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江秋裊在安家陪了會兒外公外婆,快傍晚的時候老爺子和老太太把他們都趕回了自己家。</br>  “我們倆自己待著樂得清閑,你們在我還嫌吵?!?lt;/br>  于是被嫌棄的孩子孫子們都各自回了家,江秋裊想著今天回家看了外公外婆和爸媽,那晚上也去看看賀章,賀庭葉同意了。</br>  賀章自從上次出院后就一直在容園的別墅住著,本來他們有考慮婚后和賀章住一起,但是被賀章否決了,他說小夫妻就得自己住,和他一個老頭子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所以他們平時住在自己家里,等到了假期空閑時便會去看看賀章。</br>  到達容園時,別墅的院門是打開著的,看起來家里應該是來客人了。</br>  江秋裊和賀庭葉下了車,正準備進屋時就迎面碰上了明厲。</br>  “明厲哥?”</br>  明厲穿著一身便服,見到他們兩人時笑了笑,“你們回來了啊,我來看看賀叔叔,剛才賀叔叔還在念叨你們呢,你們進去陪他聊,我就先走了?!?lt;/br>  “這么快就走了,不再坐會兒?”賀庭葉留他。</br>  明厲笑著搖了搖頭,“不了,部隊里還有事兒,過幾天我休假,請你們吃飯啊?!?lt;/br>  明厲沒再留步,和他們倆寒暄了幾句后便轉(zhuǎn)身離開,江秋裊回頭看了他的背影,卻覺得明厲不像是因為有事才走的,而是不得不走。</br>  江秋裊咬了咬唇,收回視線。</br>  進屋后,賀章在躺椅上躺著,九月的天氣腿上就已經(jīng)蓋上了厚厚的毛毯,一旁的傭人正在照顧他。</br>  因為提前說過會回來,所以賀章看到他們也不意外,招呼著兩人上桌吃晚飯。</br>  江秋裊環(huán)視了一圈,疑惑問道:“初喻姐沒回來嗎?”</br>  賀章說:“在樓上呢,說是去換身衣服下來吃飯,哦喲,這怎么去了這么久?”</br>  賀章探著頭往上看,江秋裊和賀章說:“爸,我上去叫姐姐吧?!?lt;/br>  “哦哦也行?!?lt;/br>  初喻的房間在二樓,江秋裊站在門口,敲了敲門。</br>  “初喻姐,是我,飯菜都做好了,下來吃飯咯?!?lt;/br>  里面安靜了好半晌,就在江秋裊打算再敲一次時,門從里面被拉開。</br>  手停在半空中,江秋裊看著初喻,愣了愣。</br>  初喻的嗓子有些啞,她扯了扯嘴角,和江秋裊笑著:“走吧。”</br>  說完,她像是躲避著什么低頭率先走了。</br>  江秋裊跟在她身后,內(nèi)心隱隱擔憂。</br>  同作為女生,她能看得出來初喻雖然極力掩蓋卻依舊紅腫的眼睛,那是哭過才有的痕跡,結(jié)合明厲來過,江秋裊隱隱猜測到了什么。</br>  這一餐飯初喻吃得很安靜,飯桌上沒了她這個活躍氣氛的人,大家也都不怎么說話,用完餐后,初喻說頭有點疼便上樓休息了,賀章也睡得早,一時間,樓下只剩下賀庭葉和江秋裊兩個人。</br>  “庭葉,你發(fā)現(xiàn)沒?”江秋裊問。</br>  賀庭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點頭:“發(fā)現(xiàn)了?!?lt;/br>  江秋裊嘆了口氣,雙手托腮撐在桌上,“初喻姐和明厲哥到底是怎么了嘛,這都回來多久了,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怎么還是這么糟糕。”</br>  賀庭葉對初喻和明厲的那段過去了解得也不多,分手原因他更是一概不知,再加上他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特別是感情這回事,所以他也沒去問。</br>  但是作為旁觀者,他能看得出來初喻和明厲對彼此都還是有感情的,只是兩個人現(xiàn)在都還擰巴著,誰也不愿意邁出那主動的一步,或許明厲邁了,但是初喻那個性子,怕是一直在后退。</br>  從小到大,賀庭葉沒怎么見初喻哭過,這倒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失落,真不知道明厲那臭小子是做了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居然能把一女孩子給弄哭,真不男人。</br>  “他們的事情你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要是有心結(jié),那也得他們自己來解開。”時間也不早了,賀庭葉牽著江秋裊上了樓,他們的房間在三樓,很私人的空間,以前幾次江秋裊都只是來家里看賀章,沒有留宿過,第一次留宿在這邊,她倒有種奇怪的感覺。</br>  “我怎么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到了婆家似的?!?lt;/br>  賀庭葉聽見這詞,勾了勾唇,“怎么樣丑媳婦,對婆家還滿意吧?”</br>  “你說誰丑呢!”江秋裊上手就打了賀庭葉一拳。</br>  賀庭葉笑著接下,捏了捏她的臉,然后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口,“開玩笑的,你最漂亮了?!?lt;/br>  江秋裊被賀庭葉這寵溺的語氣搞得有些害羞,連忙逃去了衛(wèi)生間說自己要洗澡了。</br>  在里面待了大概半個小時,江秋裊忽然喊了賀庭葉一聲。</br>  “怎么了?”賀庭葉走過去問。</br>  江秋裊的聲音從浴室門后傳來,“我沒睡衣穿啊。”</br>  她之前沒在這住過,所以這邊也沒有她的換洗衣物,賀庭葉正準備下樓找初喻借一套,走到門口時腳步突然停住,半晌,他又走了回來。</br>  浴室門被輕叩兩下,江秋裊拉開一條門縫,白皙纖細的手臂伸出,賀庭葉把手中的衣物遞給她。</br>  拿到衣服后,江秋裊皺了皺眉,“怎么是你的衣服,初喻姐那沒有嗎?”</br>  賀庭葉靠在門口,說謊不打草稿:“她睡著了,再叫醒她不太好,你先將就下穿我的。”</br>  江秋裊不疑有他,穿上了賀庭葉那件白襯衫,賀庭葉個子高,這襯衫穿在她身上都快成裙子了,布料也挺親膚,做睡衣倒也還可以。</br>  換好衣服后,江秋裊走出浴室,爬上了床。</br>  賀庭葉的目光追隨著她,在那雙暴露的空氣中的長腿鉆進被子時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然后,他立刻進了浴室,花了十分鐘不到的時候沖好了澡。</br>  江秋裊還躺在床上玩手機,所以賀庭葉出來時她也沒注意到,等到察覺到賀庭葉回來了,她已經(jīng)被人從后攔腰抱住。</br>  “你干嘛呀?”江秋裊僵住。</br>  賀庭葉將臉埋進她的肩窩,低聲道:“抱抱?!?lt;/br>  江秋裊隱隱覺得,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抱抱。</br>  一分鐘后。</br>  “你,你干嘛呢你……”</br>  “就摸摸。”</br>  “賀庭葉你……你干嘛解我扣子!”</br>  “看看。”</br>  “看屁啊你給我……唔!”</br>  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隆起一團小山包,交談聲逐漸被其他的聲音所取代,幾分鐘后,剛穿上身沒多久的白襯衫從被子里扔了出來,可憐巴巴地躺在鋪滿月色的地板上。</br>  一夜縱情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的周一工作日江秋裊和賀庭葉都起晚了。</br>  賀庭葉自己就是老板倒是無所謂,可江秋裊急得不行,她到電視臺這么久,可從沒遲到過,而且今天是周一,他們還要開早會的。</br>  看著悠閑的賀庭葉,江秋裊無語,“銘宇都不用開早會的嗎?”</br>  賀庭葉歪了下頭,說出來的話有些欠扁,“我是老板,不想開隨時可以推遲?!?lt;/br>  江秋裊:“……”</br>  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要把電視臺……</br>  算了,買不下來。</br>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不會起不來!”江秋裊控訴著賀庭葉。</br>  賀庭葉有些無辜,“我怎么了?昨晚后來明明是你纏著我不放的……”</br>  “哎呀你別說了!再說離婚!”</br>  “……”</br>  江秋裊體會到了當社畜的痛苦,但好在賀庭葉玩笑歸玩笑,后來還是準點把江秋裊送到了電視臺,這才免去了又一頓罵。</br>  ——</br>  早上的會在九點半舉行,江秋裊最后一個進了會議室,連帶來的早飯都沒時間吃。</br>  在總結(jié)了前段時間的實習情況后,魯敏敏帶給了大家一個好消息。</br>  “經(jīng)過臺里商討,我們決定在今年的琴港衛(wèi)視跨年晚會中增加兩個主持人名額,而這兩個人將會從你們六位實習生中產(chǎn)生,為了公平和視覺和諧,我們暫定的是一男一女。那么最終這兩個名額最終花落誰家,還得看你們自己?!?lt;/br>  這個通知一出,所有人都異常興奮。</br>  琴港臺的跨年晚會是國內(nèi)幾大電視臺跨年晚會中舉辦得最好的,每年的收視率都很高,能夠主持這樣的大型晚會,絕對是對主持人專業(yè)和能力的一種認可,他們本以為上這個跨年晚最快也得等到明年的,可沒想到,機會這么快就來了。</br>  “距離大家實習期結(jié)束的日子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里,希望大家好好努力,把自己手頭的欄目做好,交給電視臺一個能證明你們能力和水平的答卷?!?lt;/br>  說完這句話,魯敏敏又拿出另一份文件,</br>  “另外,經(jīng)過前兩個月對大家主持風格的考察,臺里給大家的各自的節(jié)目做了一些調(diào)整,有一些人是在原有的節(jié)目上增加了其他的,也有的是直接調(diào)到了另一個欄目組,接下來我來念名單。”</br>  所有人從興奮中回過神,豎起耳朵聽新的安排。</br>  “……姜矜,《石村小巷》另外兼《星辰之夜》的外景錄制主持助理?!?lt;/br>  聽到這個安排,除了姜矜外,大家都很驚訝,沒想到姜矜進電視臺兩個月的時間,居然就能進《星辰之夜》這個節(jié)目了,雖然是外景錄制,但也非常不錯了。</br>  “郭柳依。”被點到名的郭柳依腰背一直,正襟危坐地聽著接下來的安排。</br>  “……不變?!?lt;/br>  郭柳依蹭的一下抬頭,眼中有著不可置信,“敏敏姐……”</br>  “有問題會后再提?!濒斆裘舸驍嗔怂?。</br>  接著,魯敏敏報到了最后一個名字,“江秋裊?!?lt;/br>  江秋裊覺得自己這兩個月以來也沒有什么表現(xiàn)得特別出色的地方,大概率也會跟郭柳依一樣,留在《娛樂聽我的》。</br>  “《星辰之夜》主持助理?!?lt;/br>  “?”</br>  所有人皆是一愣。</br>  有人率先出聲:“敏敏姐,是室內(nèi)錄制嗎?”</br>  “是的?!?lt;/br>  室內(nèi)錄制,這就意味著江秋裊即將正式進入《星辰之夜》欄目組,能和宋飛戎莫菲同臺主持,要知道,《星辰之夜》的主持團隊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加入新人了。</br>  江秋裊過了好久才回過神,她問:“那《娛樂聽我的》呢?”</br>  魯敏敏回答:“這檔節(jié)目以后就交給柳依一個人了,你今后就跟《星辰之夜》的欄目組?!?lt;/br>  一場會開完已經(jīng)快到午餐時間,大家出來時都興高采烈地商量中午去吃什么,所有人都很開心,除了郭柳依。</br>  江秋裊知道,大家的節(jié)目都有變更或者增加的,只有郭柳依的沒變,她一定很難過,所以出來后江秋裊便主動和郭柳依搭話。</br>  “依依,中午我們?nèi)コ匀樟习桑瑯窍滦麻_的一家,據(jù)說口味還行?!?lt;/br>  郭柳依面無表情地坐在工位上,連眼都沒抬,“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不吃了,你去吧?!?lt;/br>  江秋裊的笑容淡了下來,但她只當郭柳依是心情不好不想吃飯,便也沒執(zhí)著了,讓郭柳依一個人靜靜應該會好一些。</br>  飯點到了后,江秋裊不放心地看了郭柳依一眼,起身和同事下樓吃飯去,走到電梯口時她才發(fā)現(xiàn)手機忘帶了,便讓其他人先下去,自己回去拿。</br>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屋內(nèi)一個人也沒有,包括留在辦公室的郭柳依也不見蹤影,江秋裊正奇怪著,忽然聽見會議室里傳來交談聲。</br>  “我想知道為什么大家都有欄目變動只有我沒有,是因為我還不夠努力不夠優(yōu)秀嗎?”是郭柳依的聲音。</br>  過了會兒,魯敏敏的聲音傳來。</br>  “臺里也是綜合了你們每個人的能力和主持風格決定的,不是你不夠優(yōu)秀,而是現(xiàn)在臺里在做的其他節(jié)目沒有特別適合你的,《娛樂聽我的》這個節(jié)目你做得很不錯呀,今后這個就是你一個人主持了,不是也挺好的嗎?!?lt;/br>  “可是這個節(jié)目都沒有多少人看吶!”</br>  “柳依,你這么想就錯了。一個節(jié)目的好壞并不能用收視率來衡量,如果我們只關(guān)注收視率,那臺里為什么不全部都做《星辰之夜》這樣的節(jié)目呢?你要知道,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學到東西。”</br>  “那江秋裊為什么就能去《星辰之夜》?她也只是才來臺里兩個月的實習生啊,以她的能力上《星辰之夜》還不夠格吧,難道就是因為她漂亮嗎,她漂亮就可以想上什么節(jié)目就上什么節(jié)目?”</br>  門外的江秋裊眼睫忽的一顫,垂在身邊的手蜷縮了一下。</br>  “既然你問了,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江秋裊是星辰的總導演倪瑾親自選的,以她的能力和水平,被放在《娛樂聽我的》其實是大材小用,而且你知道你和她最大的差別是什么嗎?就是控場能力,她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收放自如地控制錄制的節(jié)奏,而你不行,有多少次你會講著講著就嗨了,是不是秋裊把你的節(jié)奏拉回來的?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了鍛煉你,你一個人主持一檔節(jié)目,可以學到很多,特別是控場這一塊,你還需要多向她學習?!?lt;/br>  ……</br>  之后的交談江秋裊沒再聽下去,她拿回手機后,便輕聲走出了辦公室。</br>  電梯轎廂里只有她一個人,四周安靜地不像話。</br>  在聽到郭柳依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江秋裊才發(fā)覺,其實以前每次郭柳依笑著說的“沒關(guān)系”“不在意”都不是真的,她其實很在意。</br>  江秋裊不是沒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但是每次她都有想好好幫助郭柳依,卻沒想到郭柳依并沒有把她的好意記在心上,而是和別人一樣認為,她是靠外貌才得到的機會。</br>  江秋裊忽然就覺得,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原來如此虛假,她真心對待的人,未必就真心對她。</br>  果然,職場上哪來的朋友。</br>  握在手中的手機響起鈴聲,江秋裊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氣,接起電話。</br>  “午休了嗎?”</br>  賀庭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令人安心的魔力,讓江秋裊很快平靜下來。</br>  江秋裊咬著唇:“嗯。”</br>  “我剛好在電視臺附近辦事,要不要下來一起吃個午飯?”</br>  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賀庭葉的聲音后她就忽然鼻頭一酸,忽然很想很想見他。</br>  電梯到達一口,門應聲打開,江秋裊吸了吸鼻子,軟糯地回他:“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