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峰一般是工作到晚上九點鐘左右,最后一天也打算做滿,傍晚的時候,虎妹又來送盒飯了,這次他的盒飯里除了雞腿之外,卻多出了幾個紅燒獅子頭。
既然要離開,江凌峰想到虎妹對自己的額外關(guān)照,應(yīng)該給她告?zhèn)€辭才好,便等到她將盒飯賣光,周圍沒有了人,就走了過去,道:“虎妹,謝謝你的雞腿和紅燒獅子頭。”
沒想到一向?qū)ψ约豪浔慕璺鍟鲃诱f話,虎妹又黑又圓的眼眸中頓時流露出了驚喜之色,然后道:“嘿,江阿財,給你加了這么多的天的菜,今天終于舍得來說謝了啊。”
江凌峰笑了笑道:“這是因為你平時都只加一樣菜,而今天加了兩樣,我實在不好意思了。”
看到江凌峰親切的笑容,虎妹的眼睛都有些癡了,道:“江阿財,你笑起來真好看,可惜你總是對著別人笑,對我卻板著臉,好像我欠了你錢似的。”
江凌峰又對著她一笑道:“好好,今天你把帳還清了,我就多笑幾下。”
虎妹“卟哧”一聲笑了起來,露出了一顆小小的虎牙,她連忙捂住了嘴,然后凝視著他,輕輕的道:“江阿財,要是你每天都能對我這樣,我一定開心死了,你不知道,我一個朋友都沒有,那些那些男人好壞的,總故意在我面前說些臟話,我好惡心,可是又不敢得罪他們,否則他們就不在我這里買盒飯了。”
江凌峰知道她是說的那些搬運,這些人很多都沒有結(jié)婚,就算結(jié)了婚也常年在外,由于沒有錢,生活非常枯燥,生理上卻非常的煩燥,虎妹雖然衣著樸素,卻無可置疑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在這火車站附近,可是珍貴無比的寶貝,自然會引來這些男人的垂涎,故意講些黃色笑話,或者更**裸的用下流的語言調(diào)戲她,她也只有笑著忍受,這就是生活中的無奈,她的確也需要一個真正的朋友。
但江凌峰此時已經(jīng)愛莫能助了,仇恨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他能夠吃這樣的苦,受這樣的累,只有一個“仇”字在支撐著他,其它的他顧不得,也不能顧。
江凌峰覺得是時候告辭了,便道:“虎妹,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虎妹頓時很有興趣的道:“好啊,你說,我想聽你多說話,今天我可以晚些回去,咱們就找地方好好聊聊天。”
江凌峰忙道:“不用找地方了,虎妹,明天我就要走了。”
虎妹頓時一愣,道:“走了,走那里去?”
江凌峰道:“去湘西,離這里還有很遠。”
他話音剛落,虎妹的臉色頓時大變,聲音都顫抖起來,道:“去湘西很遠。”
江凌峰肯定的點了點頭。
虎妹忽然著急的道:“為什么要走,那是你的老家嗎?”
江凌峰搖了搖頭道:“那不是我的老家,但我有很要緊的事要去辦。”
虎妹又追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江凌峰的腦中頓時浮現(xiàn)起了馮玉晴、孫世偉、陳興的容貌,心中一陣黯然,跟著一搖頭道:“也許會,也許不會,這個城市,并不屬于我。”
虎妹越來越急了,道:“怎么不屬于你?怎么不屬于你?你是不是不愿意再做這份工作,我知道一定是,像你這樣的人,怎么能做得慣。”
她說到這里,咬著嘴唇低著頭沉默了一陣,才望了江凌峰一眼道:“江阿財,你知不知道,我家這些年在火車站做盒飯生意,其實是有些錢的。”
江凌峰不想她會忽然提到這個,點頭道:“當(dāng)然,你家的生意最好,一定是賺了些錢的。”
臺的燈光之下,虎妹的臉色漸漸的羞澀起來,道:“江阿財,你你別走,我家就我一個女兒,錢也是我?guī)椭嵉模以缇拖胱约洪_一個小飯店,可是沒有人幫我,你能不能留下來,替我看著,咱們咱們一起干,今后生活得一定不會比別人差的。”
江凌峰并不笨,豈會不清楚這個女孩子的話外之音,望著她嘆了一口氣道:“虎妹,你了解我嗎。”
虎妹也凝視著他,道:“江阿財,你別以為我笨,我知道你不是做臟活兒累活兒的人,一定有什么不愿意給人提起的事,我不想問,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就算過去過去做過什么糊涂事,也不是壞人。”
江凌峰知道虎妹一定誤會自己是什么逃犯之類,不過她的話卻讓人感動,道:“謝謝你,虎妹,這么相信我,可是我真的不能留下來。”
虎妹不料自己鼓足勇氣說出的話還是沒有打動江凌峰,臉上頓時失望了,不甘心的道:“那你留個地址,或者是留個電話號碼給我,今后有什么事,我能找你幫忙。”
江凌峰還是搖頭,道:“虎妹,我什么都不能給你,對不起。”
虎妹看著他,流露出了絕望的神情,道:“江阿財,你的心中就真的沒有我,是不是我長的這顆虎牙讓你討厭,我可以撥的,要不是你嫌我沒文化,我可以學(xué),可以學(xué)啊,其實上初中時我的成績是很好的,是我父母強行要我休學(xué)的。”
江凌峰忽然一嘆道:“虎妹,別說了,我只是一個過客,一個出現(xiàn)了十來天,你什么都不了解的過客,我知道你現(xiàn)在特別需要朋友,可是我卻不是你想要找的那個人。”
虎妹沒有再說話了,卻從快餐車下捧出了一個已經(jīng)打開,還插著紅蠟燭的蛋糕,望著江凌峰有些凄涼的笑道:“江阿財,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十九歲的生日,我的父母整天忙著賺錢,除了我自己,沒人記得我的生日,我本來打算和你一起過的,可是可是現(xiàn)在不用了。”
她說著這話,忽然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猛的將那蛋糕向地上一摔,然后又狠狠的踩了兩腳,再不去看江凌峰,推著快餐車就匆匆的離開了。
江凌峰也沒有想到今天會是虎妹的生日,怪不得她會給自己多加了一道菜,看著虎妹傷心的離開,他的心也在悸動,好想去安慰她。但他卻站著沒有動,因為他深深的知道,虎妹只所以對自己一見鐘情,是因為她每天都在火車站,接觸的男孩子非常少,而且她已經(jīng)十九歲了,正是渴望愛情的年紀(jì),自己一出現(xiàn),正好充實了她心中的幻想,所以這樣的結(jié)束最好,他絕不能給虎妹出錯誤的信號,相信虎妹很快就會忘記自己的。
這一天,江凌峰看到了兩個女孩子為他流淚,有一個讓他意想不到,有一個卻讓他心懷愧疚,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還會看到第三個女孩子的眼淚,而這個女孩子的眼淚,是他最很不想看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