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絲敏也想不到對方到底是什么打算。
這些分析和念頭都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但實際流逝的時間卻也不過一兩秒。
就這一兩秒之后,后方……
深灰色,深棕色的象群之中,走出了一頭白色的大象。
說是大象,但這白象的體型并不大,甚至可以明顯看出比周遭的所有巨象都要小了一圈,但……
分號營寨這邊,李盛卻不由得再次眼前一亮。
白象……
這東西在天竺,據(jù)說可是跟和氏璧一個性質的東西,屬于天降祥瑞。
尋常百姓遇到象群誕下白象,根本不敢藏私,那完全就不是人臣之器。
也就是說……李盛喃喃自語……
果然,下一刻,
白象之上,一名皮膚黝黑,但穿著艷麗開襟大袍,不帶甲胄之人說話了。
說話之時,雙眼精光閃動。
而這個細節(jié)則讓阿絲敏等人都暗暗一驚。
白象有什么特殊,他們是不太明白,但……此人說話時氣度,眼神,卻明顯不像是普通人。
甚至不像是某種官吏之類,而是……
緊接著,就聽一旁的袈裟老僧開口了。
“諸位友人,我天竺戒日王問候諸位。請問諸位可是來自東土大唐?”
這個瞬間,差點直接給李盛搞的笑場……
不過一旁的阿絲敏卻立刻打起了精神,好歹對方?jīng)]有什么直接的惡意。
“不錯,小女子正是代大唐使命來此,鳩占寶地,還請主人家見諒!”
阿絲敏當然是不通天竺話,但也不知對方是否聽得懂波斯語言,因此用了漢話……并且是以嚴陣以待的態(tài)度,盡可能的用了官方發(fā)布告才會用的文言文。
說起來很吃力,但精神緊張的阿絲敏還是下意識的這么用了……用了自己最不熟悉,但卻最能讓自己有安全感的措辭方式,說了一句其實沒什么信息量的廢話,因為話里的信息對方都是可以直接用眼睛看到的。
而她這樣一說,袈裟老僧給白象男子說了之后,白象男子卻也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看上去……怎么看,怎么熱情好客。
只是……這么熱情好客的對待,反而讓阿絲敏越發(fā)緊張。畢竟這地方雖無人耕種屯墾,真要算起來也可以說是無主荒地——誰都有權利去占用。
但畢竟人家的軍隊就在面前,真要維護這塊地方,自己找不出說法沒什么所謂,但擋不住這些象兵可就成問題了!
而接著……
白象男子滿面微笑,再次嘰里咕嚕說的互動了起來,依舊是無比熱情的模樣。
但是這一次,袈裟老僧一翻譯,內(nèi)容卻是……
“我天竺戒日王有訓,諸位既是東土大唐遠來的貴客,那我天竺勢必竭力招待。”
“不過,此地終究是我天竺領土……”
說到這里,不知為何,老僧頓了頓,似乎突然認真了起來,在整理自己的詞匯量。
似乎,老僧即將要說的,是一件必須表述準確,不能又任何差池的事情……
分號營地這一邊的眾人,雖然都不太明白現(xiàn)在正在發(fā)生什么,但卻齊齊感覺到,眼前這事小不了!
……而這預感果然,迅速變成現(xiàn)實。
老僧繼續(xù)開口了。
“既是我天竺領土,雖有凋敝,卻也是故土。諸位來客若只為做客,我等招待必不敢不周。但如若諸位是要長留于此……”
說著,老僧的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營寨和帳篷。
這毫無疑問就是要長久在這駐扎!
接著,老僧繼續(xù)說道,
“那便請諸位歸化我天竺,為我天竺之臣。他日如若可為我天竺打造戰(zhàn)船,建起工廠,我天竺必以親王之位犒賞諸君……”
這下……
李盛不由得挑了挑眉,莫名有些心頭惴惴。
這尼瑪……海貿(mào)起來了,全都玩明白了……
前世神州沒能趕上海貿(mào)的大潮積累基業(yè),原因有各種各樣,但是……從一個西班牙登錄美洲開始,后面很短的時間里,歐洲列國就一個個全玩明白了,就這東天竺公司,一下就冒出來一大堆,全是特娘的豪杰猛男。
如今這……李盛一下還真有點緊張,大唐以后可不敢拉胯啊……
就在李盛浮想聯(lián)翩的同時,另一邊,阿絲敏卻是瞬間臉色白了。
分號營寨里的無數(shù)同僚,也是立刻齊齊變了臉色。
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緊接著……
臉色立刻變得鐵青,目光變得狠辣。
這表情,任何人看了都得緊張一下,何況這群象兵……本來就都是兵。
一剎那間,白象男子身后所有人都立刻繃緊了身子,嗚咽一聲破風,拔出了背后的長矛!
劍拔弩張!
這個分號團隊的所有成員,無論是技術員,還是船工水手,歸根結底,都是漢人。
雖然這次派大伙出來的不是陛下和朝廷,而是杭州工業(yè)區(qū),屬于東家。
但東家也好,大唐也好,總之大家都是有老板的。
對于唐人來說,自己有老板了還擱這拿話術招募,簡直就是一種侮辱。尤其是隊伍之中還有一個叫駱賓王的年輕人,臉色更是一瞬間陰鷙之極……
——唐人的脾氣,說白了就是漢末那群名將,以及名將們的前身游俠們的脾氣。
這群人可是直接把東漢拆碎的一群人,現(xiàn)在他區(qū)區(qū)一個番邦酋首,竟然敢羞辱于我等?
別說是騎象兵,就是騎著龍過來,對于唐人來說那也就是一個拼命!
直接跟他同歸于盡了事!
士可殺,不可……
不過這幫人到底也不是禁軍,雖然脾氣也都不小,都是些狠人,但也沒說立刻就沖上去,只是見對方劍拔弩張亮了了兵器,卻也紛紛拿起了兵器,怒目而視。
阿絲敏面無表情,神色十分冷酷。
但……眼眸深處,卻始終有一絲驚懼。
這個時候……實際上阿絲敏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辦。
說來,跟自己一起來的這群分號同伴都義憤填膺,他們大概……
不用大概了,他們都是生于唐帝國的人,性情何等驕傲?兩邊沒立刻打起來就不錯了。
無非是自己這邊人少力寡,而對方還在等待自己。
自己,阿絲敏,這個領頭的,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