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的心情很平靜,哪怕昏迷中的丁家兄弟額頭的血流了一地,看起來觸目驚心,活生生一出滅門慘案似的,顧青的心中亦未泛起絲毫波動。</br> 前世的坎坷經歷,他已學會了用拳頭來解決問題。</br> 無論是欺負他的人,還是想得到更多的生活資源,拳頭都能解決。曾經在他年少之時,他甚至非常偏激地信奉暴力能解決世上一切問題,包括維護世界和平。</br> 絕對的實力碾壓過去,將所有的不服全部碾碎,世界沒有了反對的聲音,這不就和平了嗎?</br> 當然,這畢竟是他不成熟的少年心性,后來讀了書,參加了工作,被現實扇了無數記耳光后,顧青慢慢懂得了隱忍,他明白暴力已經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了,真正能解決問題的是腦子。</br> 然而到了這一世,被丁家兄弟三番兩次報復后,顧青覺得對付這種人已經不能靠腦子了,還是拳頭比較靠譜,而且解氣。</br> 所以顧青激起了久違的暴戾心性,他決定把這個石橋村當成前世的孤兒院,既然不能以德服人,那就以力服人,村霸的位置他要牢牢占住,絕對不能讓出去。</br> 與人結仇又如何?傷痕累累兩世人,不過多添幾道傷而已。</br> 前世的他已學會了孤獨地舔舐傷口,學會了怎樣用最快的方法自愈,也學會了夜深人靜時默數屋檐下的冰棱來排解寂寞。</br> 顧青一直是病人,只是不喜歡把血淋淋的傷口揭給別人看。</br> “接下來怎么辦?”宋根生目光畏懼地看著顧青,指了指面前昏迷的丁家兄弟,苦笑道:“這算是結下死仇了……”</br> 顧青冷笑:“他們有資格跟我結仇?”</br> 宋根生嘆道:“可你不能殺他們,也拿他們無可奈何呀。”</br> “他們是禍患,禍患必須要鏟除,如果鏟除不了,那就換個法子……”顧青頓了頓,道:“壞人,需要被教育。”</br> “教……育?”</br> 顧青沒解釋,只讓宋根生找兩根繩子來。</br> 今夜宋根生算是見了世面,見過顧青干脆利落教訓村霸的畫面后,宋根生覺得自己瞬間成長了,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至少在石橋村范圍內,在同齡人的人群里,他會用自認為滄桑的目光看待他們的幼稚。</br> 所以他此刻變得不那么膽小,老實按顧青的吩咐,在丁家宅子里四下尋摸繩子。</br> 顧青環視四周,呼出一口氣,眼中露出喜悅之色。</br> “房子破了點,但也算是不錯,好,決定了,以后這房子姓顧了!”</br> 在院子里來回踱步,顧青打量得很仔細,有些地方要修整,有些物事要換掉,屋頂的瓦片似乎有點破了,也要換掉。</br> 快意恩仇之后,善后工作還是要做的,顧青做不到“事了拂衣去”那么瀟灑,畢竟這是自家的房子,走不了,走不得。</br> 宋根生在屋子里找了很久,終于找來了兩根麻繩,像只歡快的小白兔,蹬蹬蹬跑來遞給顧青。</br> 顧青沒接,神情謙遜地問道:“你是讀書人,我有個問題想問你。”</br> “你問。”</br> 顧青面色凝重沉吟道:“如果……我想把一座搶來的宅子合理合法變成自己的,有什么法子?”</br> 宋根生目瞪口呆:“啊?”</br> 這……這是怎樣的虎狼之問!</br> 華夏上下數千年,有圣賢教過別人如何搶劫嗎?</br> 宋根生呆呆地看著顧青,半晌沒說話。</br> 顧青見他沒動靜,不由皺眉道:“你也不知道?書都白讀了?”</br> 宋根生深吸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是這樣的,書呢,我是真讀過,但書上教的都是世間道理,至于如何將搶來的宅子變成自己的,這個……我發誓,書上真沒教過。”</br> 顧青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道:“你有什么建議嗎?”</br> 宋根生飛快掃了一眼丁家的院子,道:“你欲霸占此宅?”</br> “‘霸占’這個詞,用得不是很準確,應該說‘賠償’,他們燒了我的房子,自然要賠我一座房子,天經地義,有何不妥?”</br> 宋根生陷入深思。</br> 聽起來好有道理的樣子,雖說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br> “呃,所以丁家兄弟的宅子以后歸你了,是嗎?”</br> 顧青點頭:“沒錯,都是我的。”</br> “丁家兄弟怎么辦?他們住哪里?”</br> “他們當然也住這里,廚房馬廄茅房,他們有很多地方可以選擇。”顧青頓了頓,又道:“我會好好照顧他們,讓他們由衷地感到賓至如歸。”</br> 宋根生臉頰抽了抽,此刻腦子有點亂。</br> 沉默許久,宋根生輕聲道:“你若想將丁家的房子據為己有,除非找到他們的房契地契,再寫下一份質賣文書,由丁家兄弟在上面畫押按指印,最后交由村中宿老們公證,這座房子便算是歸你了……”</br> 顧青喃喃道:“原來我剛剛沖進來時說的那句‘房產證交出來’,是冥冥中上天的指引……”</br> 淡淡朝宋根生一瞥,顧青道:“主意想得如此周全,讀書人真壞。”</br> 宋根生嘴唇囁嚅,事關讀書人的清譽,終于還是壯著膽子道:“讀書人本來是不壞的,因為怕挨打,只好被迫變壞了。”</br> 顧青大笑,拍了拍他的肩,道:“還是讀書讀傻了,世上的人豈能只用‘好人’與‘壞人’區分?好人干的男盜女娼之事,比壞人更過分。”</br> 指了指面前的丁家兄弟,顧青道:“他們是壞人嗎?當然是壞人,但他們的壞寫在臉上,讓人第一眼就知道提防他們,躲避他們,害怕他們,這種壞在臉上的壞人其實是最不需要提防害怕的,真正要提防的是臉上寫著‘好人’的人,他們若想使壞,輕則家破人亡,重則毀城滅國。”</br> 宋根生目光奇異地盯著他的臉,道:“你的變化好大,以前你不可能說出這些話的,而且懂的道理比我這個讀過書的人還多。”</br> 顧青嘆道:“道理都是挨了一記又一記的耳光后學會的。懂得多并沒什么好處,只會讓自己的心性更涼薄更冷漠,反倒不如傻乎乎的活著,像你一樣,眼里只有好人和壞人,多爛漫。”</br> 見宋根生懵懵懂懂的樣子,顧青道:“以后跟我聊人生要收費,現在,你把這倆貨綁起來。”</br> 宋根生為難地道:“怎么綁?”</br> “你會亞洲式捆綁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