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麟一凜,心說,福晉根本沒仔細(xì)審問,直接叫奴才打?qū)O嬤嬤。孫嬤嬤聽說福晉要打死她扔出去喂狗,一害怕就全交代了。
“福晉最初也不能斷定燕窩是孫嬤嬤偷的。”張起麟想了想,“孫嬤嬤做賊心虛,仗著她是爺?shù)哪虌邒呦雵樆W「x。福晉因此斷定燕窩跟孫嬤嬤脫不了關(guān)系,又被她氣得不行,才叫人打她。打她的時(shí)候,福晉叫奴才去搜孫嬤嬤的房間。
“奴才一看青玉鵪鶉鎮(zhèn)紙,立刻就認(rèn)出來了。上個(gè)月您和大阿哥因福晉的容貌吵一架,回來看到相依偎的鵪鶉揚(yáng)言要摔碎它。奴才說鵪鶉是皇上賞的,爺才停下來。后來奴才再也沒見到,還以為爺收起來了?!?br/>
太子道:“我沒動過。大概是孫嬤嬤聽到孤的話,覺得孤不會在意那個(gè)鵪鶉鎮(zhèn)紙,就偷偷拿走了。”
“福晉見孫嬤嬤連大阿哥的東西都不放過,要打死她,孫嬤嬤才說燕窩是她偷的?!睆埰瘅氲?,“奴才怕福晉氣糊涂了,真把孫嬤嬤打死,便提醒福晉孫嬤嬤的男人是凌普大人。福晉想到凌普大人是朝廷命官,就叫奴才帶孫嬤嬤見皇上。”頓了頓,“奴才沒能攔住福晉,望爺恕罪?!?br/>
“你沒有錯(cuò)。你敢攔著她,她連你一塊打。”太子話音一落,張起麟瞪大眼,“怎么著?不相信孤說的話?!?br/>
張起麟連連搖頭:“不不不,爺,您可不知道,福晉氣得要打?qū)O嬤嬤,奴才不敢啊。孫嬤嬤好歹是您的奶嬤嬤,不是一般嬤嬤。福晉見奴才也不聽她的就更生氣了,要去乾清宮請梁總管。
“梁總管過來一看奴才不聽話,奴才不死也得半殘。奴才想到這點(diǎn)才不得不把孫嬤嬤抓起來讓福晉消氣。沒想到爺知道福晉,福晉——”
“那么厲害?”太子替他說。
張起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太子心想,大白天勾引孤,晚上嫌棄孤,早上還嘲諷孤,這樣的女子能忍得住,孤才奇怪。不過,這么丟臉的事,太子可不會告訴張起麟,即便是他的心腹:“你有所不知,福晉的祖父是和碩額駙,外祖一家是鑲藍(lán)旗將門世家。阿瑪是三等伯,死前還是漢軍都統(tǒng),她又是府上的嫡長女,這輩子除了長輩,估計(jì)沒人敢在她面前大聲說話。孫嬤嬤居然威嚇?biāo)眹@了一口氣,繼續(xù)說:“孤答應(yīng)福晉東宮所有事歸她管,你以后犯到福晉手上,孤也救不了你。”
這一點(diǎn)張起麟已經(jīng)看出來了。張起麟意外的是嫡福晉那么丑,太子居然不嫌棄。如今再一聽太子說起鑲藍(lán)旗,總覺得找到原因:“您說的鑲藍(lán)旗該不會是奴才想到的那位吧?”
“你猜對了。”太子道,“孤之前也沒琢磨明白,京城也不是只有石家一家和漢臣關(guān)系好。赫舍里氏、佟家跟漢臣關(guān)系也很好。后來還是叔公告訴孤,武英殿大學(xué)生阿蘭泰和福晉的額娘是堂兄妹,阿蘭泰那一輩只有一位姑娘,就是福晉的額娘。福晉就成了鑲藍(lán)旗富察氏一族唯一一位表姑娘?!?br/>
“大學(xué)士那一輩沒有庶出的姑娘?”張起麟好奇地問。
太子道:“有,但都沒長大。叔公說阿蘭泰之所以從文,就是覺得他家殺伐之氣太重,姑娘家承受不了煞氣才會早逝。福晉的額娘當(dāng)初嫁到石家時(shí)帶了三份嫁妝,另外兩份就是阿蘭泰的阿瑪和他叔父出的?!?br/>
難怪福晉還沒冊封為太子妃就那么硬氣。
張起麟暗暗提醒他以后機(jī)靈些,就說:“說到索大人,奴才還得再告訴您一件事?;ɡ头秼邒咭韵路干?,福晉也把他們兩人交給皇上了?!?br/>
“為何把他們也交給汗阿瑪?”太子不解。
張起麟道:“范嬤嬤是孫嬤嬤的親戚,孫嬤嬤偷宮里的東西,范嬤嬤也參與了。范嬤嬤又是花喇的嫂子,福晉就叫奴才帶他一塊去見皇上?!?br/>
“到底偷了多少東西?”太子不禁皺眉,這個(gè)石舜華,也,也太不懂事了。犯了事的奴才都送到御前,當(dāng)他是死的么。
張起麟偷瞄太子一眼,見他不是很生氣:“三張紙?!?br/>
“多少?!”太子不禁驚呼,“三張紙?”
張起麟點(diǎn)了點(diǎn)頭:“梁公公早前派人來說,請您盡管放心,找不回來的皇上給爺補(bǔ)上。也正因?yàn)闋砍短?,福晉不敢自專,才請皇上出面。兩刻鐘前,索額圖大人,海拉遜大人,凌普大人都去了乾清宮。奴才所料不差,這會兒皇上正在審他們仨。”
“索額圖?”太子一聽他也牽扯進(jìn)來,頓時(shí)急了,“不行,孤得去找汗阿瑪?!闭f著,起身往外走。
張起麟下意識跟上去,走到門口猛地反應(yīng)過來,太子這時(shí)候去找皇上,看到孫嬤嬤的慘樣,豈不是得心軟?
“爺,皇上正在審孫嬤嬤幾人,您這個(gè)時(shí)候過去怎么跟皇上說?”張起麟提醒,“毓慶宮的奴才犯了事,您自己處置,不勞煩皇上?這樣說豈不是打福晉的臉?!?br/>
太子腳步一頓。
張起麟再接再厲:“花喇只是以下犯上,而且是為了他嫂子,情有可原?;噬喜粫亓P他,索大人不會有事。”
“你不知道這里面的事?!碧愚D(zhuǎn)身回到中堂,“凌普和叔公極好,凌普和孫嬤嬤犯下那么大的事,汗阿瑪不會輕饒凌普一家。孤就怕叔公頭腦一熱,為凌普求情?!?br/>
“索大人不會給凌普求情?!笔慈A重新化好妝,打算繼續(xù)去太子面前裝委屈,路過中堂見太子在里面站著,“有句話爺可能不愛聽,索大人最懂得明哲保身?!?br/>
“明知道爺不愛聽——”太子轉(zhuǎn)過身,看到石舜華眼眶通紅,剩下的話硬生生咽回去,“還暈么?要不要喊太醫(yī)?”
石舜華心中一暖,搖了搖頭:“哭出來好多了?!闭f著,頓了頓,“爺,妾身還有件事忘了跟爺?!?br/>
“什么事?”太子問。
石舜華看向西廂房方向,“小李側(cè)福晉亂插嘴,妾身叫張起麟打了她一巴掌。”
太子呼吸一窒,無奈地嘆氣:“你——你讓孤說你什么好啊。”
“妾身也不想啊?!笔慈A走到太子身邊,抬頭望著他,“是她們太沒規(guī)矩,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妾身放任不管,指不定哪天又得吵起來。這次是被梁公公撞見,下次萬一被大阿哥看到呢?”
“大阿哥能嘲笑爺一整年?!睆埰瘅胄÷曕止疽痪?。
太子瞪他一眼:“滾出去!”
張起麟和阿笙抬腿離開,不忘把門關(guān)上。
石舜華環(huán)住太子的脖子:“爺,別生氣了。打了孫嬤嬤,您心里難受,我知道。她伺候你多年,你也沒虧待她。給她男人安排差事,把她兒子帶在身邊,對他們一家可以說已經(jīng)仁至義盡,她還不滿足,到頭來只能怪她自己。”
“你可以把她趕出去,干么送到汗阿瑪那里?”太子皺眉道,“現(xiàn)在宮里都該傳遍了。”
石舜華道:“早在李佳氏跟花喇吵架的時(shí)候,宮里已經(jīng)傳遍了?!?br/>
“不可能!”太子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宮里所有人都知道咱們今天得先去給汗阿瑪請安,然后去給皇祖母請安?!笔慈A道,“可你想想阿簫碰到惠母妃的地方,寧壽宮和奉先殿中間的路口?;菽稿帀蹖m,故意跟咱們撞個(gè)正著?”
太子搖頭:“不會的。她就算真有事,也會等到下午再去找皇祖母。”
“那不就結(jié)了?!笔慈A料定太子日后不會去找惠妃證實(shí),便胡謅道,“惠母妃不去寧壽宮,那去哪兒?奉先殿,不可能。只有東邊的毓慶宮。咱們正后方是景仁宮,景仁宮空著。左后方是延禧宮,惠母妃如果在院里聽到吵鬧聲,最先想到的就是毓慶宮。”
“阿簫告訴你的?”太子肯定得問。
“沒有,我猜的。”石舜華說:“惠母妃問阿簫,咱們是不是在寧壽宮,阿簫說是?;菽稿肜^續(xù)問,咱們就從寧壽宮出來了?!?br/>
“行,就算惠母妃聽見了。”太子道,“孫嬤嬤一家咎由自取,花喇總沒有錯(cuò)吧?”
石舜華不答反問:“石家的奴才如果敢跟我阿瑪?shù)馁F妾吵吵,爺知道我額娘是怎么處罰他們?”
“打幾板子?”太子道。
石舜華搖了搖頭:“直接賣掉?!?br/>
“這么嚴(yán)?!”太子驚訝道。
石舜華搖頭:“石家規(guī)矩很寬松。今天這事花喇直接告訴我,我不會罰他。李佳氏告訴我,我會先把汗阿瑪賞的燕窩拿出來叫膳房做燕窩粥,然后再查燕窩的事。他們倒好,直接吵起來。張起麟不攔著,他們能打起來。就這規(guī)矩還是皇家么?爺居然還覺得我太厲害?!?br/>
“……孤沒這樣說?!碧愚q解道。
石舜華瞥他一眼:“你心里是這么想的。爺,你是不是覺得我心狠手辣啊?”
太子吞了口口水。
“我額娘說過,我嫁到毓慶宮,生是爺?shù)娜?,死是爺?shù)墓?。爺好,我就好。爺不好,我也別想逍遙自在?!笔慈A道,“不為了爺,為了我自己,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會害爺。”
“你有了?!”太子震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