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太多狩獵的場面,猛獸的雙眼閃爍著渴求的欲望,而被狩獵的小獸,脆弱,倉皇逃竄,最后被叼于口中。
眼前的吸血鬼正是用這樣熱烈的視線盯著他,舌尖舔舔唇角,像是在回味剛才品嘗到的美味。
頭皮炸裂發麻,知道可能有吸血鬼的存在和親眼見到完全又是兩回事的感受。
偏偏眼前這個鬼的手還攥著他的下頜,大半條腿壓在他的腿上,使白墨被迫以一個仰望著的姿勢跟他保持對視,想要別開臉都做不到。
強壓下想要尖叫跑掉的沖動,白墨僵縮在口袋中的左手動動,握緊睡衣口袋中的槍,這來之不易的武器還是他白天偷偷順來的。
這么近的距離,即便不是狙擊手也必然能做到一槍爆頭。
可吸血鬼的感應能力確實變態。
神色變化也只在眨眼間。
白墨被這么目不轉睛地盯著,過于緊張,身體發僵,下意識地就已經屏住了呼吸。
他相信以現在這么個姿勢,只要對方想,隨時都可以用有力的手指折斷他的脖頸,在他掏出槍自衛之前。
無法一擊必殺,就不能輕舉妄動。
他松開手,由著對面的男人緩緩拉著他的胳膊,將他的右手從薄毯下釋放出來。
手是漂亮的手,盡管指腹見沒有尋常人那么光滑,可是蒼白,指甲圓潤,骨節分明,纖瘦有力。
唯一不和諧的就是上面纏著的白色繃帶。
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傷口而已,但折騰一下午,掌心上的血珠才凝固不久。
白墨睜眼看著面前的吸血鬼,一圈一圈從他手上慢條斯理地取下纏繞的繃帶,瞳孔中閃著紅色的光。
但動作優雅,絲毫沒有任何急切的情緒。
而在帶著血痕的掌心完全露出后,男人才終于放下手,放棄了對他臉的桎梏。
一只手托著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深情視線仿佛情人間情意綿綿的注視。
白墨表情麻木。
先是濕熱的舌尖慢慢地,試探性地觸碰到傷口,然后是溫軟的嘴唇。
傷口不深,想要得到血珠,需要用力吮吸。
但這個吸血鬼的動作比起狩獵者來說,未免是過于溫柔了。
白墨指尖不適地動動,又麻又癢,感覺到似乎是有血液從掌心極慢極慢地滲出來。
吸血鬼也就在這時,垂下了視線,目光迷離。
好機會。
白墨上半身僵得筆直,左手緩慢爬過睡衣,食指小心地勾到扳機。
“你叫什么?”吸血鬼卻在此時抬起臉,說出了來到這兒后的第一句話。
他的一雙瞳孔已經變得血紅,帶著幾分饜足和壓抑得更深的渴望,唇上沾著絲絲縷縷淺淺的紅色,一張俊美的臉上染上了非人類的妖異蠱惑。
三觀跟著五觀走的部分觀眾被蠱得嗷嗷叫。
【老公,你失憶了,我是你失散已久你的嫂子同時也是你深愛的人啊!】
【帥帥帥,還這么溫柔,來喝我的血,每天200cc管夠!】
也有大多數保持理智態度觀望的提出了疑惑。
【圣蒂安·金作為吸血鬼王爵,好歹也是幾個boss之一了,不都是后面幾天才出場的嗎?還是跟教會斗爭的時候,這怎么第一天就出來了,無法理解。】
【今天出場的應該是一群喪心病狂的吸血鬼新生兒,作為伯爵之死本的粉頭我都看了多少遍了,劇本我都寫好了,就等著驚悚場面下飯呢,這怎么回事兒,問起來名字了,血太好喝了記個名下回還來?】
【樓上叫得歡,真來了你第一個跑,我知道。】
圣蒂安·金眼睛直勾勾地盯住白墨,等著他的答案。
白墨的左手沒再挪動。
“我是你爹。”他心里想,但到底沒說出來,盡可能心平氣和地回答,“白墨。”
語氣有些僵硬,但顯然吸血鬼并不在意,“圣蒂安·金。”他嘴角微勾,側邊兩顆尖尖的犬齒反射著寒光。
白墨右眼皮猛地一跳。
圣蒂安·金察覺到了,突然抽回手,“別害怕,我不會殺你,”他抬起手,安撫性地輕拂白墨的側臉,“我也不會咬你,這樣你就會變成那些低等的同類,那就太可惜,你這么涼,這么香。”
說話間,他的臉已經再次靠近,埋過頭,在白墨頸窩間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醉。
白墨完全是緊咬著牙,差點咬破下嘴唇,才能保持冷靜,沒有一把把這個圣蒂安的頭給推開。
圣蒂安卻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收到了信號似的,突然自己便挪開了。
“嗯?”他喃喃自說自話,“快回來了?被引開這么難纏,是我沒忍住偷嘗一口耽誤了時間,不就一口生什么氣。”
“我哥哥說要跟我平分,哪有這么好的事,明明是我先發現的,我先來的,”圣蒂安轉過臉,看向白墨,“你是我專屬的,你自己說,是不是?你不會因為哥哥是繼承人就……”
白墨被他搞昏了頭。
大概是能捋得出來圣蒂安還有個哥哥,還想把他這么個血包平均分配,不知道他們把誰引開了才能進來。
簡直沒有一個好消息,意味著他現在孤立無援,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不然就直接掉到了吸血鬼窩里。
白墨左手手指握得更緊,心底發寒。
面對著圣蒂安熱切的視線注視,卻還不得不點了點頭。
好在不用他說話,圣蒂安似乎是終于意識到要抓緊時間。
一手指尖滑過白墨臉側、脖頸,最后繞過他背后,一手已經掀開薄毯,落在他腿彎。
看樣子是居然是要把他整個人抱起來。
白墨垂下眼,藏在口袋里的手一動未動。
圣蒂安的動作快得超出常人,拼反應,他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
需要找到解決辦法,或者等待圣蒂安說的被引開的那個人回來,不管是哪一種都需要拖延時間。
眼角余光瞥向看書時身旁柜子上多點著的一盞燭臺,以及燭臺旁邊放置著的陶瓷花瓶。
“外面太冷了,我能不能去換件衣服?”咬著后槽牙防止聲音發顫,白墨在圣蒂安抱著他即將有個蓄力時動作時,急忙仰起臉。
這還是他跟對方見面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圣蒂安的表情顯然有些驚喜,像是找到了新鮮的玩具,盯著白墨有些泛紅的嘴唇,“他們都只會尖叫,但你會跟我說話哎。”
白墨沉默。
只是眼看著對方就要同意,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圣蒂安看了看窗外,今晚月光是不明顯,室外的濃重漆黑和室內的暖光對比,顯得極冷。
可是沒多少時間了,他瞥一眼白墨。
薄白皮膚下流著馥郁芬芳的血液,仿佛輕輕一劃就會破碎。
脆弱精致的人類。
干脆利落地先將白墨放下,圣蒂安一手仍然圈著他,開始解開身上披著的黑色長袍。
白墨站在原地,跟圣蒂安幾乎是面對面貼著,感受到對方氣場帶來的壓抑。
不是他期望中的畫面,不過還算可以。
在圣蒂安單手伸過,要為他披上長袍時,白墨不動聲色地抬手配合,腳下沒站穩地一個踉蹌,右手手背撞到柜子上的燭臺。
銅制燭臺重重地倒了下去,連帶著花瓶被砸,落在地上“砰”一聲,摔個成無數碎片,水和插好的玫瑰花散落一片。
而蠟燭微弱的火光很快便在白紙上燒出個洞,小小的火苗躥了起來。
其實周圍沒有更多的易燃物,這火是絕對燒不起來,但白墨還是大驚小怪地“啊”了一聲,順手拿起那本教會的圣道,在圣蒂安懷中撲騰著要去蓋在火上。
對方不知道為什么沒立刻制止他。
白墨松口氣,手腕收緊,右手掌心“不巧”地按在花瓶碎片上,又很快抬起。
他來不及去算力度,唯恐不到位,用的力氣并不小。
尖銳的陶瓷碎片雖然并沒扎入進掌心里,卻在皮膚上劃出了幾道不淺的傷口。
鮮紅的血液幾乎是瞬間便流了出來。
白墨自己都能聞到極重的血味兒,更不用說是圣蒂安·金了。
在白墨的目光中,他的瞳孔已經不受控地從黑逐漸變紅,嘴唇輕掀,嗚咽一聲。
似乎是嫌再換個姿勢浪費時間。
圣蒂安一推白墨把他推得仰倒在床上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便俯身壓了過來,舌尖卷過他右手掌心。
這回的動作就沒那么溫柔了,加上傷口比較深,白墨很明顯地感受到疼痛,輕皺起眉頭。
已經半披在白墨身上的長袍此時被壓在身下。
缺少了長袍,隔著薄薄的睡衣和內衫,圣蒂安的身體熱得發燙。
連帶著白墨被燙得也熱了起來,臉側泛紅,額頭上蒙起一層薄薄的汗。
不過好在圣蒂安的大部分重量都壓在右邊,白墨左手不受影響,緊緊地抓著手|槍。
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破釜沉舟地試一試了。
緩緩地從口袋中抽出左手,在圣蒂安沒有意識地沉浸在渴望中時,銀色的餐刀已經對準了他的太陽穴。
白墨身體繃緊,咬著牙,手腕兒逐漸用力。
視線里,落地窗窗簾被卷起的地方賽赫卻突然出現,無聲地對著他搖了搖頭。
火,在黑暗中,他手指貼近玻璃窗比劃道,然后便飛快地指了指上面。
白墨也來不及糾結圣蒂安到底是怎么能夠做到憑空在7樓出現的,視線下意識地便落在臥室天花板上。
水晶吊燈上九只蠟燭還正盡職盡責地燃著。
幾乎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了,白墨調轉餐刀的方向。
用力之下,啪一聲極輕微的聲音響起。
圣蒂安抬起臉,眼中的欲望還沒褪去。
他來不及反應,巨大的水晶吊燈失去懸掛的支撐,直直地便墜落在床角邊。
小小的火苗一觸及到帳幔被褥便燃燒成火焰,快要蔓延到兩人身邊。
而就在這時,白墨已經撿起,擊中圣蒂安的脖頸。
賽赫給出的情報顯然有用,子彈沒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只讓他吃痛抬起了手。
沒有了更多的束縛。
白墨抓住機會抽身出來,一個后翻滾壓著火苗轉到了床的另一側。
膝蓋重重地落在地板上,白墨吃痛皺起眉。
這時床上燃起的火焰成了隔開兩人的最佳阻礙。
白墨看到圣蒂安已經反應過來,鮮紅瞳孔變黑,拉開距離,臉色從一瞬間的詫異變成被設計后的嚴肅。
而就在這時,賽赫破窗而入,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扶起白墨,站在了他的身前。
是一個很明顯的保護者的姿態。
圣蒂安在看到賽赫出現時,便知道調虎離山的策略是失敗了。
很快便做出了取舍,不再戀戰。
他舔舔嘴角沾著的血跡,沖著賽赫一笑,似乎是在挑釁。
“三天后我來接你回家。”圣蒂安偏過頭,視線落在白墨身上,“穿好衣服,聽話。”
側身很快從退出,他從窗邊跳下,身影筆直地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