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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兩瓣

    江秋裊覺得,她和賀庭葉之間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磁場,不然為什么每次他們一碰到面就會發生諸如此類魔幻的場面。</br>  二十年前無比巧合的一幕再次出現在兩人面前,這不僅讓江秋裊覺得尷尬,更覺得驚悚。</br>  安靜了大概有五秒,身前的男人動了動,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捧花,執花于腰際的位置。</br>  “江啾啾?”</br>  江秋裊被這一聲稱呼喚回了神,她眨了眨眼,和賀庭葉對上視線。</br>  瞥到賀庭葉手中的捧花,江秋裊耳垂微紅,低聲叫了句:“庭葉哥。”</br>  “嗯。”</br>  賀庭葉掃過她輕輕抖動的睫毛,沒再說什么,拿著捧花朝臺上的江闌念走去。</br>  “闌念,新婚快樂。”他道。</br>  江闌念這時也回過了神,她對賀庭葉笑著說:“謝謝。”</br>  賀庭葉把手中的捧花遞給江闌念,提議道:“要不要再拋一次?”</br>  剛才那一下確實是個意外,捧花沒有落在江秋裊懷里也不算數,于是江闌念和丈夫拿回捧花準備重新拋一次,這才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br>  賀庭葉回身,見江秋裊還在場邊站著,便走過去拽住她的手腕往旁邊拉了拉,“還想被砸中一次?”</br>  微俯下身,賀庭葉帶著絲揶揄,在江秋裊身側低聲說:“江啾啾,占我便宜這事,事不過三啊。”</br>  江秋裊蹭的一下抬起頭,從賀庭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誰想占你便宜!明明就是我比較吃虧!”</br>  “哦?”賀庭葉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br>  江秋裊對小時候做過的蠢事感到懊惱,這件事讓她每次在賀庭葉面前都有些抬不起頭,畢竟別人都說她才兩歲就向賀庭葉求過婚了。</br>  而賀庭葉被迫“嫁”給了她,說的跟她侮辱了黃花大閨女似的。</br>  真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br>  趁這個機會,江秋裊想和賀庭葉好好說說這事。</br>  “庭葉哥,咱們談談。”</br>  兩人已經走到了宴會廳的尾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郎新娘身上,沒人注意到他們。</br>  賀庭葉理了理衣襟,好整以暇地聽江秋裊接下來的話。</br>  江秋裊看著他認真地說:“庭葉哥,小時候的事我其實都不記得了,而且我那時候才兩歲,我什么都不懂的,當時那些話都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我承認這事兒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但你說都這么多年過去了,咱們就別再糾結于這件事了,這樣弄得大家也都怪尷尬的,還有那娃娃親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要是有喜歡的人打算結婚了我們就把這婚約解除了。”</br>  “庭葉哥,你可千萬別有負擔。”江秋裊神情嚴肅,說這話時還拍了拍賀庭葉的肩膀。</br>  賀庭葉垂眸,瞥了眼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江秋裊頓了頓,立刻收回了手。</br>  “忘了?”</br>  江秋裊等了半天,就聽賀庭葉說了這么一句。</br>  嗯?</br>  我說了這么多你就回我兩個字?</br>  而且重點是在我忘沒忘這事上嗎!</br>  江秋裊沒辦法,繼續跟賀庭葉保證:“真的,我哪記得兩歲的事情啊,我是真忘了,忘得徹徹底底,干干凈凈!哥哥,你真的別有負擔!我是不會拉著你炒CP的。”</br>  賀庭葉皺了皺眉。</br>  江秋裊看他突然皺眉,以為賀庭葉還不滿意,于是立刻說:“要不我現在就去跟我爸媽說,把我們的那個娃娃親給解除了。”</br>  說完,江秋裊似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是啊,我就應該早點解除掉,那些姐姐們肯定是看你有婚約在身才不敢和你談戀愛,難怪庭葉哥你這么多年都沒交女朋友,怪我!都怪我!我現在就去跟我爸媽說。”</br>  賀庭葉實在沒明白事情怎么就發展到解除婚約這上面來了,眼看著江秋裊還真打算去說,賀庭葉攔住了她。</br>  “怎么了?”江秋裊被賀庭葉攔住,有些不解。</br>  賀庭葉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br>  “今天闌念結婚,你在這種時候去說解除婚約的事,是不是不太好。”</br>  江秋裊一愣。</br>  “解除婚約是要兩家人共同商量的,你這樣單方面和我解除,傳出去別人怎么想我。”</br>  是啊,有道理。</br>  賀庭葉接著道:“而且我這剛回國,連茶都沒讓我喝一口,就要和我解除婚約,江啾啾,你沒良心啊。”</br>  “……”</br>  江秋裊覺得自己好渣。</br>  ——</br>  “庭葉哥!”</br>  兩人往座位上走,遠遠就看見霍云祁在沖賀庭葉招手。</br>  “云祁。”賀庭葉和霍云祁輕輕擁抱了一下,他打量了一番霍云祁,唇線微揚,“長高了。”</br>  霍云祁開心道:“那是,我都進我們學校籃球隊了,就江秋裊這人非說我矮!”</br>  江秋裊躺槍,反駁道:“那你是不高啊,你看看你跟庭葉哥比,是不是矮了。”</br>  霍云祁比劃了兩人的身高,不服氣,“就差這么一點而已!我還能長的我告訴你!”</br>  “哦。”江秋裊從容坐下,懶得理霍云祁,“那你慢慢長吧。”</br>  從小到大霍云祁吵架從沒吵過江秋裊,以前也找不到人幫忙,現在他看到身邊的賀庭葉,忽然靈光一閃,沖賀庭葉告狀,</br>  “庭葉哥,你管管你老婆!”</br>  “……”</br>  這一聲喊得聲音并不小,周圍的人紛紛看過來,賀庭葉還沒有反應的時候江秋裊就一躍而起,沖上去恨不得掐死霍云祁。</br>  好好的霍云祁,為什么要長一張嘴呢。</br>  江秋裊和霍云祁打鬧慣了,但是現在還在江闌念婚禮現場,賀庭葉作為兩個小朋友中間的“大家長”不得不承擔起管理小朋友的重任。</br>  他單手攔住要沖上去揍霍云祁的江秋裊,用身體隔開了兩人,嚴肅出聲:“大庭廣眾的,鬧什么。”</br>  賀庭葉比江秋裊大了五歲,比霍云祁大八歲,由于年齡的壓制,小時候他們就很聽賀庭葉的話,現在賀庭葉一沉下聲音他們便不敢鬧了,一個個乖乖坐回座位。為了防止兩人又鬧起來,賀庭葉干脆坐在了他倆的中間。</br>  后來事實證明,賀庭葉這個決定還有很有遠瞻性的。</br>  因為中途兩個小朋友又開始隔空斗嘴,斗著斗著就又要上手,每每這個時候,賀庭葉一個眼神過去,兩人就慫了,只敢小聲逼逼對方。</br>  婚宴結束的時候是晚上九點。</br>  離場時江臨故和安黎過來叫江秋裊回家,賀庭葉見到二人禮貌問候:“伯父,伯母。”</br>  許久沒見面,安黎也很是開心,親切地說:“庭葉好久不見了,這次回來還要回去嗎?”</br>  “不了。”賀庭葉說,“國外的項目團隊已經遷回國了,這次回來就不打算走了。”</br>  “那你父親呢?”安黎問。</br>  “他也會和我一起回來。”</br>  一直沒出聲的江臨故這時說:“老賀身體還好嗎?”</br>  賀庭葉淡淡笑了笑,沒多說什么,只道:“還行。”</br>  話題忽然沉重了起來,安黎看了看眾人,笑著開口:“回來也好,國內的醫療水平也很好了,待在國內也挺好的。庭葉,晚上還有別的事嗎,上我們家坐坐?”</br>  賀庭葉委婉拒絕:“多謝伯母好意,不過我剛回國要處理的事還比較多,等改天空了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br>  “行,下次要來了提前跟伯母說,伯母親自給你做你喜歡吃的菜。”</br>  “好,謝謝伯母。”</br>  和賀庭葉簡單寒暄完,安黎的視線落在江秋裊身上,“啾啾,回家吧。”</br>  江秋裊擺了擺手:“我明天早上有考試,九點就開始了,住家里我得好早起床,我晚上回學校了。”</br>  “就你懶。”安黎也沒堅持,“那隨便你,我讓老王開車先送你回學校吧。”</br>  一旁的賀庭葉說:“伯母,我剛好也要回去,跟啾啾學校順路,我送她回去好了。”</br>  想了想這樣也好,安黎便同意了。</br>  ——</br>  車內的暖氣打得足,江秋裊雖然穿著裙子但也不會冷,她歪著頭低頭玩手機沒說話,賀庭葉也專注地開車,車內一時安靜地過分。</br>  晚上沒吃什么東西,到這個點了江秋裊覺得肚子餓,她抬頭望了望車外,發現車剛好開到了學校外面的小吃街上。m.</br>  “庭葉哥,你停一下車。”</br>  賀庭葉停了車,看見江秋裊準備開門下車,他問:“干嘛去?”</br>  江秋裊說:“我肚子餓,我想買東西吃。”</br>  看了眼江秋裊身上穿的露胳膊露腿的裙子,賀庭葉蹙眉:“外面不冷?”</br>  江秋裊愣了下。</br>  車內太暖和,讓她一時忘記現在是一月的天,外頭是接近零度的氣溫,就這樣出去她絕對要被凍死。</br>  “你在車里待著,我去給你買。”賀庭葉解了安全帶,問她,“想吃什么?”</br>  江秋裊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路口的小三輪車:“臭豆腐還有炸雞排。”</br>  說完這兩樣東西,她看到賀庭葉看了她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但是她還是讀懂了賀庭葉眼中的嫌棄。</br>  怎么了,臭豆腐和炸雞排很好吃的好不好!</br>  切!</br>  雖然嫌棄,但是賀庭葉還是下車去江秋裊指定的小攤處給她買了。</br>  這個點出來吃夜宵的都是在校大學生,一個個不是裹著羽絨服就是穿著棉襖睡衣,賀庭葉這樣一個西裝革履出現在雞排攤前時著實有些突兀。</br>  可當大家發現這個穿西裝的男人不僅個高腿長還是個大帥逼的時候,女大學生們紛紛感嘆今晚這個夜宵吃得太值了。</br>  但幾秒后,她們又懊惱,早知道會遇見帥哥就應該化個妝出門了!</br>  失策!</br>  在江秋裊腦補了一大串女大學生們的心理活動后,賀庭葉已經買好東西回來了。</br>  上車后他把兩袋東西遞給江秋裊,后者激動地準備打開袋子享用,就聽見賀庭葉冷冷地說了句:“臭豆腐不準在車上吃。”</br>  江秋裊解臭豆腐袋子的手一停。</br>  行吧,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得聽話的。</br>  于是江秋裊放下了臭豆腐,還攥緊了臭豆腐袋子的口,防止跑出一絲臭味,免得她在半路被扔下車。</br>  ——</br>  幾分鐘后,車子停在了南方傳媒大學的校門口。</br>  “庭葉哥,謝謝你送我回學校。”江秋裊和賀庭葉揮手告別,推開車門下了車。</br>  雖然她外面穿了件外套,但這外套是短款的棉襖,在這冬季的夜晚根本就不保暖,江秋裊下車沒幾秒就被冷得瑟瑟發抖。</br>  剛走出幾步,身后就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件長長的呢子大衣被披到了江秋裊肩頭。</br>  “就不會多帶件衣服?”賀庭葉的語氣略帶責備。</br>  江秋裊摸了摸鼻子,“我今天一天都沒在室外待過,忘記了嘛。”</br>  賀庭葉把大衣攏了攏,他的衣服披在江秋裊身上很長,剛好能把江秋裊整個人罩住。</br>  “行了,趕緊回去吧,別感冒了。”</br>  大衣上還有男人的體溫和清香,淡淡的冷香圍繞著她,江秋裊心口一暖。</br>  在她從小的印象中,賀庭葉一直都是個挺溫柔的人,他清雋儒雅,溫潤斯文,對誰都很禮貌,對誰也都很客氣,江秋裊身邊就有好多小姐姐都很喜歡他。</br>  賀庭葉在琴港上大學的那幾年,江秋裊還幫好多女孩子給賀庭葉遞情書,只不過賀庭葉看著并沒有很開心的樣子,還把她教育了一頓,讓她下次別亂收情書。</br>  “呀!秋寶!”</br>  遠處,室友的聲音忽然傳來,江秋裊扭頭看去。</br>  寧妮娜剛從外面玩完回來,正巧在校門口碰見了江秋裊,她跑過來挽住江秋裊手臂,“秋裊,你姐姐婚禮結束了啊?”</br>  “嗯,結束啦。”</br>  寧妮娜正準備和江秋裊回學校,忽然注意到了江秋裊身上長得快要拖地的大衣,她一抬頭,又看到了江秋裊身后還沒離開的賀庭葉。</br>  哇噻,帥哥誒。</br>  寧妮娜戳了戳江秋裊:“秋裊,這是誰啊?”</br>  江秋裊看了眼賀庭葉,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和賀庭葉之間的關系,于是只好說:“哥哥。”</br>  聽見這兩個字,賀庭葉的眼眸抬了抬,眸中的光點頓住。</br>  寧妮娜疑惑:“你什么時候有的一個哥哥?”</br>  江秋裊解釋道:“不是親哥,就小時候認識的哥哥。”</br>  “小時候認識的。”寧妮娜摸著下巴,“青梅竹馬啊?”</br>  聽到青梅竹馬這個詞的時候,江秋裊恍惚間又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預感,而且這種預感讓她莫名感到慌張。</br>  下一秒,她看見寧妮娜突然睜大了雙眼,眼中迸發出吃到了瓜的光芒。</br>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下意識去捂寧妮娜的嘴。</br>  可是,還是晚了——</br>  “臥槽這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青梅竹馬的老公吧…唔!”</br>  “……”</br>  江秋裊閉了閉眼。</br>  很好,今晚就把寧妮娜寫入她的暗殺名單。</br>  心中期盼著身后的男人什么都沒聽見,江秋裊架著被迫禁言的寧妮娜想要趕緊逃離現場,可是——</br>  “哦,忘了。”男人低醇磁啞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讓江秋裊忽然邁不動腳步。</br>  賀庭葉盯著江秋裊僵住的背影,一字一句,把幾小時前聽到的話說得清楚:“忘得徹徹底底,干干凈凈。”</br>  “……”</br>  他輕笑了聲:“江啾啾,哥哥是不是告訴過你,撒謊不是好孩子?”</br>  哥哥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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