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對我說,他希望這里如何,那里如何。凌皓在討論我的設計,可他的語氣卻如討論天氣般輕松。
我想不到他們竟要老板親自出馬來說服我。本來他是老板,他要怎樣就可以怎樣。只是,這是我的設計。
凌皓說了一大堆。
我只問他一句,你是專業還是我是專業?
我的語氣很不好,通常沒人能在生氣時還能好言好語。
“你是專業,你算哪門子的專業?”凌皓也變了臉色,不肯再遷就我的脾氣。
我愣了幾秒后,做了這些年來難得沖動的事情,直接轉身離開他的辦公室,狠狠地甩上了門,無視身后的叫聲,沖了出去。
等我清醒過來時,我已經在街上閑逛了。
外面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微風和煦。路上行人匆匆忙忙,無人注意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我。
我坐在街心廣場的長椅上,曬著日光浴,心情慢慢恢復了平靜。
凌皓并沒有說錯,中途輟學的我的確不能算作專業,他不過是說出了這個事實而已,我根本沒有理由生他的氣。
當我正在給鴿子喂食時,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這次我沒有按掉,順手接起。
“蘇,你現在在哪里?”楊的聲音從手機里想起,一向鎮定的聲音中略帶些焦慮。
我說外面天氣很好,我在做日光浴,楊你不要擔心,我不過是工作太累,出來散散心而已。
楊不肯信我,但從我的話中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曉得楊怎么會突然打電話過來,想必是凌皓去問過他了。
說實話,我極不愿楊插手這件事情。
不想把楊扯進這件事中,他是我的老板,我還希望他是我的朋友。這事與他無關,因為這不只是公事,還摻進了我和凌皓的過去。
不能甩手不干,雖然很想這樣做,但逃避不是辦法。況且我不是這樣半途而廢,不負責任的人。有時候,也有點恨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責任心。
我想我和凌皓都應該學會如何對事不對人。
默坐半日,收拾好所有凌亂的心情,我重新回到了凌氏。
我打開門,走進去,對凌皓說對不起。
說這話時我表情嚴肅,語氣誠懇。就像我當年每次道歉時那樣誠懇。
我發現時隔多年,我們的相處模式并沒有多少改變。
對不起,我好像總在跟他說對不起。
他看著我,像往常那樣不語,只是眼中多了些許迷惑。最后,他嘆氣,他讓我出去工作。
晚上,我繼續重復我的錯誤。
他比平時更為賣力。
我發現經過多年歷練,有過那么多新人后,凌皓的技術無疑變得更好。光是接吻,就能讓我的身體起反應。
我們像野獸一樣撕咬彼此的身體,在對方身上留下歡愛的痕跡。
室內充斥著沉重的呼吸聲,空氣里彌漫著□□的氣息。
當他進入我的身體后,我只是忠于身體的原始欲望,催促他、配合他更好地滿足彼此的渴望。
不停地深入,脫離,再深入,再脫離,在機械的摩擦中尋找快感,用無意義的動作來填滿身體的空虛。當終于到達快樂的頂點時,我和他都大汗淋漓心滿意足。
所謂的尋歡作樂,恐怕就是如此。
我也奇怪我和凌皓明明有著這么親密的肉體關系,為什么我從來不和他談公事,不在他耳邊吹吹枕頭風,硬是為這么點小事傷彼此的和氣?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經過這場歡愛,我終于恍然大悟。究其原因,根源應該還是在我。
和他在一起,我要的竟然只是性。除了性,還是性。言語從來就是多余,我們只用身體交談。直接,熱烈,像兩頭野獸,只剩□□裸的欲望,只為了享受□□的滿足而動作。
這個事實讓我汗顏,讓我無力。
事情變成這樣,我都不知該說自己什么好了。
這樣可怕的自己,這樣只追求感官快樂的自己,真的是太不應該太亂來了。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事情變成這樣我也不想啊。所以我繼續努力工作,讓自己沒空再為這個問題煩惱。
吵過那一架后,再也沒人要我修改設計。本來我已做好了修改的心理準備。既然如此,我也就樂得輕松了。
轉眼已是半年過去。寰宇的完工已是指日可待。
我站在封頂的高高的頂樓俯瞰這座城市,第一次有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原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居高臨下,一覽無余,心情也瞬間豁然開朗起來。
其時,凌皓站在我的身邊,環著我的腰,正露出他那無人能敵的璀璨笑容。
幾日后楊來找凌皓,凌皓不在,他便請我出去吃飯,沈延送他下去。
大廳中,有位少年攔住了我們的去路。那是位極年輕的少年,清秀俊美的年輕少年。少年看到我,猶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他指著我的鼻子叫罵。
他說我厚顏無恥,他說我水性楊花,他說我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他說我破壞人家感情一定會沒有好下場。
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就是那日在楊的宅子中和凌皓在一起的那位少年。
他說得如此氣憤,好像我真的是那么罪大惡極。他說的前面那三條我無話可說,默認不諱,只是最后一條……
感情?是感情嗎?
“我懷疑你和凌皓之間是否真的有過感情?”一時不察,腦袋里轉著的話就脫口而出。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轉念一想,說出去也好,反正那是事實。
少年本來氣紅的臉瞬間變白,一會兒又復通紅。
他哭著撲了上來。
明晃晃的刀刺過來時,我揚起了胳膊。
沒有找死的念頭,只是如果不見血的話他恐怕不會死心,如果鮮血能讓他清醒,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我很樂意幫助他。
他很像我。只不過我曾經選擇傷害自己,而他選擇傷害別人。方式不同,但目的是相同的。
在刀扎進我身體的瞬間,楊推開了我。鋒利的刀子在他手臂上劃開了一道很大的口子。
傷了楊,這事恐怕已無法善了。
本來站在一邊,或多或少有點看戲心態的眾人終于如夢初醒。抓人的抓人,報警的報警,打電話的打電話。凌氏訓練有素的保全人員總算全恢復了正常。
我撕開楊的襯衫,檢查傷口。
還好沒有傷到動脈,我幫他簡單地包扎了一下,等待醫護人員的到達。
“為什么是凌皓?”楊問我,用一種奇怪的語氣。這種語氣我無法形容,就好像說誰都可以,唯有凌皓不行。
對于這個問題我只能無言以對。這是一場鬧劇,我開了頭,卻不知該如何收場。
不過我也想問為什么是楊,明明離我較近的并不是他。還好,醫護人員的到來解了我的圍。
楊并沒有死心,他非常固執地要得到這個答案。他一定要我回答這個問題,才肯不為難那名少年。
他說凌皓太擅長游戲,蘇逸你玩不過他。他說凌皓不懂得珍惜,所以你不該和他在一起。他說凌皓能給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他說連凌皓不能給的我也可以給你。
我呆呆地看著他。一時太過震驚,無法做出正確反應。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很久以后,理智終于回到我的腦中,我吶吶出口。
楊直視著我,他的眼中是深情。
我像初涉情場的少年一般驚慌失措,口不擇言。
我說楊你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已不是小孩子了。我說楊你肯為朋友兩肋插刀,我會永遠感激你的。我說楊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希望你不要看不起我,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
我一口一個朋友。我知道這樣說很狡猾,但是我沒有辦法。我珍惜和楊之間的友情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當然更重要的是,我沒有三人行的愛好。
楊低聲嘆息。
他說蘇逸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過得好。他說我剛剛不過是打個比方,只是想說明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好的人,你不要把目光只放在凌皓身上。他說我會做你堅強的后盾,你有什么麻煩都可以來找我。
我汗顏,面對這個人我總是覺得愧疚。
我只好說我很清楚凌皓是怎樣的人,但我有不得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雖然我現在也不明白那是怎樣的理由,但我知道那對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