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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秦佑和趙臻折返時就已經到了飯點,本來會所午飯都準備好了,但秦佑說:“我回去看看。”
    秦佑手上還拎著個紙袋,是剛才家里那邊接到電話有人給他送上山來的。
    趙臻笑了笑,倒是半點不覺得奇怪,從前還在沒在一塊兒的時候他就把楚繹當寶似的,如今兩人真成了好事,秦佑對楚繹怎么疼著寵著好像都不難接受。
    他點了一下頭表示理解,秦佑正轉身要走就看見趙離夏兩手cha在褲兜,從另外一棟別墅門口走出來。
    秦佑目光轉回到趙臻身上,目光逐漸幽深。
    趙臻今兒看到他和楚繹這般親密形容,才徹底想明白秦佑這半年對上秦老爺子到底是為了什么。
    秦佑出手的果決和狠厲讓他心里打了個突,瞟一眼不遠處的趙離夏,輕咳一聲,對秦佑解釋:“上次拉郎配那事,純粹是我包辦,離夏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秦佑冷冷嗯一聲算是回答。
    回屋,樓下沒人,秦佑大步上樓,推開走廊盡頭房間的門,床上的人身上蓋著被子險些把自己裹成一個繭蛹。
    可能是聽見開門聲,床上的人動了下,略微掀開被子,朝他的方向轉過頭。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望著他,秦佑踱步上前才看清他眼神清明,一絲睡意也沒有。
    秦佑在床側坐下來,楚繹這時候已經完全轉過身來,頭擱上他的大腿,一手環住他的腰,“秦叔……”
    秦佑無端覺得這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樣,手掌輕柔地落在楚繹白皙的側臉,“怎么了?”
    楚繹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頰邊,“我就是想休息一會兒,又沒睡著。”
    秦佑第一反應就是楚繹身體疲憊,自打他倆在一起,像是要把以前錯過的大半年補回來似的,幾乎沒有一個晚上不□□,很多時候還不只一次。
    沒有節制的結果就是今天出門大白天楚繹都沒精神,秦佑在他身邊躺下,握住他的手讓他休息一會兒,想到什么,說:“我讓他們把飯菜送過來,吃完再睡。”
    楚繹立刻搖搖頭,身子從他懷抱中掙出,“不用麻煩,我起床跟你一塊兒去吃。我現在就起,趙叔他們已經等著了吧。”
    這才是楚繹,不管他怎么縱容他,他從來不會恃寵而驕,一直懂事得讓人心疼。
    秦佑本來想說有他在,楚繹完全可以隨心所欲,旁人的感受還真沒什么可顧忌。
    但想想白天睡過去,晚上又得半夜睡不著,自己讓到一邊,讓楚繹起身,“行,隨便收拾收拾,咱們去吃飯。”
    說完,起身伸手拎起放在床邊的袋子,“你的鞋。”
    楚繹坐在床上伸手接過來,抽出盒子,紙袋扔到一邊,打開盒蓋,里邊是他日常穿的一雙慢跑鞋。
    睜大眼睛,訥訥朝秦佑望去,這顯然是秦佑讓人專程火速給他送上山的。
    仔細想,諸如此類的事秦佑似乎為他做過很多,從來不怕興師動眾,巨細靡遺。
    楚繹無端想起趙離夏剛才說的,“他現在越是在人前寵著你,就越是在他身邊的人跟前給你拉仇恨。”
    不管趙離夏多可惡,這卻是一句符合人情世故的實話,他其實一直都明白。
    但秦佑的漆黑深邃地雙眼不無寵溺地望著他,唇角還帶著一絲微乎其微的溫柔笑意,“怎么,想一直穿著只能看不能穿的鞋,在屋子里窩兩天不出去?”
    楚繹剛才的念頭頓時從腦子里甩得一點不剩,他家秦先生用什么方式對他表達愛意,他都會接受。
    至于旁人,他要是因為旁人的眼光,枉顧好意讓秦佑不高興,才真是應該去死一死。
    于是,笑容立刻從楚繹唇角迅速暈開,立刻腳伸下床就把鞋給穿上了,轉頭對秦佑笑道:“我正愁鞋不合腳沒法出門。”
    秦佑看向他的眼神,目光中寵溺更甚。
    楚繹穿好鞋,把身上衣服打理整齊,秦佑斜靠在床上,目光落在房間外伸到山壁的露臺。
    這房子依山就勢而建,露臺外下去幾個臺階就是一池天然溫泉,他看向楚繹:“剛才覺得累,怎么不自己先下水泡泡解乏?”
    楚繹彎腰拂去褲子膝邊的皺褶,澄澈的雙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想等你一起。”
    那樣純粹,那樣坦然,秦佑心頭又是一顫,不怪燕秋鴻用甜心兩個字形容楚繹這樣一個男人,他想。
    真是名副其實,一點錯都沒有。
    他們在山上住了兩天,第二天下午臨近下山的時候,山莊來了個客人,楚繹覺得這人應該就是沖著秦佑來的,趙臻引薦,他們一塊兒去趙臻那屋說事兒了。
    他們要趕著天黑前下山,楚繹把行李收拾好,干脆就坐在會所的一個房間等。
    沒過多久,房間門開了,趙離夏出現在門口。
    目光瞬間相對,楚繹很快就把眼睛轉開了。
    趙離夏站在門口沒走,他站了起來,戴上墨鏡把旅行包背起來,打算自己離開,可是走出門擦身而過的時候,聽見趙離夏對他小聲說:“對不起。”
    楚繹步子一頓,冷冷看著他,趙離夏垂下眼眸,“昨天我話說過分了,對不起。”
    楚繹漠然看他半晌,“你既然明白我是什么樣的人,就應該清楚那些話根本不該跟我提。”
    他不知道嗎?他全都知道。他十數年顛沛流離的人生,對人情世故再清楚不過。
    從期待和秦佑在一起開始,楚繹就明白,他們之間地位太懸殊,他愛上的不是尋常男人,這段關系短暫有短暫的艱難,長久有長久的無奈。
    他何曾不知道和秦佑在一起,會讓他引火燒身,前有秦老爺子,以后或許還會有別人,但他何曾,真的在乎過。
    甚至,秦佑最終一定會有一個孩子,他也了然于心,當然他相信秦佑,秦佑愛護他,所以根本不會碰別人。這個所謂繼承人的出生極有可能是像大多數生活富足的gay一樣,去國外代孕。
    不過不管怎么樣,最終會出現一個跟秦佑有最直接的血緣關系、較他而言跟秦佑更加親近的人,這個人的出現或許會讓他和秦佑的生活發生巨大的轉變,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但那又怎么樣?他做過選擇,就一定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而秦佑也完全值得。
    輪得到別人說什么嗎?
    楚繹這一句話說完,趙離夏點點頭,“是我沒拎清。”
    楚繹唇角扯出一個一瞬而過的笑,估摸著秦佑他們馬上要出來,背著包就往會所大廳走了。
    以前他不太清楚秦佑為什么那么介意他跟趙離夏,但這幾次的事,終于看出這孩子對他好像真有那么點難以言說。
    當了七八年的朋友,他現在才看出來,也真夠遲鈍的。
    但他和趙離夏友情可能就從此淡去了,楚繹這輩子都不喜歡曖來昧去的事兒,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清楚分明。
    還是那句話,但凡讓秦佑不高興的事,他都會全力避開。
    下山第二天是正月十三,這天秦佑沒出門,清早起來陪楚繹去公司一趟,回家楚繹就開始準備幾天出門要用的東西了。
    秦佑雙腿交疊地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看他把行李裝箱,不放心地說:“冬衣帶了?”
    橫店比s城天氣冷,而且這二月剛過,難說不會有倒春寒。拍戲又不比在城市,出入都有暖氣。
    楚繹蹲著,翻出毛呢短大衣和皮衣夾克讓他看了一眼,其中還有幾件厚厚的毛衣,“帶著吶。”
    秦佑微微皺眉,眼神望向楚繹身后的床褥,“那件好。”
    楚繹順他眼光回望,是一件百年都不穿一回的羽絨服,他今天收拾出來,就是想當舊衣處理掉。
    楚繹本質非常愛美,再加上年輕火氣旺,即使冬天也不會穿得一身臃腫。
    秦佑見他雖然笑著,但目光很是嫌棄,站起來,步子朝著他踱過去。
    伸手從床上拿起那件羽絨服,手拎著兩肩抖了抖,深沉的黑眸轉向楚繹,故作嚴肅地說,“對自己顏值有點信心,人長得好,穿什么不行?我看這件很不錯。”
    秦佑這話說得不假,他覺得楚繹冬天就算穿著蓬松的羽絨服應該會是另外一種可愛。
    但楚繹立刻就想到,他五六歲那兩年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胖成球,旁人見了都咂舌,只有楚清河一個人還嫌他不夠圓滾滾似的,但凡顯瘦點的衣服都不給他穿。
    但難得他家秦先生這么賣力給他安利什么,楚繹伸手拿過羽絨服,折起來,果斷地掖進箱子里。
    合上箱子站起來,手圈住秦佑的脖子,正準備跟秦佑親密一下。
    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楚繹連忙放下胳膊,秦佑目光轉向門口,沉聲說:“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是家里阿姨,手上還捧著一個不小的紙箱,“秦先生,快遞到了。”
    秦佑嗯了聲,箱子放在他們腳下,等阿姨出去,秦佑蹲身下來,利落地撕開封口。
    楚繹也跟著蹲下來,好奇地問:“是什么?”
    紙箱拆開,秦佑從里邊挨個拿出幾個扁扁的紙盒,遞到他手上。
    楚繹接過一看都要哭了,保暖內衣。
    其他剩下的,全是秋褲。
    容逸就是在這天午后上門的,楚繹聽見愣了愣。
    就算他小氣好了,這個曾經在他面前親口說秦佑差點和她訂婚的女人,即使這位容小姐本人奇妙地讓人不容易對她有惡感,楚繹心里到底還是有些芥蒂。
    這時候,他跟秦佑剛吃完午飯,秦佑放下筷子,對著電話說:“是約好的,讓她進來。”
    不管怎么樣,上次遇襲的事,他跟這位容小姐也算是一起過命的交情了。楚繹立刻站了起來,“我去準備點喝的。”
    秦佑微微點下頭,楚繹就離開了。
    把咖啡豆放進咖啡機,楚繹再次走出餐廳,秦佑坐在客廳中間的長條沙發上,而容逸剛在他側邊的小沙發上落座。
    楚繹大步走過去,看見他出現,容逸笑了笑,楚繹也笑意溫文:“容小姐。”
    寒暄幾句,阿姨把咖啡送了過來,這個時候就要開始說正事了,楚繹本來打算維持他一貫的得體,打個招呼就離開,但沒等他開口,秦佑握住他的手腕,讓他在自己身側坐下了。
    楚繹屁股穩穩落在柔軟彈性的沙發表面,一時沒回過神,但秦佑沒事兒人似的,交疊著一雙長腿,目光沉肅地朝容逸看去,“說你的事兒吧。”
    容逸眼光瞟一眼楚繹,一雙美目中有一閃而逝的驚訝,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關她家里和另一家人的齟齬,有些還不那么好啟口,秦佑這是讓她當著楚繹的面說?
    秦佑的事,他一向不怎么過問,楚繹也愕然地看一眼秦佑,秦佑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伸手按住他放在沙發上的手。
    秦佑心里很坦然,他會幫容逸,完全是出于楚繹出事那晚,她出了力。
    但這女人當時說過的話曾經讓楚繹誤會過,為了避免讓楚繹心里再為這事不舒坦,他們談話就得當著楚繹的面,讓他知道毫無曖昧。
    這孩子常年心里有事也不說出來,想著挺心疼。
    容逸終究有世家出身的大氣,只是片刻怔愣,轉瞬就笑了,目光看向秦佑,“那我就從韓國華怎么跟我們老爺子生隙開始說起吧。”
    楚繹本來還驚詫于秦佑此番毫無顧忌的坦誠,但聽到這個名字,眼皮跳了跳。
    或許手指也有小幅的抽動,秦佑目光立刻轉向他,楚繹立刻扯出一個淡笑,伸手端起面前小幾上的咖啡,輕啜一口,完全又是一副狀若無事的形容。
    秦佑見狀,眼神才再次回到容逸身上,身子后仰,靠著沙發。
    容逸說:“l市韓家那些事,您應該也聽說過,韓國華本身是私生子,他三十九歲那年,韓老太太過世,韓老先生才敢把他找回去。”
    楚繹垂眸笑了,這段歷史他親眼見證過,當時韓國華被那個權豪父親尋回,至此一步登天,此前草根時的一切都恨不得一手抹平。
    他把糟糠妻和女兒丟在s城不愿意帶進他那個豪門之家,但母女兩人還是跟到了l市,不知道韓國華當時是怎么哄她們的,她們居然就甘心在親戚家附近找了個房子住下來了。
    很不巧,楚繹的母親就是那個親戚,當時楚繹十七八歲,那一對母女的可憐樣,他現在還記得。
    他和秦佑都沒出聲,容逸繼續說道:“在此之前,韓老太太幾乎彈壓得他這個私生子無路可走,他三十歲上下那會兒在容氏工作,我祖父一方面不忿韓太太做事狠辣,一方面又覺得他有些能力,很器重他,一直到發現他利用職務營私牟利,失望之余才把他給炒了,還當眾給他吃了排頭。”
    秦佑一手抱胸一手,一手握拳抵著下頜,沉聲道:“他當家之后一直跟容氏過不去,就是因為這個?”
    楚繹微微笑,沒說話,所以說他母親那邊親戚簡直一個極品大本營。
    韓國華的媽媽算是他外婆的一個表親,好好日子不過,非得給人當小三,到死都妄圖母憑子貴,把人家正室給擠出去。
    不過現在還真被她求仁得仁了,韓老太太腿一蹬,韓國華這個私生子被找回韓家,從三十九歲到六十,居然就真的把這個當家人的位置給坐穩了。
    這個時候容逸嘲諷地笑了聲,“是,升米恩斗米仇,韓國華這個人睚眥必報,手段又下作,此前容氏的工程和地幾次出事都跟他脫不了關系。”
    她又正色對秦佑說:“秦先生,三月南崎那塊地,容氏志在必得,而韓國華那邊也擺好架勢了,我希望你能幫我一把。”
    這里邊的門道,就連楚繹都明白了,秦佑出手意義可不止幫她弄到一塊地,關鍵是擺明姿態,他站在哪一邊,今后韓國華再出手作妖也要有些顧忌。
    秦佑考慮了半分鐘,肅然道:“我知道了。”
    只要想到她的人救過楚繹的命,出手還她這個人情完全不是問題。
    秦佑一諾千鈞,因此容逸這天算是滿意而歸。
    送走容逸,秦佑轉身握住楚繹的手,深深看著楚繹,那種帶著穿透力的目光又回來了,“你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為什么?”
    楚繹也沒瞞著,“沒什么,只是這個韓國華,跟我媽那邊算是有些親戚關系。”
    這一家人,楚繹都不恥說自己跟他們有牽連,但秦佑還是目色微沉,“你的親戚?”
    知道他顧忌什么,楚繹忙搖頭,“關系很遠,從來都沒來往,我媽那邊的人,你知道的。”
    秦佑微微點下頭,沒再說什么,兩個人一塊兒往樓上去,楚繹想到什么又問:“你答應容小姐這件事,是不是以后也免不了跟韓國華打交道。”
    本來不在同一個地界,但他出手,韓國華反擊也好,示好也罷,總不會沒有反應。但秦佑看著楚繹睜圓的眼睛,忍俊不禁道:“放心,他還奈何不了你秦叔。”
    楚繹笑著點點頭,但臉轉向一邊時立刻抿進嘴唇,臉上的笑意倏忽不見了。
    他剛才的話,問的其實不完全是那個意思,那一家人,他但愿一輩子也別再碰上,關鍵在于,當時險些被韓國華拋棄后來又爬進韓家那個女兒韓穎,就是搶走他竹馬的那個女孩。
    這女孩有個特質,但凡你自己看重的好東西,就不能讓她見到。
    楚繹心里突突一陣亂跳,而且,她長得非常像燕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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