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魚仰頭望著那頭威風(fēng)凜凜的獸。
它約莫三四米那樣高, 四蹄為暗紅色,如干涸的血液,除此之外, 通身血紅, 毛發(fā)之上燃燒著赤紅的火焰, 頭頂生了一個銳利的犄角,氣勢極為駭人。
“……小紅?”她不確定地喊道。
那獸沒有應(yīng)她, 垂眸,無機質(zhì)的獸瞳看向另一個修士。
高階靈獸的威壓沉沉落在身上, 云師喉結(jié)微動,努力顯露出一個笑容:“這是個誤會……”
他的話沒能說完,巨獸已經(jīng)不耐煩,用另一個爪子拍過去, 云師便飛了出去,和程師躺在一處,生死不知。
火焰靈獸的目光再次轉(zhuǎn)移,這次, 落在了被這番變故驚得腿軟,驚恐望著自己的紫衣少女身上。
對上冰冷的獸瞳,紫衣少女理智回籠, 驚恐尖叫:“你不能殺我!我是大周皇室的公主!姬泠雪是我親姐姐!你不能對我動手!”
聽到“姬泠雪”三字, 火焰巨獸往前走的腳步微頓。
紫衣少女見那句話有用,頓時安心不少,面上也恢復(fù)了兩分自得:“我姐姐是太清仙宗百年難遇的天才!我看你也是高階靈獸, 應(yīng)該明白, 宗門不可能為了一個棄子得罪我姐……”
啪!
她整個人如一只輕飄飄的風(fēng)箏一樣, 被一爪子猶如扔垃圾一樣扔了出去, 掛在樹上。
耳邊總算清靜下來。
江魚又喊了一聲:“小紅?”
方才還威風(fēng)凜凜的巨獸身形一顫,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火紅的獸瞳一片心虛。
而后,在江魚的注視下,巨獸身軀飛快縮水,紅光隱沒,一只軟綿綿的小團子從半空中掉下來,落在江魚腳邊。
“嚶!”他試圖故技重施,萌混過關(guān)。
可江魚見到方才那一幕,再聯(lián)想到顏燦先前難以啟齒的模樣,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她蹲下身來,盯上地上的小團子,板起臉:“小紅!”
小紅討好地用爪子扒拉她的裙擺。
“別賣萌!等下再跟你算賬!”江魚望向那邊整整齊齊地三個人。
地上的兩個修士還好,她對修士的身體強悍程度有所了解,知道沒那么容易出人命:“那個樹上的,沒事吧?”
小紅這會兒聲音已經(jīng)變了,變成了清脆的少年音:“死不了,靈獸不能輕易傷害凡人,我下手有分寸的?!?br/>
江魚還是有點不放心,走過去看了眼,見紫衣少女已經(jīng)暈了過去,半張臉上青青紫紫,應(yīng)該是剛剛摔的。
她呼吸平穩(wěn),看來確實是沒什么大礙。
江魚想了想,扭頭看向瞪大眼睛呆呆看著這邊的疾風(fēng)。
灰鷹看起來像是受了驚,翅膀緊緊收著,神態(tài)不安。
江魚心中一軟,走過去摸了摸他:“疾風(fēng),你還好嗎?”
疾風(fēng)委委屈屈叫了兩聲,又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那麻煩你幫我做一件事可以嗎?”江魚拜托道,“你去找徐管事過來,說有人在我這里鬧事,讓他來把人帶走?!?br/>
疾風(fēng)應(yīng)了一聲,拍拍翅膀,很快飛走了。
江魚再回頭,在場七只靈獸,除了小黑分外精神,滿臉“我就知道他們不對勁,果然有鬼”之外,其他六個,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十分心虛。
“小紅?!彼c了點為首的,“你是要我問呢?還是自己主動交待?”
小紅頓時明白了:這是給自己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他立刻說道:“我說我說,小魚你不要生氣?!?br/>
他還保持著幼獸的體型,圓嘟嘟軟綿綿的,江魚只能控制著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以防自己心軟。
小紅老老實實地交待,事情的起因,是某一日,顏燦帶回家的一袋靈米。
“我們從來沒吃過這么香的靈米,那袋米吃完以后,再吃別的東西,都食之無味……”
他們?nèi)账家瓜?,終于忍不住,找顏燦再要。
“顏顏說這是你送給她的,她不好意思再要。不肯來找你,我們就日夜煩她。”
江魚:“……”
難怪那一日,顏師姐來找自己的時候,神情那么奇怪。
她問出了重點:“誰出的主意,變成幼崽?”
異獸們異口同聲,看向雪團子:“沒有主意,我們平時最疼霜霜,顏顏也最喜歡霜霜。不管是靈獸還是人類,對幼崽都是最寬容的。”
他們理所當(dāng)然地想到了用裝幼崽這一招,來騙吃騙喝。
江魚呵呵一笑,指著另外四只:“所以,除了小雪,你們四個,都是假的了?”
其余四只頓時面色大變,直覺自己大意了,竟然提前暴露了自己。
六只崽子不再猶豫,理了咕嘟滾到江魚腳邊,躺下,敞開肚皮,賣萌。
江魚:“……”
她忍住心里的受用,板著臉:“都給我站起來,以為你們真的還是小崽子呢?變成原形吧?!?br/>
見賣萌沒用,靈獸們耷拉著腦袋,身上靈光閃爍,一個一個變成了原形。
江魚悄悄屏住了呼吸。
五只靈獸,幼崽的時候都是軟綿綿的,變成正常形態(tài)之后,一個比一個帥氣英武。
不過最神駿的,還是屬小紅。
方才對戰(zhàn)的時候大概是為了威懾,幻化出來的巨獸足足有三四米高,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江魚面前的火焰靈獸身軀縮小了一半,大概兩米多高,身軀矯健,周身燃燒著不滅的火焰。
“所以,你就是師姐的熾日焱獸?”江魚問。
小紅微微點頭:“嗯。”
他小聲道歉:“對不起,我們不應(yīng)該騙你?!?br/>
其他靈獸也都道歉:“對不起魚魚,我們不該騙你。”
江魚咳了一聲:“別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抹消掉一切,除非……”
“除非什么?”靈獸們急急地問。
江魚眼珠一轉(zhuǎn),剛要說話,天空中傳來鷹嘯之聲 。
是疾風(fēng)來了!
不過令江魚意外的是,從疾風(fēng)身上下來的,除了徐管事,還有寧淳真人。
徐管事一下來,就被江魚身邊數(shù)量眾多的靈獸給驚呆了。寧淳真人只是掃了一眼,看向江魚:“你沒事吧。”
江魚搖頭:“我沒事,不過……”
她往身后指了指:“長老可以看看他們,他們可能有事?!?br/>
寧淳真人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兩人和掛在樹上的人。
他在詫異之余,心中竟然詭異地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隱晦地盯了江魚一眼,心想果然什么事在這個弟子身上發(fā)生,都不稀奇。
他問:“我聽灰鷹找徐管事,說你這里出事了,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江魚簡短地解釋了一下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特意點出了小紅他們,開始賣慘:“他們,是我認(rèn)識的一位靈獸峰師姐的靈獸。今天要不是有他們在,我可能就要受傷了?!?br/>
“不,可能不止簡單的受傷?!彼硎?,“他們要割掉我的舌頭。”
寧淳真人從聽到內(nèi)情開始,便開始面沉如水,待到聽完整個過程,他臉色已經(jīng)黑如鍋底。
“很好,幾個外人,竟然敢在我們太清的宗門內(nèi)部如此囂張。”
他抬手,一道繩索便如有生命一樣伸出去,將三人結(jié)結(jié)實實捆在一起。
寧淳真人手一揚,三人便跟放風(fēng)箏一樣被他牽在手中。
他對江魚說道:“我會將他們帶到執(zhí)法堂,此事與你相關(guān),你跟我走一趟吧。”
江魚點頭:“好。”
她便讓小紅他們照顧一下小黑,自己跟著徐管事上了灰鷹的背。
被牽著飄在空中的三人,實在有點引人注目,惹得江魚頻頻回頭看他們。
寧淳真人問:“你在看什么?”
江魚誠實道:“看他們,很好玩?!?br/>
寧淳真人:“……”
明明剛剛才被人找茬,她居然一點也沒有被影響到的樣子,實在是沒心沒肺。
他板著臉找話題:“我先跟你講明白,昔日之事,宗門不會因為你是個毫無背景的小修士欺壓你。今日,同樣不會因為你的天賦額外照顧?!?br/>
江魚卻覺得這樣極好:“好的,我知道了?!?br/>
寧淳真人又說道:“當(dāng)然,你也不必?fù)?dān)心。”
他陰沉沉地道:“敢欺負(fù)我靈草園的人,老夫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江魚驚奇地問道:“寧長老,你居然承認(rèn)我是靈草園的人了?你不討厭我了?”
寧淳真人:“……”他臨時決定繼續(xù)討厭她。
“閉嘴!”
“……行吧。”江魚繼續(xù)回頭欣賞真人版風(fēng)箏。
很快就到了執(zhí)法堂。
說是執(zhí)法堂,其實是一座單獨的大殿。
與太清仙宗其他地方處處精致華美仙氣飄飄不同,執(zhí)法堂大殿整個以巨大的石塊砌成,未經(jīng)多余雕飾,大殿正中央廣場上,有一座巨大的異獸雕像,異獸身側(cè),立著一柄高大十幾米的巨大石劍。
古樸,沉重,殺氣凜然。
寧淳長老一路牽著人進(jìn)來,引來不少注視,很快,就有身穿黑袍的弟子過來詢問。
寧淳長老把江魚推出來:“有人進(jìn)靈草園傷害我靈草園弟子。”
江魚三言兩語,將事情經(jīng)過說出來。
因為事關(guān)姬泠雪,執(zhí)法堂第一時間給姬泠雪也發(fā)了傳訊符。
江魚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是她剛來這個世界那一日,那位冷冰冰話很少的金長老。
她忽然覺得緣分是如此的奇妙。
金長老還是那么高冷,聽完事情經(jīng)過,并未急著說話,一道靈力打過去,躺在地上的三人幽幽轉(zhuǎn)醒。
紫衣少女一睜眼,見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渾身都在疼,身邊站著幾個陌生人,而負(fù)責(zé)保護她的程師和云師,就躺在自己身邊動彈不得。
她張嘴就要尖叫。
金長老是一道靈力打過去,成功封住了她的嘴。
“別急著開口。”他冷冷道,“等人到齊了再說,省得重復(fù)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