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伸手捂住口, 腥甜的血大口大口地涌出,溢出指縫,滴落到牧狄生出鱗片的手背上。牧狄盯住那些殷紅的血, 猶如發現了什么新奇的物, 偏頭笑問:“原來您也是有血有肉的啊?”
神君沒有回答。
血流過他自己的手背, 蛇一樣順腕骨爬。
……神君,神君我的龍角長出來啦!……小蛇般的銀龍纏繞在手腕上, 昂起與身相比大許的腦袋, 高高興興地炫耀, 拿新生的龍角蹭他的手背。您摸摸!您摸摸!是不是比我哥一個叉?
新生的龍角小小一點, 看不出未來的形貌。
日棲扶桑。
黑衣白冠的青年在不遠處哼笑:就你?
三足小龍炸了鱗, 弓起身, 憤怒地吐出小小的冰箭,要撲過去跟毒舌的兄長打架。青年遙遙伸指點住她,她“哇”地一聲就哭了,一邊哭, 一邊眼淚汪汪地告狀:神君!你看他!你看他又笑我!他就是看不起我天生少一只龍爪!
神君摸了摸她新生的角,柔和了眉梢,說:
阿絨,別怕。
……就算只有三只龍爪,你也會好好長大的, 會長出有很枝丫的角, 會有鳥兒在你的角上飛起飛落,走到哪里哪里陪你嘰嘰喳喳……銀色的小龍環繞過他的手腕, 繞成小小一圈,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聽著聽著, 就把巴枕在尾巴上。
奶聲奶氣地說,神君,我不怕啦。
阿絨不怕了。
阿絨會好好長大。
長大到能載神君周游十二洲……
神君呀。
“神君啊……既然您不是無血無肉,”牧狄慢慢收回手,雪冷了溫熱的血,寒氣刺痛了過往,指節一點一點攥緊。神君剛剛止住咳嗽,他第二拳又狠狠落,“那為什么要對我們的痛苦無動于衷?!”
為什么要先對妖族伸出手?
為什么要給我們以知交的錯覺?……就任由妖族待在黑暗里,蜷縮廝殺千年萬年好了……因為既然你伸出手了,我們就真的以為我們是朋友了啊。
是。
仁義,悲憫,心念蒼生,都沒錯。
可那是天神和人的東西。
不是妖族的東西。
什么蒼生,什么萬物,什么大道,妖族不懂。
妖族只知道,神君想去建四極,它們就跟他去了,跟他一起踏過東北隅的兇犁土丘,踏過西北角的海上百川……它們追隨他,不知因為大義,也不是因為蒼生,是因為妖族和神君,是朋友。
無所謂對與錯,無所謂是與非。
哪怕當初神君說的,不是建四極而是立幽冥,他們也跟他一起去。
難道朋友不是樣的嗎?
為什么會有不周傳道?為什么要布道眾生?
——沒有比那更讓妖族疼痛憤怒的了。
妖族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廝殺,可從不周山以,所有修士,所有仙人,都在譏諷它們舍命珍視的友誼只是一個笑話……他們最信任最深愛的神君背棄了它們,把刺傷它們的刀劍親手交給了凡人。
從那以,每一次廝殺,每一位友伴的死亡,都成了血淋淋的提醒:
些刀劍,些術,來自他們最信任的神君。
最信任的……
最深愛的。
好笑。
神君重新咳嗽起來,剛壓的血重新涌出。
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觸目驚心的紅。
躲在屋子里的胡家小孫女尖叫了一聲,她從來沒見過誰咳出的血到種地步,也從沒見過誰的身形會消瘦到種地步,就像隨時會倒,就像隨時會支離破碎。她一把拉開門,跑臺階,又猛然停住。
一只蒼白冰冷的手扼住牧狄的咽喉。
粥棚里,橫空出一位年輕男子。
血衣黑發,殺意淋漓。
“阿洛。”
神君握住惡鬼的手腕,關節泛白。
“你回去。”
惡鬼不動,手指仍在一點一點收緊。
牧狄喉嚨間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狹長的眼睛瞬間轉為冰冷的豎瞳,青色的鱗片爬上眼角,額頭上瞬間生出猙獰的獨角,電光在角上跳躍。石階與木架上的所有壇子同時震動,飛雪格在半空。
“阿洛!”
神君扶著殘桌,踉蹌起身。
惡鬼回頭看了他一眼,終于松開手。
格在半空的雪花炸開。
牧狄向踉蹌倒退,在地面上踩出個深坑,才堪堪止住。與同時,血衣黑發的年輕人化為一道流光,被神君收進袖中。
雪大了。
…………………………
瓦罐里的水開了,草木煮沸之,空氣都是藥味。
北葛子晉蹲在木廊前,一邊看火,一邊給昏沉沉睡著的侄子清理傷口。陸凈坐在陳舊的團蒲上,打量里,白灰脫落的墻壁被寫滿算式的紙貼好了,不知為,那些算式總有些熟悉。除之外,堂屋里擺放了個坐墊和矮桌,其中兩三張還留有小孩子的涂鴉——么彈丸大的地方,被北葛子晉改成了一間小小私塾堂。
“教點字和算術,附近有個孩子還算聰穎。”北葛子晉見陸凈在翻閱桌上生的課業薄,解釋道。
陸凈看了眼因為天冷縮成一團的孩子,問他:“你是怎么回?”
以陸凈如今的眼力,不難看出北葛子晉氣脈極度空浮,一身修為好似竹籃盛水,去了十之八九,殘存的一絲也只比普通人好一些。而當初在杻陽山,北葛子晉可是能與大妖月母交手的,雖然其中有鬼谷大陣相助的因素在,也足以見出他的力非凡。
“修為嗎?”北葛子晉往瓦罐里再加了點水,蓋上蓋子,“沒什么用處,也就廢了。”
陸凈心說修為哪里會因為“沒什么用處”就廢了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明晦夜分,百氏與天外天竊取人間氣運的圖謀暴露,又加上往日驕橫,太乙重返空桑,百氏遺族散往四方,尋仇與憎惡的人恐怕不會太少。
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北葛子晉搖搖頭:“陸公子誤會了,修為是我自己廢的。”
陸凈轉頭看他,是真的感到些許吃驚:“你自己?”
“其留著修為也沒有什么用處,”子晉笑笑,“有修為的話,被找上門,就免不了要打架,沒有修為了,人家再踹門,一看已經是個廢物了,再動手沒什么意思,罵兩句,也就自去了。”
他說得平淡,陸凈卻沉默了。
瓦罐里。
草藥咕嚕咕嚕,沸水聲漸漸大了。
“你怎么不教他修?”陸凈終于開口,指了指大概是因為疼,蜷縮起身的孩子,“他根骨不錯,太晚修就耽擱了。就算你現在沒有修為了,教他入門總還是做得到的吧?”
“做得到是做得到,可我不能教他,”北葛子晉說,“你應該也看到了,他戾氣太重了,教了會出……沒有修為就尚要人置之死地,若有了修為,殺一人十人,千百人,也是做得出來的。”
陸凈不贊同:“那也是別人先招惹的,冤有頭債有。”
“是啊,”北葛子晉說,“冤有頭債有,我姓北葛,他姓太虞。北葛與太虞往日所做的業果,自然會歸咎到我們身上。也許我與他可以辯稱自己未曾插手,可既然我的父輩族人驕橫時,我們未曾規勸制止,那么,朽木倒塌時,我們就不該聲稱自己是無辜的……以德報怨,是別人的仁慈,不是責任。”
“你不教他自保,要是在你不在的時候,他真被人打死了呢?”陸凈問。
“那就是他的命。”
北葛子晉輕聲說。
陸凈張了張口,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環顧了一私塾的樣子,最終說:“你既然都已經帶他遠離了空桑,到了梅城,那為什么不索性隱姓埋名?以你的算術和識,去莊里當個先生綽綽有余吧……別人不知道他是太虞遺裔,也就不會欺負他了。”
“我想過么做,”北葛子晉說,藥水已經從瓦罐蓋子邊沿溢出。他瓦罐從爐子上取,放到一邊它涼來,又給自己的侄子捻了捻被角,“但十二洲精通歷天籌的,無一不是百氏族人,隱姓埋名用處不大。”
“天籌?”
陸凈終于明白為什么墻壁上的算式如眼熟。
那分明是天籌的算式!
——當年他們因為要查鱬城天軌,就曾經算得死去活來過。
“你在教人歷?”陸凈猛然醒悟。
北葛子晉點了點頭。
“太乙雖強,可算術終歸不是太乙所長,”子晉望向院中,雪從天空中落,“我聽說,神君如今每年都需要親自校正一次天軌……若能由熟悉天籌和日月之軌的歷官相助,神君大概就不需要如疲憊了吧?”
陸凈不動聲色地警惕起來。
——仇薄燈暗疾在身關重大,由不得他不加小心。
然而北葛子晉只是從袖子中抽出一本小冊子:“其我整理了一份百氏各族心術較正的歷官名錄,在之前,我想過它呈交給神君,”他苦笑了一,“可來又想想,還是不要為神君徒增端的好。”
陸凈接過冊子。
上面果然用端正的小楷清清楚楚地寫了許名字,可以看出來都是仔細斟酌過的。
一頁一頁翻過,陸凈最終它合起,抬眼看向北葛子晉:“我不能它交給神君。”
“我知道,”北葛子晉攏了攏袖子,仰頭看天雪,“如今的空桑便是個大漩渦,有百氏借助扶桑竊讀人間氣運在前,便縱是神君與太乙親掌日月都要遭到諸揣測。整個十二洲都堪稱與百氏仇深怨重,若當真有百氏遺出現在空桑,無論是仙門,還是三十六島,都絕難坐觀,屆時又是一場腥風。在今日份名錄交付與陸公子,不過是想,或許您可以與山海閣閣商議一,擇其中一二,來傳授歷……我知道,神君歷術無雙,可神君要權衡整個天地就已經舉步維艱了,余的瑣碎小,若能由眾人協力完成的,便該交諸眾人。”
陸凈沉思了片刻,名冊收了起來。
若論歷術,除去仇薄燈毋庸置疑的世之第一,接來的便是如今十二洲不論是人還是要,都痛恨萬分的百氏遺。
神君第二次隕落,以《天籌》為代表的歷術在萬載時光里,為空桑百氏所壟斷,以至于當初左胖子拿著仇薄燈寫的小抄,生搬硬套,都能在山海閣閣會上大殺四方——歷術的斷層可見一斑。
“只是傳授歷,不能改變百氏如今的狀況。”陸凈慢慢地說,“我不能給你任保證與承諾。”
北葛子晉沒有覺得失落,反而顯得更輕松了一些。
“我知道。”說著,北葛子晉笑了笑:“說來慚愧,傳揚歷,授以時,本來就是百氏之職,當初神君就是為立的空桑。只是……”
只是來空桑的歷官演變成了牧天氏,造福萬靈人物相生的《天籌》成了絞在十二洲脖頸上的牟利之鎖。
些不用他說,陸凈也知道。
“歷象關乎時,即上應飛禽走獸的物候遷徙,又照黎百姓的農土工,不知物候,不知時令,無以成眾生,是故昔年神君親撰《天籌》,好讓人們知道時蟲蟄,時雨及,蟲蟄方可焚荒,雨及便可播秧。物與候相齊,人與百獸萬禽相生,時序因流轉,萬物因承德……神君當初希望的應該就是天人人都知歷,人人都能齊物候而豐寒年。”北葛子晉低聲問,“也是我們些百氏罪,如今唯一能做的情了吧?”
陸凈沒有說話。
“冬至到了。”子晉望向院外,輕聲說。
天寒而雪。
遠遠的,城祝司的鐘聲響了。
…………………………
鐘聲在風雪中傳開。
小粥鋪的棚已經化作齏粉,大如斗的雪花垂直墜落。
破碎的桌與傾倒的酒橫亙在中間,一地狼藉。神君還在咳嗽,牧狄的手也在向滴血……太的,太的言語,只能把愛和恨熔鑄在一起,鑄成雙刃的刀劍,割開皮肉與骨頭,讓血瀝瀝地流。
愈不合,好不了。
“三十六島再怎么憎惡十二洲,也守了十二洲萬載有余。”牧狄冷冷地開口,不去管傷口,“欠你的,我們妖族還了,現在該你還欠我們妖族的。還完了,就從兩不虧欠,再不相干。”
神君拭去血跡,垂手。
他說:
“好。”
城祝司鐘聲十二響。
游子自城門而入,歸心如箭地回家團聚。馬車車輪碾過大街小巷,揚起簌簌白雪。黑衣百冠的青年越過一地狼藉,與黑氅紅衣的少年擦肩而過。
一個向前,一個留守。
誰也沒回頭。
梅城里,相好的知交在街頭巷尾重逢,大笑著相擁,妻子與丈夫在門口執手,即又笑又哭地往里走,老人拄著拐杖,半真半假地埋怨,小孩子們又笑又鬧……到處都在上演歡歡喜喜的重逢,唯獨老胡同里,早粥鋪外一孤零零的腳印在雪地上漸漸遠,很快就被雪覆蓋了。
木門“嘎吱”開了。
胡老嫗一手拉住小孫女,一手推開木門。
她老了,又聾又啞,最近年都靠孫女做她的耳朵和嘴巴。孫女年紀太小,很情都還不懂。一老一小站在石階上,望著只剩一個人的少年,小孫女仰頭看奶奶,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神君俯身,一塊金錠放到還算完好的木椅上。
“抱歉”。
他低低地說,然起身,也走進了風雪中。
“傘!您的傘!您的傘落了!”
小丫頭松開奶奶的衣角,嗒嗒跑石階,抱起靠在石階旁的油紙傘,大聲喊。
神君沒有回頭。他沒有撐傘,也沒有黑氅的帽子拉起罩上,雪花很快就沾滿了他的頭發。遠處,天池山的紅梅被大雪模糊許,今天山頂的霧也比往常大了許,巍峨的天池山一剎蒼然。
神君也走遠了。
他的背影單薄得好像隨時要倒,可他依舊在向前走。
白雪老山頭,舊友作新仇。
……………………………
城祝司的冬至鐘聲一停,城中家家戶戶全都忙活起來了。在梅城,基本上,每戶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一株蒼蒼然的老梅樹。今天是冬至,也是梅城人一年里最重要的“請龍剪”的時節。
所謂的“龍剪”,其就是一把由飛龍收尾交纏成手柄的銀色大剪刀。
相傳,很久以前,有銀色的飛龍銜著梅花路過。
銀色的飛龍見山頂有一片湖,碧藍得像天空的鏡子,就停來在湖中休息。飛龍喜歡里,就松口讓梅花落。從龍口中落的梅枝化為天池山頂的紅梅林,那是由整座城人一起供奉的梅母,散落的花瓣化為山腳各色各樣的梅樹,那是各家各戶分別供奉的神梅。
來人們照顧梅神,替梅神修剪病老枝干時用的剪刀鑄造成飛龍的形狀,以紀念當初銜梅而來的飛龍。
“站好站好!別亂跑!”
婦人捧著溫熱的水出來,呵斥頑皮的孩子。
“過來洗手!”
平素再怎么溺愛孩子的母親到個時候也嚴厲得眼里容不沙子,孩子們“哦”了一聲,老老地過來,在母親的監督,一絲不茍地洗干凈手。不僅是孩子,所有人都過來,把手洗凈。
凈手之,最年長的老人帶頭,點燃香,恭恭敬敬地給院子中神梅敬上三柱香。
“梅神至景甲年起,護我柳家,至今已有兩百六十二年……”
最年邁的爺爺在兒子的攙扶,一句一句地給子孫們講述梅神庇護家族的歷史,細數其中一樁樁庇護之,一件件恩賜之物,絮絮地叮囑孫兒,不可使明火近神梅,不可使鐵石倚神梅,平素要留意,見蟲必捉,見啄木之鳥,必立刻驅逐。
最,老人清嗓高聲道:
“——請龍剪!”
立刻就有子輩中,由老祖父親點的,最細心最熟知梅性的剪人出來,凈手三回,掀開庭中正案上的托盤,請出代代相傳的銀龍剪。雙手持剪,在兄弟們扶梯的幫助上,登上梅樹,仔細小心地給神梅修理舊枝。
“龍梅剪呀清舊霉,舊去新來呀,春來好發枝丫……”
女人們拍起手,足尖點地,輕輕地哼唱起曲調溫婉的謠。
“春來好發枝丫……一歲一新芽……”
老人拄拐,監督孩子們認真習父親們是怎么照顧梅神的,見哪個不認真,就抽棍子冷不丁打一。孩子挨了揍,一縮脖子,不敢再分心。以,他們的父親像爺爺一樣老了,就該由他們接過代代相傳的銀龍剪,去照顧院子里的神梅。
梅花瓣紛紛揚揚。
落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身。
是梅神,在輕輕笑呀。
“……梅神笑啦!梅神笑啦!”
孩子們鼓掌,歡歡喜喜地跑上前,從父親叔伯手中接過請來的梅神舊枝。
它們被放進一早就準備好的大瓷碟里,由一家之的爺爺親自選出最好的一枝,插/進花瓶里。花瓶被端進屋中,與三兩顆紅彤彤的蘋果,一二串火紅的爆竹擺放在一起。孩子們又唱起了梅城的《十喜歌》。
一次,末尾唱的是:
“九九消寒,歲歲平安。”
遙遠的御獸宗,大雪滿山。
山門上,一顆巨大而美麗的銀龍龍首高高懸著,只剩兩個黑洞的眼睛仍在望向天空的白云。它的龍角有一眼數不清的枝丫,就像一片小小的森林。積雪落在龍角上,堆起很高才落。有毛茸茸的鳥兒飛起飛落,嘰嘰喳喳。
……神君呀。
阿絨長大啦。
……………………………………
仇薄燈在胡同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也許該回天池山,去繼續算未盡的星表,也許該去問一陸凈和不渡,招魔引查得怎么樣了,又或者也許該去……該去哪里呢?
哪里都不能去。
他只好一直一直向前走。
“……九九消寒,歲歲平安,”耳邊是院墻內,家家戶戶都在唱的祝福歌謠,“歲歲平安。”
歲歲平安。
都會平安長大。
仇薄燈不想聽個聲音,可歌聲無處不在。
最,他停了來,背抵住冰冷的石墻,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向滑落。血衣黑發的年輕男子忽然憑空出現在小巷中,垂著眼,一言不發地攬住他。仇薄燈知道,剛剛的讓他生氣了。
仇薄燈想說些什么,卻沒有力氣。
他只能偏頭,露出個蒼白的笑容:
“阿洛,你聽,歲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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