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正則眼瞳里帶著深情,這一夜原本是能浪漫且滿含情愫散場的。
或者路正則再循循善誘,能和余燦一起爬上自己的床,并擁著余燦。
可偏偏這位血氣方剛,一嘗到甜頭后就把持不住自己的成年男人,摸到人家身子腦子就飛了。
他吻著余燦,吻得人家喘不上氣,房間里傳出黏膩的水聲,余燦的臉赤紅,發燙,唇·齒發麻。掙也掙扎不得,被路正則緊緊纏住,然后感覺到一股蠻力。
路正則眼睫如翼,不舍余力地想要將余燦據為己有。
太過用力的結果就是力道不分,他鼻翼里都是濕熱的氣息,撩了余燦一臉,他漸漸開始蹭余燦。
如冷水澆頭,余燦瞬間清醒。
當自己被踹到地毯上坐著,余燦喘息著捂著臉,路正則都是懵的。
殷紅著唇看著他。
怔愣。
余燦完全是條件反射,那段記憶如開了閘,他渾身顫栗,雙眼猩紅。
“……余燦?”路正則察覺余燦的反應不對勁,叫他。
余燦……
給你打點東西,好好聽話,聽話就不弄疼你。
滋味不錯吧?只要你聽話,讓你極樂似神仙。
燦這個名兒真不錯,就是姓不怎么樣,再好的東西都長不了。
……
他用力地將自己蜷縮起來,如快要炸毛的小獸,渾身都在疼痛,一種難以啟齒的疼痛蔓延全身,眼淚斷了線。
路正則趕緊連抽了幾張紙,想要給余燦擦眼淚,余燦掙扎著,蹬著腿往沙發外逃。
他被路正則死死拽住,力道大得嚇人。
他不忍心用力,怕傷了余燦,卻深覺,此時不抓住了余燦,自己會后悔一輩子。
狗兒貓兒蜷在遠處的窩里,怯生生地露著腦袋。
余燦很快就出了聲,全然是畏懼的慘哼:“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不想一輩子和這些東西爛在一起,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路正則被余燦吼得渾身一震,他全然沒有了平時冷靜自持的模樣。
他不再是那個懶散的學生,不再是西裝革履與人談合作的余總,更不是夏江嘴里的燦兒。
現在的他雙瞳無神,雙眼仿佛蒙了一層灰,并且渾身都在發抖,冷汗直冒。
路正則在他身上摸,摸出一板藥:“是這個嗎?余燦,是不是這個藥?”
余燦搖著頭,聽見“藥”字,他身上抖得更加厲害。
“別打了,別打了!”他開始尖叫,慘烈的聲音引起了鄰居的注意,問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去醫院。
最后余燦一口咬在了路正則肩膀上,力道之狠,仿佛要撕下他肩上的肉,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扣住余燦下巴,倒不是不讓他咬,只是害怕他傷了下巴。
他勸走鄰居,吃痛地抬手按住余燦的頭,啞著嗓子在他耳邊哄著:“我不會放開你的,無論你做什么,曾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么。”
路正則的思維才漸漸清晰,剛才他手過之處,全是凹凸不平的肌膚。
余燦瘋狂抖著身子,卻融進一個溫熱擁抱。
懷抱的主人不僅沒有推開他,還把幫他順氣,一直在耳邊哄著。
.
余燦做了一個噩夢,夢里他又回到了十七歲,踏進校園,渾身帶著傷。
那時候為了引起祁然的注意力,祁然的每節體育課,他都不得安生,被幾個祁正程“養”的孩子叫走,大多說的都是污言穢語。
污穢得真實。
直到祁然丟出那顆籃球。
他依舊不得安生,被按著逼著,僅僅為了折磨祁然的神智,像一個工具人。
“那你引開江飾,從此沒有人會再找你。”那個腕上戴著名貴腕表的男人正眼都沒看他。
祁正程,路正則,或許這就是命數。
正想著,一股刺痛傳來,他猛地一縮,熟悉地、藥物注入的感覺清晰至極,他幾乎能聞到一股惡臭。
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別動,一會就好了。”
不能不動!余燦死命掙扎,要將這些東西驅逐出身體。
岳榮福在邊上倒吸一口涼氣:“別對他說這話,得掙扎得更厲害。”
路正則不解。
岳榮福替余燦按著針眼,還是有幾滴血沾在了床單上。
路正則按著余燦:“真的不給我說嗎?”
岳醫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抬頭看他:“要求別人說之前,在心里想想,自己能接受的程度。”
“我什么都可以接受。”路正則急切。
岳榮福手上一顫,繼而嘆氣。
路正則不放棄:“余燦也被綁架過嗎?他被綁架的時候經歷了什么?江飾都能接受,我怎么不可以?”
岳榮福眼神深沉,看著咬著牙的余燦,終于還是于心不忍:“他沒被綁架,但你得往最壞的方向想,你要是還能接受,就讓他知道你的心,我給你說了沒用,他得主動給你說。”
主動……
路正則低頭看著懷里的人,聲音徹底啞了:“那怎么樣他才能主動說?我都愿意。”
岳榮福拿開棉球,最后妥協了一般,叫路正則到客廳說話。
“放心吧,”岳榮福看著猶豫不決的他,“我給他打的安定,他能睡到第二天中午。”
路正則這才放心。
兩人聊到凌晨,天快亮了岳榮福才離開,他拖著一層青紫的眼皮,站在床邊看著余燦的臉。
打了藥,陷入沉睡,余燦的臉頰都有一道淚痕。
往最壞的方向想。
路正則只覺得錐心一痛,整個骨骼肌肉都絞緊,繃得死緊。
“余燦的狀態很復雜,我起初是建議做誘導治療的,糾正他的認知,雖然每次他都十分配合,但我知道那只是他在極力為自己不正常的思維開脫,”岳榮福看著余燦的臉說,“現在看來,也許暴·露療法也不是不可以。”
路正則搞不懂那些晦澀的醫療用語,只知道余燦的要“走”出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并且十分艱難。
或許真的會扛不住。
“就算他受不了,瘋了傻了,我都陪著他。”路正則盯著岳榮福的眼睛。
岳榮福倒是擺了擺手:“倒也不會這么嚴重,余燦他……只是不愿意面對。”
“不是最壞的方向嗎?”路正則嘴角扯了扯,笑得并不好看,“我都承受得了。”
這一刻他簡直想用他軍人的意志力起誓了。
岳榮福無話可說,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正則,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
路正則嘆了口氣,心想就這樣吧,余燦要怎么樣他都可以,只要能面對自己身上的一切往前走,未來有多少日子自己都陪著。
他這么想著,鉆進被窩里抱住余燦。
這會兒的余燦真乖啊,呼吸沉沉的,不掙扎不喊叫,軟軟地貼在他身上,他緊了緊手,生怕他跑了。
可天剛蒙蒙亮,路正則就覺得懷中滾熱,像個火爐。
余燦發著燒,紅著臉頰拽著他的衣服,難受得擰眉。
他又起來找退燒藥,余燦怎么也不張口吃藥。
“聽話,”路正則捏了捏他下巴,“不吃我就親你了,嘴對嘴喂給你。”
余燦才十分抗拒地把藥吃了。
睡是睡不著了,路正則也不放心留著余燦在家,去廚房煮了一鍋粥,剛做好,就接到了自己親弟弟的電話。
“哥,”路馳遠的嚎叫如殺豬,“哥你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路正則:“……”
余燦只覺得有點吵,先是辛巴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七條八萬在身邊的叫聲,臉上黏黏的,身上也汗涔涔的,衣物相貼,裹得十分不爽。
等迷朦之間睜了眼,只覺得睜眼略帶困難,帶著酸澀,七條八萬蜷成球縮在他身邊,比他還睡得深沉。
“哥,你看這樣行嗎?我沒毀了這鍋湯吧?”
是熟悉的聲音,余燦腦子還未蘇醒,微微瞇著眼睛搜索這聲音來自誰。
“再放點鹽。”這是路正則的聲音。
能叫哥的,他還聽過聲音的,除了那個擁有傳奇見面經歷的路馳遠,還有誰?
他開門一看,路馳遠正系著圍裙,拿著鍋鏟,路正則在邊上守著,余燦走得有點不穩,這動靜不小,路馳遠一愣。
余燦昨晚都沒來得及洗澡,襯衣皺得不像話,輕挽的左邊袖子有黑紅血跡,蒼白著臉,眼里滿是血絲。
發過一通汗,頭發濡濕,鼻尖上還帶著汗珠。
一副令人遐想的虛弱。
路正則深吸了一口氣,熱熱絡絡迎了過去。
他路馳遠活了小十八年,第一次見自己哥哥對誰這么殷切。
路正則湊近余燦就開始如炮出膛:“好點沒?餓不餓?洗個澡吧?天快亮了你才發燒,要早發燒岳醫生在,能給你打一針退燒,我給你找的退燒藥,到今早買菜回來才退熱,你是不是有耐藥性了?”
余燦只覺得腦袋發暈,按著門框,聲音發虛:“我要先回答哪一個?”
路正則眼見著喜笑顏開的:“不用回答不用回答,你先去洗個澡,今天得了個便宜幫手,做好吃的給你吃。”
便宜幫手在邊上聽著都不敢說話。
浴室水聲響起,路正則又忙忙叨叨去給余燦找衣服了,能聽出余燦在浴室里的無奈。
路馳遠在路正則邊上悄聲喊他:“大哥……”
“看著你手里的鍋。”路正則順著手里的碗敲了一下路馳遠的頭。
路馳遠捏著勺子看著鍋里翻滾的湯,手里又被塞了倆雞蛋:“去,蒸兩個蛋,等燦兒出來了吃。”
“……哦,”路馳遠拿過碗,拿著雞蛋在碗邊磕了一下扭頭,“哥,這兩個雞蛋夠補嗎?我看燦兒……”
路正則立刻瞪他:“你瞎叫什么?”
“不,不不不,”路馳遠差點把雞蛋給摳渾了,被瞪出一身汗,“我是說……嗯——他剛看著發虛,你昨晚上是不是折騰人家了?”
可怕的沉寂在廚房里蔓延,余燦在浴室里聽到了路馳遠痛苦的嚎叫,以及一句一句的“哥!哥哥哥!我錯了錯了!”
他在霧氣里咧嘴笑了一下,笑出來自己都沒發覺。
他肘窩青了一片,他才想起昨晚上岳醫生給他打針來著,這技術可是越來越差了。
路正則給他翻了一件中袖T恤,剛一坐上椅子,就看見路馳遠右耳欲滴血,紅得發跳地端著一碗蒸蛋出來了。
亮黃的蒸蛋上點了一層鹵,青白蔥花混著蛋香。
他靠香味開了一下胃。
路馳遠哆哆嗦嗦,將碗放下,舌頭都打結:“那個,嫂子……”
哐當。
余燦剛拿起的陶瓷勺砸在盤子上,路正則攆出廚房,只看見余燦眼睛瞪大,看著同樣瞪著眼睛的路馳遠。
剛開的胃又閉上了。
這倒霉孩子估計不是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