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有了成果是鼓舞人心的好情況，但如果拿不出方案，那就……
    反而令人越發緊張惶恐，而王景頓了頓也接著說道，
    “此事不簡單，我等按說，理當再多派人手，盡力探出消息來，再行大事……不過諸位也不可忘了，眼下這城外的工廠，我等已投入了半數以上家財。如今四十船貨物還在海外，這工廠卻不能停工……”
    說到這里王景的臉色也是從慘白轉為了黑沉。
    不搞不知道，自己參與了才發現，這工廠的好處雖大，但副作用卻也不小。
    這攤子大了，許多事情就難以安排，有道是船小好調頭，可這船大了那當然就正好相反。
    這工廠什么都好，就是不能隨意停工——因為攤子巨大，里邊的無數人員，尤其是那些資深的工匠，都是需要搞錢吃飯的。
    你一停工，人家沒錢賺就直接跑路了，畢竟大唐到了如今，不說是禮崩樂壞……呃，確切的說，李二那邊禮法這一塊好的很，但在民間開工廠跑海貿的商賈們麾下，那就是妥妥的禮崩樂壞。
    如今的匠人工人根本就不像過去那么老實，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動輒就給你撂挑子跑路的，商賈們作為理論上的“上位者”完全沒啥權威可言——這本來不重要，王景他們怎么可能關心這種事？但現在……
    一旦停工，杭州城外的工廠區里就要有無數匠人工人跑路。
    而一旦跑路比較嚴重的話，要想再開業那就麻煩了，再啟動招募不知得到啥時候去，等開業了搞不好半年的功夫都過去了。
    這個損失王景等人就難以接受了。
    因此這個困境，王景一說，其余眾人就都露出駭然之色。
    我靠，你特娘的這可就牛逼了啊。
    本來就面對著未知的恐怖對手，現在連消息都來不及打聽明白，就得立刻做出決策。
    這豈不是馬踏薄冰？連臨淵而行都不能算，這分明就是在臨淵跳黃金海岸草裙舞……
    但毫無疑問，王景說的也沒有錯誤。
    抉擇的的確確，就是需要立刻做出來。
    眾人滿臉蒼白，無助……乃至有些絕望的看著王景，裴寂更是滿臉慘然，他雖然足智多謀不過……這近乎于生死關頭的一刻，裴寂的決斷和心理素質還是遠不如王景。
    而王景也是深深嘆了口氣。
    特娘的，這也太難了。
    咋……工廠這玩意，在李盛這個小妖怪手里就出神入化翻江倒海，到了自己手里就成了燙手山芋呢。自己手里的都是土坷垃，到了李盛那妖徒手里，嘿，就成了金坷垃。這找誰說理去？
    但既然問題已經騎臉，不決斷是不行了。
    王景一聲嘆息后，接著還是猛地開口，“此事事不宜遲，我等已別無選擇，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將這些飴糖和酒悉數運回神州！”
    “啊？”
    “啊？！”
    “這……王兄，這是否……”
    眾人一下都露出如臨大敵之色，尤其是裴寂，更是一臉驚恐……不過驚恐歸驚恐，裴寂卻沒有疑惑之色，也是眾人里唯一一個不疑惑的，他瞬間就明白了王景的打算——在海外的嘗試必須中止，無論是發生了什么情況，先弄回大唐境內比什么都靠譜。
    畢竟無論海外發生了什么奇怪情況，但在大唐境內，事情卻就毫無疑問，還沒有那么嚴重！
    只是這么一來，事情就比較……應該說，從嚴峻，變成了痛苦。
    因為工廠的產能是非常恐怖的，杭州這片工業區，集結了五姓七望一半的財力，這是什么概念？
    如果說一個清河崔氏級別的豪族就相當于后世的蘋果公司，那么杭州城內的造船廠不說，城外的工業園區就相當于兩三個蘋果公司的資本量，而這四十多條頂配大商船的貨物也絕不是糖和酒這么簡單的東西，這在這個嚴格來說依舊屬于農業時代的社會之中，依舊是一種奢侈品，是一種和蘋果手機沒有本質區別的東西——一種昂貴的消費品。
    你想想裝滿四十多條頂配大船，按一條船兩三千公斤排水量，運輸能力取一半，那就是十萬斤蘋果手機，這是多大一筆錢……
    一個企業的利潤是遠低于流水的，而這四十船貨物就是流水。
    這么大一筆流水現在必須以火箭班的速度出手回籠資金，而且是在農業社會這種對糖、酒基本飽和的市場內，那么打折程度……就根本不是后世的“百億補貼”能描述的。
    回想年幼時那些街上的書攤，往往都是圖書館、書店之類清理庫存流出來的，原本十幾元二十幾元的書往往就變成一元一本兩元一本。
    就可以想象，王景等人此次的虧損程度……而五姓七望眾，此番卻是別無選擇。
    王景的臉色很難看。
    王景的心中不甘心。
    但王景卻也知道，自己必須把這個決斷做了，因為這幫老哥們顯然沒有那種精神力量……
    王景宣布完決定，下面的李天城、崔白鶴……等人一陣駭然，接著臉色無比慘白，紛紛都變成了一片死灰。
    顯然，其他人也都漸漸明白了處境，也明白了此時也只能照王景說的這樣做……
    不然，還待要如何辦呢？
    但令王景有些意外的是，李天城鄭太山……這幫人很快倒也露出了然之色，接著臉上居然露出了些許“無趣”的寂寥神色來……
    這讓王景有點詫異，“諸位老伙計，我說的可能不太明白……”
    王景話音未落。
    就見盧長庚露出一個靈魂出竅的奇怪的悠然表情道，“兄長這還有甚好說？發生這等事，我等也早已習慣了……”
    王景：“……”
    這下搞得王景也沒話說了，畢竟……
    自打李二這昏君上臺，哥幾個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過的緊張，畢竟大伙原本都是跟太子李建成混的。再到李盛這個妖徒出世，就更是惶惶不得終日了，這……一來二去，可不就是習慣了……
    不過王景還有一重憂慮沒有說出來，因為即便將貨物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