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我就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
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就沒有理由逃避了。
我憑著直覺,敲開了左邊的房門,開門的正是昨天和薛度云在一起的那個女人。
“你找誰?”她的聲音和她的長相一樣青澀。
我看她肚子的月份應該比我認識薛度云的時間長,所以若論先來后到,我才是不該存在的那一個。
所以我沒有資格在她面前表露我的痛和恨,更沒有資格質(zhì)問和追究什么,我只是在尋求一個真相。
“你好,我是薛先生的助理,因為有過生孩子的經(jīng)驗,所以他特意讓我來跟你聊一聊。”
她很是詫異,“哪個薛先生?”
我愣住!
還有幾個薛先生?
“就是薛度云先生啊!”
因為在醫(yī)院我見過她,所以我完全肯定沒有認錯人。
“云哥啊?”她恍然一般,眉頭也很快松開了。
這聲“云哥”太像那日薛度云電話里的那聲“云哥”了。
所以眼前這個懷著孕的女人,就是他那天晚上冒著大雨也要離開的原因嗎?
“你請進吧。”她笑得很禮貌,同時讓開了路。
進去之后我一眼便看見了沙發(fā)上的那袋東西,正是薛度云先前從孕嬰店里提出來的那一袋。
她拿著杯子去倒水,我在沙發(fā)上坐下后看到茶幾的煙灰缸里有幾個煙頭,正是薛度云常抽的那個牌子。
我想,他該戒煙了。
我環(huán)顧了一圈兒,發(fā)現(xiàn)這里的條件跟我老房子的條件差不了。
難道薛度云有扶貧的愛好?
然后我看到了陽臺上掛著的校服,看大小,跟這個女人的個子差不多,所以她不會還是一個學生吧?
想到這種可能性,我再也無法淡定了。
薛度云想要完成他爺爺?shù)男脑福瑓s沒娶懷了他孩子的這個女人,難道是因為她年齡不夠?
一個冒著熱氣的玻璃杯放在我面前,她在另一邊的沙發(fā)上坐下來。
“你喝水吧!”
“謝謝!”我說。
“那你怎么不跟云哥一塊兒過來?云哥剛走。”她問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很單純,她完全相信我真就是薛度云的助理。
面對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兒,我覺得我多問一句都顯得有點兒咄咄逼人。
“原本是要一起來的,不過先前我有點兒事情要處理,薛總也很忙,我們就錯開了。”我滴水不漏地說。
她點頭,“云哥是個大忙人。”
這話顯得特別善解人意。
“再忙他也抽出時間陪你去產(chǎn)檢呢。”我試圖從側面套出更多的信息。
“云哥他人很好。”她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
如果她知道薛度云已婚,她還會覺得他很好么?
“你成年了嗎?”我問得小心。
她應該懂了我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個月我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算是成年了。”
竟然真的只有十八歲!
這一刻我竟然有點同情眼前這個女孩了。
既然說是來聊經(jīng)驗的,當然裝模作樣還是要聊一聊。
其實我的經(jīng)驗也只停留在懷孕五個月的時候,但我畢竟比她多活好幾年,見得也比她多。
她就像聽老師講課一樣認真,就像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犯了錯誤卻努力想要當一個好媽媽的樣子。
我真的不忍心對她有半個字的傷害,我是有過經(jīng)歷的人,對孕婦存著一種本能的同情,尤其是像她這種瞧著就可憐得讓人心疼的女孩。
“難道你不想要名分嗎?孩子以后也會想要爸爸啊。”我還是婉轉地問了。
她黯然地低下了頭,雙手不安地交錯在一起,眼角里泛起了淚光。
“當然想要,可是這都是我的命。”這話有一種不符合她年齡的老成。
才十八歲,就認命了嗎?
正在這個時候,沙發(fā)有角落里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這鈴聲我太熟了,是薛度云的電話。
她拿開一個抱枕,薛度云的手機露了出來。
她接起來說,“云哥,你手機落在我這里了。”
我緊張地站起來,有想要逃離的意思,就聽見她說,“你不用專程跑一趟了,這會兒你助理在我這里,讓她給你帶回去吧。”
我不知道薛度云在電話那頭說了什么,但是我看到她很詫異的朝我看過來,估計我的謊言已經(jīng)破了。
掛了電話,她看著我問,“你是叫沈瑜吧?云哥已經(jīng)過來了,讓你在這里等著他。”
我當然不能在這里等他,我暫時都不想見到他,知道真相的我完全沒有了面對他的勇氣。
于是我抓起包就奪門而出,任她在后面叫我,我也沒理,下樓梯下得很快,期間還跑掉了鞋子。
剛走到樓下,我就看到薛度云的車開到了小區(qū)門口。
我躲到樓梯下,聽見他走上去,我才出來。
剛走出小區(qū),他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直接掛掉,坐上了公交車。
后來他一直打,我還一直掛。我一直掛,他一直打。
我透過玻璃窗靜靜地望著外面,其實心里已經(jīng)亂作了一團。
最后,我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你應該擔負起你該負的責任,我們,離婚吧。”
這幾個字我反反復復打了很多次,最終眼一閉發(fā)了過去,然后我快速關了機。
于是,終于安靜了!
人生的境遇就是如此反復,好在這樣的大起大落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可還是依然會痛,因為我付出了真心。
昨天晚上我特地給李慧發(fā)過信息,調(diào)了今天的班,所以今天我上夜班。
晚上,行政大樓下面的門會鎖,所以我不擔心薛度云會到醫(yī)院來找我。
可整晚我的心都亂極了,怎么也無法靜下來。
我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從第一次遇見他到現(xiàn)在,雖然時間不長,但卻好像經(jīng)歷了特別多,每一件事都還歷歷在目。
尤其是去青平的那幾日,大概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難怪爺爺問他什么時候給他添曾孫,他會說快了!
當我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寵愛,照顧和保護,卻驟然發(fā)現(xiàn),這背后是玩弄,欺騙和背叛。
誰都會有一種傷筋動骨的痛吧?
與我一同上夜班的同事太無聊,總拉著我聊天,可我根本沒心思陪她聊,實在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
她應該是見我不怎么理她,也不跟我說了,自己躺旁邊的椅子上睡覺了。
我就這樣枯坐了一整夜,竟連一點困意也沒有。
早上8點,接班的同事來了,我才拖著滿身滿心的疲憊走出醫(yī)院。
這會兒醫(yī)院的人還不多,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醫(yī)院門口的那個身影。
那個懷著孕的18歲少女,她這么早來這里做什么?
“沈小姐?”她看見我就立刻叫我,像是在等我。
話音剛落下,眼前立刻出現(xiàn)一道熟悉的人影,橫堵在我面前。
他們一起來是要鬧哪樣?為什么非要把場面弄得這么尷尬?
薛度云崩著一張臉,死死地盯著我,眼睛里全是怒氣。
該氣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我淡然地越過他準備離開,他卻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兒,他用了力,我被他捏得好痛。
“你放開。”我想甩開他,他卻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那個十八歲少女一直盯著我們,這會兒表情挺復雜的。
薛度云當著她的面是要做什么,人家好歹懷著孕,這太不是事兒了。
“你放我下來。”
我拼命地踢著腿,要掙扎下來,他力氣特別大,直接就把我丟進了車里,扣上了安全帶,最后一腳把門給踹上。
他很快坐上來,啟動車子。
我伸手去開車門,可他已經(jīng)鎖住了,我不停地扳著把手。
“你打開,我要下去。”
薛度云的臉崩得死緊,沒看我,只看著前面。
“你要是想出車禍的話,就只管折騰,跟你死一起老子愿意。”
我一下子不動了,覺得他這會兒的口氣太嚇人了。車速又開得特別快,真怕他失去理智橫沖直撞。
我雖沒動了,卻也把臉朝向一邊,拒絕看他,也拒絕與他交流。
一路上,打火機的聲音響了很多次,車里的煙味兒就沒散過。
他一路開出了城區(qū),朝郊外走,我從后視鏡上看到后面有一輛車一直緊緊跟著,我認出來那應該是老楊開的車。
我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去哪兒?”
“給你要的答案和真相。”他叼著煙,簡短地說。
真相難道不是那個十八歲的少女懷了他的孩子?
不知道開了多久,車停下的地方竟是南城監(jiān)獄。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見他下車,我也跟著下了車。
而后面那輛車上下來的,除了老楊,還有那個懷孕的女孩兒。
監(jiān)獄外的空氣,都給人一種很凝重,很壓抑的感覺。
薛度云一手插兜里,一言不發(fā)朝里走,那個女孩兒也緊跟著,我也跟了上去。
進入接待處,他填了一張單子,掏出皮夾子,拿了一疊現(xiàn)金出來,數(shù)也沒數(shù),就和單子一起遞了進去。
從接待處出來,我們走到監(jiān)獄門口,一個獄警過來說,“走吧。”
孕婦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薛度云,“云哥,你也去吧?”
薛度云拿了根煙出來點起,笑了笑,“你去吧,他不會想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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