嘛,在慶春市的時候那是相當(dāng)?shù)母哒{(diào)的,各個部門都給他大開方便之門啊。”</br> 這話就說得有藝術(shù)了,陳局長不說王昶怎么樣,而是著重點出了事情的根本汪榮澤。這汪榮澤嘛,哪怕作為第一太子,也顯然高調(diào)得有點過分了,導(dǎo)致慶春那邊高級官員只讓手下捧著自己不愿意沾,低級官員大概汪太子也看不上,一來二去,也就只有一個王昶比較拿得出手了。</br> 要是這樣的話,恐怕不論是汪博源或者汪榮澤,也不過是有人送上門來那就笑納的想法吧……</br> 陳局長又說回錄音上:“這份錄音在昨天趙羨陽拿出來的時候,我就送去鑒定過了,并沒有剪切和合成的痕跡,不過也并不能因此就說趙羨陽并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他緩了口氣,又說,“按著趙羨陽的說法,當(dāng)時他和王昶兩個聯(lián)合起來,很是做了一些不合法的事情,這份錄音是他當(dāng)時和王昶鬧崩時,為防萬一特地留下來的。而證據(jù)中的那些短信記錄,趙羨陽說這個號碼是他買的沒錯,但一段時間前就沒有用了,根本不知道什么短信的事情。這件事我已經(jīng)安排人手去查了,不過現(xiàn)在時間太短,還沒有頭緒,希望待會對王昶的審問能夠有一些突破……”</br> 他話還沒說完,放在褲兜里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br> 陳局長眉頭一皺,伸手正要按掉,卻見一直靜靜聽他說話的顧沉舟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接起電話。</br> 陳局長告了一聲罪,站起來往外走幾步,接通電話,和那頭沒說幾句,他就失聲叫道:“什么?——王昶自殺了!?”</br> “是,陳局長,”電話那頭的人說,“二十分鐘前王昶在從軍隊押送到警局的路上持匕首扎傷押送人員,跳車墜亡。”</br> 捏著手中的電話,陳局長面色數(shù)變,一時沒有接上話來。</br> 電話那頭又說:“我們這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王昶的尸首就移交給警方了。陳局長再見!”</br> 電話被掛斷,嘟嘟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好一會,陳局長拿下手機(jī),神色沉重地對顧沉舟說:</br> “顧少,都是我沒有做好防范工作啊!”第一句話不推諉不辯解,直接把責(zé)任攬上身。</br> 早在剛剛就聽見陳局長叫出來的那句話,顧沉舟神情平靜,笑了笑說:“陳局長也太過小心了,警方根本沒有接到人,談什么責(zé)任?這明顯是軍隊里的問題。”</br> 陳局長又說:“如果我們親自到軍隊接人,也許就沒有事情了。”</br> 沒有事情嗎?這可真的未必!兩個人在心里都這么想著,但誰也沒說說出口。陳局長看一眼大屏幕上的趙羨陽,說:“顧少,要不要見一見趙羨陽?說不定對方那里還有一些別的證據(jù)。”</br> 顧沉舟站起身,搖搖頭說:“不了,我一不是警察,二不是紀(jì)委,三不是法官,用什么身份去見趙羨陽?這次過來,陳局長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我想顧部長那邊也非常滿意了。”</br> 這話很有內(nèi)涵啊。陳局長沒有讓心頭的疑惑浮上表面,只熱情地送顧沉舟出門,直到警局大門口,顧沉舟再三推遲之后,他才停下腳步說:“顧少,那我按證據(jù)辦事了。”在做最后的確認(rèn)。</br> 顧沉舟笑了笑:“應(yīng)該如此,辛苦陳局長了。”又不經(jīng)意地提點了一句,“這個案子辦得要快,但也別馬虎了。”</br> 陳局長連連擺手:“不辛苦不辛苦,人民警察的職責(zé)嘛!——”</br> 說著看顧沉舟轉(zhuǎn)身上了車,車子又開出警局之后,才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沒多久,內(nèi)線的電話就響起來,他接起來喂了一聲,是下面的人請示有關(guān)趙羨陽事情的,問他是把人帶回臨時拘禁室還是找人審問。</br> 陳局長說:“把他帶回去吧!”</br> 說完掛了電話,他就坐在椅子里,端著一杯茶琢磨剛才顧沉舟所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的含義。</br> 對方今天過來的中心意思,就是要把趙羨陽的案子當(dāng)成鐵案來辦啊!</br> 他先確定了這一思路,又往下想。</br> 開頭不見趙羨陽、最后指示案子要辦的快,都可以說明這一點。但隨后那句‘別馬虎了’又有什么含義呢?這句話聽上去倒像是也不要放過趙羨陽這里的線索……</br> 陳局長喝了一口濃茶。</br> 要說一方面用趙羨陽來敲山震虎,一方面又暗地里繼續(xù)偵查,這倒也說得過去……但這樣子的話,最后那句話的主次就應(yīng)該掉個順序,說成“案子別馬虎了,但也要辦得快”才對。</br> 是疏忽嗎?</br> 陳局長又搖了搖頭。這位公子哥在京城三代的圈子里都混成人精了,顧部長就算自己不來,也可以派身邊的秘書來,放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這位公子哥的唯一理由就是他確信對方能辦好這件事。</br> 最后那一句話是不會說錯的:重點就是這件案子得辦成鐵案,然后可以再沿著那一點證據(jù)往下查查。</br> 這樣子的話……</br> 陳局長把今天和顧沉舟的對話從頭到尾回憶一遍,忽地一驚:在聽見王昶跳車墜亡的時候,顧沉舟可是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啊!這說明什么?說明顧家早就知道預(yù)料到這件事,甚至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顧家在幕后出手的!</br> 想到這里,他咝地就抽了口冷氣。</br> 趙羨陽或許還真是被人陷害的,顧家胸有成竹,知道卻裝作不知道,不止要辦趙羨陽,還要辦成鐵案,其目的就是讓幕后出手的人都沒辦法再把這件事翻起來攪風(fēng)弄雨!</br> 就在陳局長思考顧沉舟意思的當(dāng)口,回到正德園的顧沉舟也正跟顧老爺子交談。</br> 相較于陳局長局限于趙羨陽的分析猜測,正德園里的一老一少說得就明白多了。</br> “把趙羨陽的案子辦成鐵案,這次的襲擊事件在明面上就算完了。”顧老爺子一只手轉(zhuǎn)著兩枚打磨光滑的玉石球,慢慢說道。</br> “但不能全完,”顧沉舟坐在椅子上說,“辦成鐵案是為了讓賀家沒辦法借這件事情再攪起風(fēng)浪,繼續(xù)追查則是為了迷惑賀家。等爸爸跟當(dāng)政達(dá)成協(xié)議,退了就好了。”</br> 顧老爺子嗯了一聲,又轉(zhuǎn)了兩下石球,突然說:“沒有查到就算了,既然我們知道是賀家在背后搞鬼,這樣退下去——你真的咽得下這口氣?”</br> 顧沉舟咽得下這口氣嗎?顧沉舟當(dāng)然咽不下這口氣!</br> 從認(rèn)識賀海樓開始,撇開還沒有見面就升起的懷疑,之后的相處,賀海樓平常嘴巴犯賤就算了,接著又是下藥又是想上他,還自導(dǎo)自演玩了一出“英雄救美”,又設(shè)局讓顧家留在這個換屆的泥潭里,為了什么?為了把顧家搞倒再把他搞上手,然后想怎么樣就怎么樣?</br> 這樣的事情,顧沉舟如果忍得下,他倒好稱早尋一名剎古寺,阪依佛門了——很明顯割肉喂鷹舍身飼狼的走向嘛!</br> 但有時候,越憤怒要越冷靜,越忍不下要越忍得住。</br> 顧沉舟說:“爺爺,你要問我氣不氣,我當(dāng)然氣。要問我咽不咽得下這口氣,我當(dāng)然咽不下。但你如果要問我忍不忍得住,我當(dāng)然也忍得住。”</br> “賀家的目的是什么?從賀海樓設(shè)計的那場襲擊,再到現(xiàn)在趙羨陽這里的漏洞,很明顯看出來,對方就是想讓我們留在這個漩渦里,然后在斗倒汪系的時候再把顧家踢下去——您在這里,我爸爸出去外放個五年,回來的時候年紀(jì)剛剛好,沖常委有很大希望,郁系那位當(dāng)政了,肯定也想把顧家收在手下用。那時候賀南山想要登頂去做總理的位置,常委的名額是一定要得到的,而這九個名額,給了你我就沒有了……他倒未必爭不過,但與其到那時候再來內(nèi)部較勁,現(xiàn)在就直接搞倒我們,豈不是方便又快捷?”顧沉舟分析說,“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他在郁系是中堅力量,陷害趙羨陽,再牽扯汪系,哪怕趙羨陽也是郁系那位看重的,那位也不會在現(xiàn)在說些什么,反而還要在幕后支持對方。可等到那位順利登頂了,賀南山就未必有現(xiàn)在的說一不二了。”</br> “你很看好郁系?”顧老爺子一直安靜聽完了,突然出聲問道。</br> 顧沉舟一怔,發(fā)現(xiàn)自己話里的傾向有些明顯了,他沉吟一會,點點頭說:“我比較看好郁系。”</br> “理由呢?”</br> “汪系的那位來得太遲了。”顧沉舟整理著自己的思路,慢慢說,“都已經(jīng)到了換屆選舉了,他才出現(xiàn);郁系那位雖然這十年來都沒有怎么說話,但畢竟當(dāng)了十年的太子,各方面的人脈都不容小覷,而且——似乎沒有人有抓到這位太子的什么把柄。”他說道這里又搖了搖頭,“但是換屆之爭,誰都不知道結(jié)果會怎么樣,顧家沒有必要摻合進(jìn)去,賀海樓賀南山,可以等這件事情完了之后,再慢慢清算。”</br> 這個道理很簡單:如果此刻摻和在換屆之爭中,接下去的事情就是大勢,不論是顧還是賀,都要靠著背后的郁水峰汪博源的勝負(fù)來決定勝負(fù),說得明白點,如果站隊了,顧家的輸贏就注定要呆在大勢的車輪下,運氣好,就坐在車轅上風(fēng)光一段,運氣不好,就是被壓在車輪下碾成碎片。</br> 而要等換屆結(jié)束,顧賀之爭就是兩家的爭鋒,到時候勝負(fù)雖還兩說,但更多的還是看兩家本身的手段勢力,外力的作用畢竟不那么明顯。</br> 顧老爺子緩緩點頭:“既然想清楚了,你晚上就跟你爸爸聊一聊……這次賀家的小子未免也太亂來了。”</br> 顧沉舟又想到賀海樓做的一系列事情了,心道他何止是亂來?簡直是個神經(jīng)病,還是個有文化的神經(jīng)病。</br> 那頭顧老爺子又出聲說:“賀家的破綻出現(xiàn)在王昶身上,王昶是青鄉(xiāng)縣出身,雖然檔案已經(jīng)被抹掉了,但要下死力氣查,也還是有幾分蛛絲馬跡的。”</br> “只要把這個關(guān)鍵人物的背景查出來,一切問題就水落石出了。”顧沉舟接話。</br> 顧老轉(zhuǎn)動著手上的兩枚玉石,片刻后又問:“你最開始是因為什么懷疑賀家的?——就因為賀海樓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br> “因為賀海樓一點動作都沒有。”顧沉舟突然笑道,“賀海樓是什么樣的人?他腦袋都被開了瓢了,居然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哪怕這件事是針對顧家,他也知道幕后主使者,是特意趕來恰巧被誤傷的——這樣的反應(yīng)也太綿軟太不正常了!”</br> 顧老爺子一怔,接著搖搖頭道:“百密一疏啊。”這事如果發(fā)生在別人身上,他難免要笑上一笑,但發(fā)生在自己家里,顧老心里就是一片沉冷了。</br> “行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們家要加快腳步了。”</br> 顧沉舟點點頭:“那爺爺,我就先回去了。”</br> 顧老嗯了一聲,又說:“小舟,最后一段時間,你沒事少出去,出入也帶上警衛(wèi),多注意安全。你和正嘉才是顧家最重要的底子。”</br> “我知道的,爺爺。”顧沉舟說,走下樓陪著在廚房里做飯的奶奶。打了一會下手之后,就走出別墅拿車,在啟動車子的時候,丟在駕駛臺上的手機(jī)震動起來,顧沉舟拿起來一看,正是賀海樓的。</br> 他停下正在發(fā)動的車子,接起電話說:“賀少。”</br> 對方在電話里說了什么。</br> 他微微笑著應(yīng)了,靠倒在座椅上,身體和聲音都十分放松,只是在不經(jīng)意間,那雙黑色的眼睛在后視鏡里倒映出來,眸中情緒已凝成寒冰。</br> 賀海樓,你想玩,我奉陪到底。</br> 這一次,我們好好看看,棋局已開鹿死誰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