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夕回到現實中，電話里舅母的聲音做作地傳來：“落夕啊，最近怎么樣啊？……哎呀呀，你舅舅和我最近還說呢，落夕怎么最近都不回家來看看我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

她嘆口氣，心里知道舅母的意思還是來探口風：“沒有。”

“哎呀，就別騙我們了，肯定是找了男朋友，要帶回家來給我們看看啊！不過呢，現在找男人最要緊是經濟條件，你看我，就是找了你舅舅，現在過的那是什么日子啊，你妹妹姍姍都沒錢出國，可憐哦……現在只能混日子，落夕你一定要找個有錢的男人，過上好日子啊。”

落夕在心中冷笑。

你是要讓我賣給一個有錢的男人，讓你過上好日子吧。

不是還要把我介紹給四十二歲死了老婆的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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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見落夕無語，只能和盤托出來意：“落夕啊，姍姍的考試成績出來了……她考得不是很好……一本可能沒希望了……”

原來是姍姍高考失利。

落夕是很了解堂妹姍姍的，她18歲，具有90后女生的一切壞習性——愛打扮，愛談戀愛，指甲一天一個顏色，喜歡追星，能花錢，就是不愛讀書，脾氣還很壞，能夠把筷子摔在她爸爸臉上，當時舅舅的臉色，那叫一個青白交雜。

最后竟然忍了下來。

太寵溺這女兒了。

落夕心想：她考不上是正常的，她何時好好聽過課？

自己和她補習英文，顏姍姍總是沒說到十分鐘就開始打哈欠。

繼而灼灼地看著落夕，盤問她：

“姐姐，你有沒有男朋友？”

“以前有。”

“他長得帥不帥？像哪個明星？”

“還可以吧，我不是很了解明星……”

“那介紹給我好不好？”

“他……不見了。”落夕的心一陣絞痛。

“哦。”顏姍姍露出失望的神情，“你有沒有和他上過？”

落夕搖頭。

“什么，沒有啊……姐姐你都二十三歲了！太可怕了，要是我們同學知道會笑掉大牙的！”

落夕很無語，只能說：“那個時候我們比較珍惜這種事情，總覺得應該……”

“應該等結了婚？”顏姍姍涂的濃密的睫毛下閃過一絲不屑，“姐姐啊，你怎么也是八零后，怎么思想這么土，誰要結婚啊？我們要的是戀愛！……”

落夕駭笑：“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要大家感情到了一定程度，會比較好。“

“你該不會是石器時代來的吧。”顏姍姍夾起一支煙，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熟練地吐了一個煙圈。

落夕趕緊阻止她：“別抽煙，你爸爸看到不好。”

“嘖！我爸有甚么資格管我，沒用的男人，掙不到錢，天天被我媽罵！”

顏姍姍眼中露出鄙視和怨恨的光：“我多羨慕那些有錢的女生，我們班的張凱麗，家里天天奔馳接送，全校最帥的男生追她，她長得好像豬扒啊，我比她漂亮多了！為什么他們不追我，還不是因為我爸爸沒有錢！哼，我有一天要把他搶過來！氣死張凱麗！”

落夕嘆口氣。

現在小孩子的人生觀，已經到了如此程度了么？

她倒也曾經是個千金小姐，想要的話，也有房車接送。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愛的男人還是離開了，留給她無盡的長夜和空虛。

落夕試著道：“其實，好好看書考個好大學，大學里好男生很多的啊，說不定比你們學校最帥的男生還要好。”

“大學？哈哈，大學里的男生都是書呆子，一點兒也不好玩，想到和他們上床我就覺得悶，而且女孩子要讀那么多書做什么？姐姐你還不是讀了名牌大學，現在還不是沒找到工作？還要住在我家？有什么好說我的？”

落夕沒話好說了。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幼稚，還是現在的90后太成熟了。

那一次和姍姍的對話，就結束在“姐姐你還是快去找個男人睡吧，別到時候心理變態”這樣的勸導中。

所以姍姍沒有考上一本，落夕一點兒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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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聽落夕沒有做聲，趕緊一口氣問道：“落夕你有沒有空啊，舅母過來和你商量件事。”

——她猛然醒悟，舅母能有什么好事，一定是要問自己有沒有錢！

落夕本能地覺得惡心，過了這么久，舅母還以為自己在裝窮！

說實在的，她也很想自己有錢。

若是自己有錢，就不需要整天陪著笑臉打工。

若是自己有錢，就可以給阿布買更好的狗糧。

若是自己有錢……就可以狠狠地把那些化妝品摔在那個變態極品項昊翔的臉上。

舅母似乎生怕顏落夕會突然化成一道青煙消失在空氣中一般地重復道：“那我就過來啊，你可千萬別出去。”

落夕嘆口氣。

既然要說清楚，那就快點吧。

總之她是沒有錢的，殺了她也沒有。

舅母有這樣的精力來找她要錢，還不如花在教育女兒人生觀上面。

但是，這樣的話怎么好說。

舅母果然神速，不到半個小時就跑到落夕租住的小屋來。

頭發蓬亂，沒化妝，四十多歲的女人看起來猙獰得可怕。

太陽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又蒼老又落魄又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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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沙發她一屁股坐下，指著鼻子問落夕有沒有母親留下的遺產。

落夕欲哭無淚，將所有銀行卡都給她看，里面只有不超過五千塊：“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

舅母的眼中就快要噴出火：“落夕，姍姍可是你的親堂妹，你也不能看著她流落街頭啊，要是有，就拿出來，舅舅舅母有了錢一定還你。”

落夕很奇怪地發現自己竟然冷靜極了。

因為已經早就預料到有那么一天，所以分外理智地回答道：“舅母，我是真的沒有錢，這里五千多元你全部拿去，當做我對姍姍的一點心意，但是別的我是真的沒了，而且，姍姍的分數上重點大學是不行，一般的職業學校總是可以的，也不至于說什么流落街頭吧！”

舅母又氣又急：“我們姍姍那么聰明當然要讀一個好學校，職業學校里能有什么前途……”接著又覺得自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趕緊換了另一副面孔道，“落夕，你媽媽那么疼你，肯定不會什么也沒有留給你的……你好好想一想，有沒有甚么東西，首飾或者銀行密碼？舅舅舅母以后一定會還你的。我們家的姍姍啊……就是一時發揮不好，她平時很聰明的，考個名牌大學肯定沒有問題……”

顏姍姍“大學里的男生都很悶，我可不想和他們上”的話語言猶在耳，落夕覺得很好笑。

“到底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