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血濺金鑾殿第一章糖葫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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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手纖纖，偏攪亂漫天風(fēng)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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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秦都城恒京南城區(qū)，有一街二巷之說。一街者，朱雀大街；二巷則是紫衣巷、朱檐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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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朱雀大街東西走向，往東過安國門、定國門，拐到青龍大街，再過金鱗玉橋，就是皇宮的正門升龍門。往西過了忠義門便是玄武大街，而玄武大街的一邊街口正對著皇宮的北門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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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朱雀大街根本就是繞著皇宮轉(zhuǎn)了一圈。現(xiàn)在居住于此的尊貴人物首推鎮(zhèn)國清平孝長公主，先帝的三個(gè)兒子定宜密三王原先也住在這兒。后來，定王回了封地；宜王嫌王府演武場太小，常年住在京郊自家莊子里；唯有密王府還鎮(zhèn)日熱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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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此外，當(dāng)今陛下的兒子們彥靖端三親王也在朱雀大街開了府。極寬極長的一條大街統(tǒng)共只住了這么幾戶人家，雖然還有幾座宅子空著，不過已經(jīng)聽說彥親王有意擴(kuò)建府第，原因是王府里住著秦山派幾位長老，地方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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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對了，有確切消息，此次南荒之行前，清平公主已經(jīng)上奏皇帝，要在自己的宅第旁邊給寧安公主建府，以后寧安公主成了親這宅第便可直接充作駙馬府。于是人們都說，皇室又一位公主要嫁人了。只是不免慨嘆，同是先皇的公主，待遇怎么就相差這么大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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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二巷”中的紫衣巷，其各大宅第的主人們基本上也都姓嬴，乃皇室宗親。他們的宅第都由皇家內(nèi)廷司安排，上奏皇帝，再由皇帝擇定分派。平時(shí)若有修繕之事，都可以上報(bào)內(nèi)廷司，由內(nèi)帑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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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兒的皇親，與朱雀大街差不多，大部份也是歷任皇帝的兒子或者皇帝兒子們繼承了爵位的嫡長子。譬如公子嶺的兄長圳郡王，又如宏武先帝的兒子寓親王以及當(dāng)今陛下宣文帝的兒子翌親王。此外，還住著一些清貴閑散國公、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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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與朱雀大街的皇家人不同的是，紫衣巷的主人們雖然顯貴，卻都有一個(gè)共同點(diǎn)，那就是在朝中沒有顯赫職位，就算任了職的，也不過是個(gè)散職或者暫時(shí)性職務(wù)。他們空有個(gè)好聽名頭，卻只有個(gè)虛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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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紫衣巷只有朱雀大街三分之二的面積，卻住了幾十戶人家。王府還好些，那些已有數(shù)代、爵位層層削減的皇親宅第卻多有表面看著富麗堂皇，其內(nèi)里卻頗窄仄的。當(dāng)然，比起普通百姓乃至品級不高的官員，他們的日子還很滋潤，這要看和誰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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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朱檐巷離紫衣巷不遠(yuǎn)，拐過兩條胡同就到了。此處乃公卿世家居住之地，在此開府者，祖上無不對大秦的立國有大功，在朝上也擔(dān)著重職。雖然爵位不如紫衣巷高，但手中有權(quán)，說話辦事乃至走在大街上腰桿也是筆直的。這兒住著的數(shù)位皇親也都有顯職在身，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蘇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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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與紫衣巷相比，朱檐巷還有一個(gè)不同之處，此地宅第有些由皇帝賜下，譬如蘇偃的將軍府。更多的是自己花錢到內(nèi)廷司去買，這兒是皇家的產(chǎn)業(yè)，但不禁止臣子買來居住。只是假使要發(fā)賣，卻只能賣回給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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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近些年來，朱檐巷有兩位功勛重臣并非蒙了祖蔭，乃是憑籍著自己的本事能在這兒擁有一處立足之地。這二位，一位乃毅貞國公，另一位則是英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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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二位有很多共同之處。二人都是九品強(qiáng)者，毅貞國公九品上，英武侯九品中；二人都在皇宮元英殿任職，前者是元英殿大監(jiān)，后者則為總管。雖然官職名兒不同，其行使的職責(zé)卻一般無二；在開府之前，這二位都是無家之人。開了府，便有了一個(g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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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是，這二位的府第建在同一塊地皮之上。毅貞國公府在一場大火之中化為灰燼，過了兩年多，也不見國公府的人前來內(nèi)廷司報(bào)損。按照內(nèi)廷司的規(guī)定，皇帝賜下的府第，如果著了災(zāi)，三年不報(bào)便視作無主之物，重歸皇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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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別看如今在國公府的地皮上豎起老大老闊氣的宅院，其實(shí)吧，這地皮依律還屬于國公府所有。但一來，明年四月就滿了這三年之期，如今已快年邊，數(shù)一數(shù)這日子就過去了；二來么，誰不知道毅貞國公府的主人，那位睿敏縣主死在了北燕？國公府本就無人繼承，三年等不等都無所謂。內(nèi)廷司犯得著去得罪彥親王和丁總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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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并且，皇帝雖然未曾明文下旨，卻是開了御口讓丁總管盡管建府就是。故而，在恒京皇親們和官員們眼里，這塊地皮雖然還姓趙，其實(shí)已姓了丁，它和這座大宅都?xì)w即將粉墨登場的靈順敬公主駙馬爺丁秋原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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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坊間普通民眾說起這位駙馬爺，有意無意都會(huì)把“爺”字咬得重重的，臉上是鄙夷不屑唾棄等諸多情緒。羨慕嫉妒的自然也有，但是當(dāng)他們知道了這位公主娘娘是誰，立馬變得比別人更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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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只因，這位公主娘娘恒京坊間竟有許多人認(rèn)識(shí)。她經(jīng)常在晴天朗日帶著個(gè)小丫頭上街，每次必定會(huì)去東市吃一串莫老頭做的糖葫蘆，完了再捎上一串給她的娘親。然后東游西逛，與那些頑皮娃子一道嬉戲耍鬧，還曾經(jīng)去人家里蹭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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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的笑容甜美真摯，絲毫也不在意身份的巨大差距，只要見著了人，年長的叫大伯大叔大娘嬸子，稍年輕些的便叫大哥大姐大嫂子，比自己年歲小的，她更是顯得親熱，時(shí)常拿了隨身帶的吃食和大家一塊兒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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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人們初始不知道她身份，只以為是哪戶富貴人家的貪玩小姐。后來有一日，一隊(duì)人來尋她，喊她公主殿下。人們才知道，這位原來是尊貴的皇家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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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三月初三上祀女兒節(jié)，人們還看見她和幾位年輕少爺在清水園里賞桃花。從清水園里出來，她領(lǐng)著那些少年浩浩蕩蕩去吃了老莫家祖?zhèn)骱脦状奶呛J。但是從那日起到如今，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出現(xiàn)了。莫老頭家那愣小子整日魂不守舍，聽見姑娘如銀鈴般的聲音便要跳起來張望，卻一次又一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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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人們善意地嘲笑，傻小子，你莫不是想當(dāng)駙馬爺？莫家小子雖然紅了臉，卻仍然不掩擔(dān)憂。他說，公主娘娘隔個(gè)十來天便要出來一趟，這都好幾個(gè)月不見人影，只怕發(fā)生什么事了呢。人們便道，她是皇帝陛下的親妹子，就算有事發(fā)生，那也是好事！難道還有人敢欺負(f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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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直到隨著婚期的日漸臨近，恒京里已經(jīng)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駙馬爺爺?shù)哪昙o(jì)可是當(dāng)真能做公主的爺爺時(shí)，有某人混在宮里、拐了十七八個(gè)大彎的親戚，這才神秘兮兮地透露了些內(nèi)幕消息，說要嫁人的公主娘娘尋死覓活好幾回了。四下里張望了半天，這人壓低嗓子說，皇家這事兒干的不地道。你知這位公主是誰？就是咱們的糖葫蘆小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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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娘嬸子小媳婦、大中小姑娘們都紅了眼眶，恨恨吐唾沫，暗罵一句，老不死的老不羞！她們也不看什么身份，只知道，逼著才及笄的小姑娘嫁給六十多歲的糟老頭子，這就是造孽！誰會(huì)相信她是真心自愿的？還四下宣揚(yáng)什么武林佳話，哄誰呢??？當(dāng)人民群眾臉上白長倆大窟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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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糖葫蘆公主是多可憐可愛的小人兒，難道真要讓個(gè)死老頭子糟蹋了？莫家那小子刷的流下淚來，提了刀子就要去找人拼命。他爹娘以死相逼，迫得小伙子扔下家伙，回到屋里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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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話說，十二月十六，皇家送妝之日，雖說那嫁妝綿延了好幾條街，箱籠柜屜足有二百五十六抬，卻愣是沒幾個(gè)恒京民眾去捧場。送妝隊(duì)伍中的鼓號(hào)隊(duì)賣力地吹拉彈奏，卻只驚起幾只餓得已經(jīng)暈厥過去的瘦麻雀，有氣無力地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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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人們都不知道，他們心愛的糖葫蘆小公主就住在離他們很近很近的清水園里，每日隔著鐵窗戶怔怔地望著天空，不僅人瘦了一大圈，神情看著也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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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離瘋狂的邊緣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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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怕她尋短見，怕她逃跑，有些人惡狠狠地警告了她，若想你母親還活著，你最好老老實(shí)實(shí)地去當(dāng)侯爺夫人！你要再敢跑，信不信連你母親也一塊送去伺候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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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僅如此，她每天還要喝一大碗散發(fā)著難聞氣味的湯藥。喝下這湯藥，她的身體便會(huì)變得綿軟無力，別說逃跑了，連起床都困難。她現(xiàn)在，最想吃的就是莫老頭親手裹的糖葫蘆。那藥太苦了，一直苦到了心里和靈魂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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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連飯也吃不飽，只因她如果有了力氣就會(huì)罵人，罵得異常難聽。那些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坊間民眾口中的村話被她流利之極地罵將出來，不帶打半個(gè)突。這些負(fù)責(zé)監(jiān)視她的人聽著都發(fā)暈，這位公主娘娘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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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每天只給她吃一碗飯，并且連肉星也看不見。糖葫蘆小公主除了大小解，鎮(zhèn)日躺在床上，已經(jīng)成了活死人小公主。也許，她很快就會(huì)變作大秦有史以來第一位瘋公主?？蛇@又有什么關(guān)系？英武侯說了，人只要活著，傻了瘋了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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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已經(jīng)有很多天沒有開口說話，大睜著眼睛，瞪向虛空。她也很久沒有睡著了，或許剛一睡著，她又立時(shí)被夢中的惡鬼給嚇醒來。她腦子里很長時(shí)間都是一片空白，但若有神智，便轉(zhuǎn)動(dòng)著無數(shù)瘋癲的念頭，最想干的事兒便是殺人，要?dú)⒘怂腥耍∷锌雍λ娜?，無論她與他們身上是否流著同一個(gè)祖先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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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門“吱”一聲開了，一身血紅打扮的喜娘走進(jìn)來，揚(yáng)聲叫道，公主娘娘，大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