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S
“我討厭酪烤蘋果派,它們總會黏在牙上,我本就沒有幾顆牙。”
這是在一片黑暗中,蘇綾一行人聽見的第一句話。
他們不約而同靜了下來,在黑暗的環(huán)境中漸漸適應著光照,蘇綾噓聲示意禁言。
他們就像是被關(guān)進了某個地窖,伸手不見五指,而蘇綾很想聽聽從頭頂傳來的對話內(nèi)容。
“老喬治,你該戒煙了,它熏黃了你所有的牙。”
“殺了我吧,這比讓我從它身邊離開要好受些。”
“作為一名牙醫(yī),我得這么告訴你,要不是西進運動帶給你如此多的財富,你應該會去舊金山碰碰運氣,然后鑲上一嘴金牙,或者死在某個不值錢的沙洲上。”
“謝謝。”
“你真是個食用人肉的惡魔。”
“謝謝。”
“你長得就像是萵苣葉和蚯蚓黏在了一塊的不明物質(zhì)。”
“無法反駁。”
一陣沉默后。
憤怒的牙醫(yī)拍打著桌面,稍稍起身,安撫下情緒,對著老喬治說道:“你需要一些心理治療,至少我做不到。”
蒼老的聲音答:“我該怎么做?去讀讀舊約?我是個猶太人,但我不信神。”
牙醫(yī)無奈般回答:“嗯…多做做善事,或許它不會讓你再從午夜的軟床上驚醒過來。”
“有道理…”
樓頂傳來清脆的打火機鋼芯碰撞的聲音。
“等我抽完這支雪茄,來思考一下三十多年里,為什么再也沒有夢這件事。”
摔門聲,極其用力,嚇得秦猛男頓時一陣抖腿。
“什么毛病…”蘇綾饒有興趣,小聲問著秦先生:“你怕黑?”
“嘖。”秦猛男心不在焉答:“猛男,無所畏懼。”
“從心者啊。秦川!你把缺神還給我!”蘇綾苦口婆心:“怕不是魔方給你分區(qū)一開始傳了藍區(qū),自己跑橙區(qū)去殺人泄憤了。”
沒錯,蘇綾說中了。
頭頂又傳來老喬治的自言自語。
“嘁。高昂的醫(yī)療費也換不到一句阿諛奉承。現(xiàn)在的醫(yī)生真沒有醫(yī)德。”
似乎老喬治對“醫(yī)德”的理解有著自己一套看法。
又歇斯底里一樣自言自語著。
“啊!鏡中人!”
他像是有著嚴重的精神疾病和認知障礙。
“我是喬治,喬治-安德魯。”
“一個老家伙,難道不能擁有自己揮灑汗水打拼了大半輩子的勞動果實嗎?”
“不!華盛頓的聲音這樣說:‘你要救濟窮人!’。”
“不不不!梵蒂岡的聲音這樣說:‘財富屬于上帝!’。”
“不不不不!未來還會有蠢蛋說:‘它們屬于全人類!’。”
“我認為,他們就像是拉了屎,想要塞進老喬治精明的腦袋里。”
“我才不會做那些,從教義學說者口中自己都不相信的蠢事兒。”
“付出!然后得到回報!”
“這才是阿爾岡昆!”
老喬治突然陷入了莫名靜謐的安寧中。
他察覺到自家酒窖似乎藏著一些老鼠。
提著油燈,他踏著柔軟的美洲獅皮毛,一步步走去。
拉開木板門,看見了四對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的黑眼睛。
“呃…打個招呼?”蘇綾有點兒尷尬。
秦猛男接道:“雷猴啊,廣東拳皇就是我啦。”
“看!老喬治的家來了四位熱情的客人。”
說著,他從那身沉重的衣袍里抽出一桿精美的槍。
溫徹斯特繡著銀色的花紋,拉桿握把純銀制造,那老人身后亮堂的燈光映著白發(fā),以及咧開嘴的半口金牙。
“說!”
連發(fā)霰彈拉動,子彈與無煙火藥熟悉的味道傳來,蘇綾的心不由得提起來。
“你好!”
四人齊齊開啟乖寶寶模式,乖巧的答道。
“你好!”
“答得漂亮。“老喬治垂下槍口,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語氣低落:“我就是受不了一臉希冀的小孩子,他們讓我想起了只在書上見過的天使。”
“哦!哈利路亞。”秦猛男一唱一和。卻叫這勃朗寧總工程師的跨時代步槍塞進了嘴。
老喬治:“抱歉,我不信教。”
蘇綾連忙圓話:“瞧!大帥哥,他來自東方,不太會說倫敦腔。”
“嗯…”老喬治抽出了槍管,還帶著秦猛男牙齦上的血和唾沫,那只槍管本就是暗紅色,或許他已經(jīng)這樣爆了許多人的腦袋。
“或許我年輕個四十來歲,一不小心就會和你去見見伊萊神父,說實話,你是個很有魅力的姑娘。但眼光不怎么樣。”
蘇綾鎮(zhèn)定冷靜的答:“他就像是一頭沒事兒在太平洋鐵路上溜達的馴鹿,蠢得能被火車撞死。我怎么可能會看上他?”
老喬治收起槍:“同感。”
好感度UP!
蘇綾放松下來,黑盒這種開門初見殺的設置真是不太親切。
很顯然,眼前這位老喬治,就是深受著英帝國資本文化教育,以及訪美奴役勞工賺了大半輩子黑錢的商人。
而那柄溫徹斯特看來也是私人訂制版,1887年,勃朗寧才設計出商業(yè)售賣的溫徹斯特,是世界上第一款連發(fā)霰彈步槍。
“伊萊神父是誰?”蘇綾問著家里長短,試圖拉近距離,一邊將余下的兩位女眷帶出地窖。
這才看清老喬治的模樣,他裹著一身熊皮,厚厚的棕毛,以及那頭白發(fā)和無須的面龐,還有碧藍中帶著些狡黠的眼睛。
“一個可憐的小東西,我?guī)缀跏强粗L大的,政府條例講信教者會得到一些福利,于是他每周幾乎有九天的時間都窩在教堂里,伙食和牧場里的畜生差不多。”
“后來,他成了一名牧師。”
老喬治像是被提及了傷心事,獨自靠在椅子上,四人隨意就坐。壁爐上搭著一只烤山羊,扭曲的雙角就像是魔鬼的肖像。
老房子里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蘇綾抹了抹鼻子,老喬治念叨著:“我不養(yǎng)貓,也不知道老鼠在哪個角落度過最后一段時光,我不可能給它們舉行葬禮。”
“話說回來,伊萊是個黑人,他給索尼婭舉辦了婚禮。”
“索尼婭又是誰?”蘇綾對老喬治跳躍式對話一頭霧水,只得跟著對方的思路走。
“伊萊和她上過床,也許阿爾岡昆的男人們都知道她的褻衣是什么顏色,但伊萊似乎是真心實意的。”老喬治如一個孤獨患者,他像是太久太久沒有向人吐露心聲,一股腦將自己的見聞同這幾人訴說著:“后來…”
蘇綾靠近了壁爐,暖著手。
“后來伊萊把自己釘在了十字架上,流了四天的血,一開始他意志堅決,漸漸地,他又不想死了,于是開始呼救。
“可惜,教堂除了他沒人去做禮拜。這里是阿爾岡昆,這里是自由的國。”
蘇綾還想問問你怎么知道的…
隨后想起老喬治的風格,又立馬閉上了嘴。
她能想象一個老獵人從教堂門口經(jīng)過,然后聽著里面的慘呼聲,隨即閑庭信步像是巡視著自己的領(lǐng)土一樣路過的場景。
非常的有趣。
最后,蘇綾問著至關(guān)重要的兩個問題。
“這里…是哪兒?哪個州?”
“現(xiàn)在是什么日子?”
老喬治看蘇綾的眼神就像是外星人,不過他總得履行NPC的職責。
“你就像是壁爐精靈,一下子闖進了手無縛雞之力孤寡老人的宅子。”
“這兒,是俄亥俄,現(xiàn)在嘛,我總不會在火熱的西部夏天穿一身莫斯科時裝。”
“謝謝…”蘇綾又問道:“敢問…老喬治你的工作是?”
“鐵路監(jiān)工,我喜歡這樣自稱,有些人也叫我溫迪戈,印第安人說它是吃人的惡魔。”
蘇綾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小聲對著其余三人說道。
“阿爾岡昆本是加拿大的印第安群落,這兒卻是美國中部,老頭子不像是說謊,看來這也是個架空劇本。”
其余三人都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蘇綾。
“真雞兒神秘啊…”秦猛男似乎就剩了一句臺詞。
夏心璇:“哦。”
天子:“還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蘇綾冷言冷語答:“你的三圍。”
回過頭,老喬治指著窗外,那銀色的天地以及洶涌的風雪。
“現(xiàn)在,該聊聊你們了。”
老喬治又補充道:“我手下有許許多多你們這樣的工人,來自中國,他們很聰明,一教就會,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薪水,食物自備,很少有出逃的工人。”
雙眼中滿是和藹,但叫蘇綾覺著不寒而栗。
“那么,你們是不是受了某個女巫的指示,來結(jié)束我這食人魔鬼罪惡的一生呢?”
“當然不是!”蘇綾尋思著,老喬治或許將他們一行人錯認成了華工,但老喬治并沒有擊斃這幾個冒失的年輕人。
很顯然,他對我們有興趣。
蘇綾決定冒死說禁句。首先來個敷衍的理由。
“我們從另一個世界而來,就像是童話故事…”
老喬治顯然是沒有子女的。
“你當我還停留在美好的童年?”
蘇綾立馬接道:“您有妻子嗎?或者是孩子?”
冰冷而暗紅的槍口,指著蘇綾的大眼睛。
老喬治似乎瞧見了酒窖爬上來的那頭白獅子,它就像是喝醉了一般搖搖晃晃,綠油油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手里的槍。
喬治略有呆滯,略有驚訝。
“哦…該死…壞貓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