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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帶著一隊禁衛軍沖入沉香閣的時候,正看到明崇儼坐在大廳里。
這個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魔力,無論在哪里,都能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而一個身材豐滿,腰肢纖細的紅衣女子正坐在他身邊,整個身體像沒了骨頭一般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明崇儼一揮手,憑空出現一枝百合花,在一片驚呼聲中,他將花朵遞給紅衣女子,笑道:“正合姑娘的名字。”
“好高明的戲法!”紅衣女子忍不住贊道。
“呵,只是雕蟲小技而已,剛才我提的建議,不知姑娘考慮得如何?”
玉麒麟看得眼珠子冒火,手一揮,帶著手下風風火火地闖了進去。
見到官兵闖入,廳內眾人大驚。老鴇尖叫一聲,“官爺,這是干什么啊?我們可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啊!從不……”
話未說完,就被玉麒麟一把推開,她徑直來到明崇儼身邊。
明崇儼看到她,皺了皺眉頭,“你怎么來了?”
玉麒麟心里一疼,終于咬牙道:“我來這里是搜捕逃犯的,跟你沒關系。”
老鴇大驚,“哎喲,天地良心,這位將軍,我這里可沒有逃犯。”
玉麒麟冷笑一聲,“有沒有,得搜了才知道。來人,搜!”
官兵們如狼似虎地沖了上去,嫖客們見情況不妙,紛紛開溜。老鴇拉都拉不住,捶胸頓足,“天啊,天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將軍……”
看著立在廳中,環抱雙臂的玉麒麟,老鴇眼珠一轉,悄悄拉住她,塞了一錠金子,“將軍啊,我們只是小本生意,求您高抬貴手……”
玉麒麟將金錠一推,“錢我是不要的。”
聽她話中似有松動,老鴇連忙道:“那您要……”
玉麒麟回頭看了明崇儼一眼,壓低了聲音,“你后面那個男人,是我姐姐未來的夫婿,我不希望他出入風月場所,以后只要他在,我就來查,你懂怎么做了?”
老鴇恍然大悟:“懂懂懂……”
她連忙走到明崇儼面前:“這位公子,小廟容不下大菩薩,我忽然想起有個雜耍班要來搭臺,我已經答應他們了。您看……”
玉麒麟一愣,搭臺?難道他是來談正事的,不是**?
明崇儼對玉麒麟一笑,“沒關系,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以后還有機會的。”
說完,他起身離開。玉麒麟也沖廳里的手下喊了一聲“收工”,之后也不等他們,直接快步追了出去。
“明崇儼……”玉麒麟跟上他的步伐,緊追不舍。
明崇儼皺起眉頭,索性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小時候我爹逼我念《詩經》,我寧可挨打,也不肯念;長大了,師傅要把師妹許配給我,我一聽就嚇跑了,再也沒回去過……”
玉麒麟愣住了,“你告訴我這些干什么?”
“我只想說,我是個自由慣了的人,不喜歡被束縛,更不喜歡有人左右我的生活。”
玉麒麟低下頭,“我……我只是氣不過……”
“你有什么氣不過的,我不過是去搭班演個戲法而已,又沒別的事。換言之,就算我真的是來尋快活的,也是我的自由,你管得著嗎?”
玉麒麟臉色一變,“你……”
不等她說完,明崇儼伸手一擋,正色道:“你我萍水相逢,能結這次緣,我很高興。倘若你肯放過我,以后大家還是朋友,不然,我可就要嚇跑了。”
見玉麒麟還要上前,明崇儼迅速后退幾步,手中出現一塊幕布,信手一揮,布幔飄過,原地已經空無一人了。
玉麒麟氣得直跺腳,“明崇儼,我不會放過你的!”
明崇儼一直到回了百戲班,才松了一口氣,推開房門,卻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坐在房中。
“心兒,你怎么過來了?”他驚喜地問道,“這些日子過得怎么樣?”
心兒笑道:“還好了,皇后娘娘很信賴我。”當初王霓君她們逃離宮廷,獨她一個人被留下,明崇儼很是擔心。之后明崇儼借入宮表演的機會專門找她詢問,見她確實過得不錯,又升任掌司,才放下心來。
“我這次出來是因為前幾天中元節宮中發生一件事。”心兒將代王遇鬼一案講述了一遍。不等她發問,明崇儼立刻明白,“你是想問空中懸浮的戲法吧。”
“不愧是儼哥哥,一點就透。”心兒拍手道。
“如果現場如你所說,恐怕你要失望了。”明崇儼卻皺眉道。他拉著心兒來到戲法臺上,指著一個木床,道:“這個懸空的戲法你曾經看過吧。”
心兒點點頭,人躺在這張床上,明崇儼抽走支架,之后人就像是躺在一塊懸空的木板上一樣。
明崇儼將支架撤出,向床底下指了指,“你仔細看看。”
心兒彎腰觀察,終于發現,原來懸空的那部分有支架撐著,只不過支架上套了跟崇儼一模一樣的衣服,當明崇儼站在支架旁邊時,雙方重疊了,所以看不出來。
“這是一種方法,還有一種法子,你早就知道,借助懸空的鋼絲凌空飛起。”
心兒點點頭,這個法子從她第一次見明崇儼就見識過了。
“那樣豈不是更無法解釋了?假山周圍并沒有可以懸掛鋼絲的大樹,而且如果真的是憑借鋼絲,事后需要時間收回,出事之后宮女太監很快圍攏了上去,不可能有那么長的時間。這個兇手究竟是怎樣離開假山,而沒有在濕地上留下腳印的呢?”
明崇儼也想不出頭緒,卻堅持道:“這里面一定有奧秘,就跟所有的戲法都是騙人的一樣。多看多想,周圍一定有蛛絲馬跡。”
心兒“嗯”了一聲,“我再多想想。儼哥哥,多謝你了,我先回宮了。”
不等她離開,外面傳來一聲呼喊,“明崇儼……明崇儼……”
素來從容的明崇儼臉色變了,“糟糕,纏人鬼又來了,我先走一步。”說罷取出布幔一揮,消失在當場。
推開窗戶向下望去,果然是禁衛軍統領玉麒麟。心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回到了宮里,已是傍晚時分,交上令牌,心兒又一次來到假山前。
多看多想,周圍一定有蛛絲馬跡。圍著假山團團轉了一圈,又走到外圍仔細觀察,走過一處草叢,心兒停下腳步,這里的草有很多折斷的,似乎被什么東西壓過了。
站起身來,心兒的目光終于落在山腳的秋千架上。
倘若從這里跳到秋千架上,再從秋千上蕩出去,腳印不就沒有了嗎?而且時間短暫,在太監宮女圍攏上來之前就可以完成。
心兒立刻坐到秋千上,握住繩索晃動,借力躍了出去。
凌空躍下,落腳點正是對面的草叢,再俯身一鉆就可以進入小樹林,隱匿形跡。兇手果然是用了這個法子!終于揭開了謎底,心兒一陣狂喜。
繼續蹲下查看,心兒目光一頓,落到幾片草葉上。暗褐色的斑點是……血跡?
對了,自己有武功在身,落地很穩,但若是沒有武功在身的人,從秋千上飛那么高蕩過來,一定摔得很重,難免會被地上的硬石塊擦傷。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可是后宮里那么多人,怎么才能知道究竟是誰呢?心兒苦苦思索著,她離開假山,在林中漫步而行。
路過河邊,忽然一個矮小的黑影從林中閃過,心兒一愣,那是誰?看身材似乎不像是宮人。
她連忙跟了上去,那黑影跑得很快,一路向北。心兒不敢過分逼近,一直走到北邊一處破敗的宮室,黑影才消失不見了。
心兒停下腳步,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大明宮里會有這樣殘破的地方。墻皮晦暗,廊道滿是灰塵,半扇窗戶懸在窗臺上搖搖欲墜。而這樣四面漏風的地方,竟然還隱隱透出一線光亮。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殿下,您又給老奴送藥來了。這可不行,不是跟您說了,不能再來了嗎,若是讓娘娘見到,又要生氣了。”
“紅袖嬤嬤,你咳嗽又重了?是不是母妃又打你了?都是因為我,母妃她不應該打你。”
“不可……”急切地打斷了殿下的話,嬤嬤咳嗽了幾聲,才回過氣來,“殿下,娘娘她一心都是為了您,千萬不要這么說。”
心兒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透過敞開的窗戶縫隙,房內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站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眉目秀氣的男孩,只有七八歲大小,深紫色的圓領袍服上繡著銀色祥云紋,聽到嬤嬤咳嗽,他連忙上前,體貼地替她捶背。
昏暗的燈光下,暖意在兩人之間流淌。
想起前些天聽到的傳言,心兒頓時了悟,想不到雍王殿下如此依戀這個叫紅袖的嬤嬤。
紅袖嬤嬤拉住他的手,低聲道:“使不得啊,殿下是人之龍鳳,怎么可以總幫老奴捶背,早些回去吧,若是讓淑妃娘娘發現了,只怕又要生氣了。”
雍王抱住紅袖嬤嬤的胳膊,“嬤嬤,我不想回去讀書……”
沒有繼續聽下去,心兒悄悄退了出去,心中又有幾分心酸,這個宮里,誰都不容易啊!
往外走了沒幾步,前面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心兒警惕地退到樹后,不一會兒,幾個宮女圍著一個盛裝麗服的女子行色匆匆地向這邊走來。
那女子滿面怒容,氣急敗壞,正是雍王素節的生母蕭淑妃。心兒一愣,不禁轉頭望向燈火細弱的小木屋。
蕭淑妃一行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而是飛快地沖進了房里。
房內響起稚嫩的驚叫聲,“母妃!”
還有老嬤嬤顫抖的聲音,“娘娘,您……您怎么過來了?”
“本宮若是不過來,只怕連兒子都要被人拐走了!”蕭淑妃的呵斥伴著清脆的掌摑聲響起。
心兒心里一緊,但是在宮里這么久,她早已明白,有很多事情不是她能管的。
咬了咬牙,她轉身離開。
回到甘露殿,看到她的身影,殿前服侍的芽兒匆忙迎上來,“心兒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大事不好了,代王殿下剛剛吃了司膳房的東西又暈過去了!娘娘正要我們找你呢。”
心兒大驚,“什么?”
匆匆踏進西偏殿,武媚娘正坐在榻邊抱著李弘落淚。四周宮人面露惶恐,幾個御醫圍在桌前小聲議論著,面色沉重。
心兒心里一沉,也顧不上行禮,連忙問道:“娘娘,代王殿下怎么了?”
武媚娘轉過頭來,面上滿是疲憊,她示意一個御醫端著一盤糕點上前,道:“經過這幾天靜養,弘兒本來已經有起色了,可是吃了這糕點之后渾身抽搐,病情更加嚴重了。”
心兒死死地盯著銀盤,“這些糕點都是我親自準備的,不可能有人下毒!而且這一籠糕點同時送給了幾位皇子和公主,倘若有人下毒,都應該有事,怎么單單只有代王殿下有事呢?”
御醫稟報道:“剛才臣等驗看過了,糕點之中并沒有下毒,而是下了五石散。此藥只用少許一點于常人無害,可是對心悸迷亂的人來說就是致命的毒藥了。”
心兒皺眉道:“涉及代王殿下的飲食都是我親自選材,做好了放在廚房蒸,整個過程都有專人看管,沒有人能輕易接近的,除非……”
武媚娘連忙問道:“你想到什么了?”
“水!”心兒恍然驚醒,轉身向外跑去。
一口氣跑到司膳房,負責皇子膳食的小廚房里,幾個宮女正在忙碌,見到心兒進來,連忙行禮。
心兒擺擺手,來到水缸前,看著剩下的水,問道:“這就是今日做點心的時候用的水嗎?”
宮女點頭道:“就是用的這些水。”
“有人接近過嗎?”
幾個小宮女搖搖頭。
心兒皺眉道:“你們再好好想想。”
幾個宮女思索片刻,終于有一個驚呼道:“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新近最得寵的那位玄美人來過。她說想熟悉一下宮中的環境,就四處看了看。因為口渴,還從水缸里舀了一口水喝,奴婢曾提醒她水沒燒開,喝了不干凈。她說她本就是農家出身,不礙事。”
心兒目光一閃,這就對了。
匆匆返回甘露殿,將線索稟報給武媚娘。
很快,拿著搜查宮禁的皇后令牌,心兒來到了司刑房。
楊女史客氣地迎了出來,驗看過手令,她皺眉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