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晚意一大早就被Leo叫醒，他已經做好了早餐。
　　“手藝不錯。”吳晚意吃著三明治，真心贊揚道。
　　“吃完把這個喝了。”
　　Leo輕輕敲了下桌面，遞過來一個細管玻璃瓶。
　　吳晚意拿在手里晃了晃，“這是什么東西？”
　　“營養液。”
　　Leo說話總是簡潔明了。
　　吳晚意嗯了一聲，仰頭喝下去。
　　營養液有著一股純粹的蒸餾水味道，不太好喝。
　　吃完早飯，Leo準備帶吳晚意出門跑步。
　　叮的一聲，吳晚意手腕上突然多出一個圓圈，另一個圓圈扣在了Leo的手腕。
　　吳晚意摸著兩人之間的軟膠繩，怎么都覺得這東西像是寵物的牽引繩。
　　她笑了笑，沒說什么，換好鞋跟著Leo出了門。
　　夜幕還未撤下，天邊還鑲著深藍的暗金色，盛夏的清晨的涼風，彌漫著若有似無的新鮮腐葉味。
　　“我們起的有點太早了吧。”
　　Leo叫她的時候，吳晚意還在做夢。
　　“人少，可以多跑兩圈。”
　　吳晚意沒想到Leo不僅做事認真，而且還溫柔細心。
　　除了，話有點少。
　　吳晚意跑了還不到三分之一，已經喘不上氣，腳下拖著千斤重的石頭，一手叉著腰，一邊擺擺手。
　　“我跑不動了。”
　　“還不到一千米。”
　　吳晚意深吸一口氣，“一千？我以前撐死了才能跑八百！”
　　吳晚意想蹲在地上休息一下，剛彎下身子，被Leo一把撈了起來。
　　“不能坐，走一會兒。”
　　吳晚意被Leo提著手臂，渾身像個軟腳蝦。
　　Leo找了一張長凳，吳晚意終于坐了下來。
　　“喝點水。”
　　Leo將擰開瓶蓋的水放到吳晚意手上。
　　吳晚意喝了一口，發現沒有蓋子，只好又遞還給了他。
　　Leo順手接了過去。
　　也許是運動后的多巴胺比平時分泌的更多，吳晚意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嘗試著和Leo聊天，想多了解他一點。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在地下城。”
　　“哦，”吳晚意偶爾聽人提起過這地方，她有點惋惜，“那你一定很厲害！教我有點大材小用了。”
　　“不會。”
　　吳晚意雙手撐著板凳，微微歪著頭，馬尾順著肩膀滑下，“要是以后我的眼睛好了，我可以去現場看你比賽，給你加油。”
　　Leo沒接話，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唔了一聲。
　　太陽悄悄地爬了上來，照的人身上暖洋洋。
　　吳晚意仰著頭，臉上的細絨毛清晰可見，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仍能感受到太陽灑在她的臉上光熱。
　　Leo靜靜地坐在一旁，胸腔微微震動，手掌垂落在膝蓋兩側。
　　“我們回去吧，不是要給我選光腦嗎？”
　　吳晚意休息好，輕輕拽了下牽引繩，她今天沒帶盲杖，只能讓Leo做她的向導。
　　Leo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看了許久，才緩緩站起來，說道：“我們走吧。”
　　*
　　吳晚意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
　　Leo坐在身邊，一聲不吭地在網站上挑選。
　　“你選的怎么樣了？也跟我說說啊？長什么樣子？我怎么用？”
　　吳晚意推了推Leo的手臂，撐著下巴望著他。
　　Leo側過頭，吳晚意一臉的期待。
　　Leo微微低下頭，深邃誘人的雙眼盯著吳晚意剛碰過他的地方，濃黑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最近有個新款光腦，主要是通過腦波傳送體感畫面。”
　　“還可以語音操控，很適合你。”
　　“哇，聽上去很厲害！”
　　科技發達的時代，確實為生活不便的人提供了很多便利。
　　“貴嗎？”
　　“不貴，五萬星幣。”
　　吳晚意嗯了一聲，伸出手腕，亮出手表，“你點開鏈接，我來付款。”
　　不到三個小時，快遞就送到了家門口。
　　吳晚意此前沒接觸過致遠星的科技設備，光腦一到手，她簡直玩的廢寢忘食。
　　除了看不見，腦波體感幾乎重現了她的整個視覺感受。
　　而且基本上只要她提出要求，光腦都有求必應。
　　吳晚意正專心致志地聽著一個星際探險小說，耳機里的聲音突然停止。
　　吳晚意一臉茫然，還以為光腦壞了，暗自吐槽科技時代的東西怎么也會質量檢測不過關。
　　“你該睡覺了。”
　　“啊，”吳晚意反應過來，應該是Leo把光腦關掉了。
　　她尷尬地笑笑，放下光腦，剛起身，腦中一陣眩暈，雙腿忽然一軟，直接倒了下去。
　　Leo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吳晚意被迫做了一個S型的wave。
　　Leo緊實的手臂環在吳晚意腰間，她的臉頰正貼到了他的胸膛上。
　　吳晚意驚魂未定，撐著Leo結實的胸膛，手心有些發燙。
　　她觸電似的放下手，“謝謝你。”
　　“腦波消耗比體力更快，不要沉迷。”
　　吳晚意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乖巧地點點頭，趕緊摸到自己的盲杖，敲敲打打地上了樓。
　　*
　　吳晚意躺在床上，消耗了一天的身體已經開始疲倦。
　　她還沒想明白心里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惆悵情緒是什么，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雷諾除了鍛煉她的身體機能，慢慢地開始教她其他的東西。
　　光腦里有模擬訓練，吳晚意太陽穴貼著感應器，雙手握著槍。
　　“左手托住這里，右手舉起來。”
　　Leo站在左邊，調整著吳晚意的動作。
　　吳晚意有些疑惑，“我又看不見，學這個有什么用？”
　　“如果面前有一把槍和一把刀，你覺得哪一個更快？”
　　吳晚意微微皺起眉：“可我看不見！”
　　Leo扶著吳晚意的背，從身后輕輕環過她，調整她的姿勢，又恰到分寸的隔離出兩人的距離，“槍要放在胸口，身體別一直側著，左手托住。”
　　吳晚意的耳邊刮過一陣熱風，癢癢的。
　　“嘭。”
　　Leo的手指微微用力，吳晚意被動扣下了扳機，雖然只是光腦模擬，但她仍然被震的后退一步，撞在了Leo身上。
　　吳晚意的氣息有點混亂，秀氣的眉頭蹙成了一個小山峰，“我不想學這個。”
　　“那你想學什么？”
　　“你教我點其他的，能防身就行。”
　　Leo沒生氣，兩下調出光腦界面。
　　吳晚意聽著光腦報出的訓練課程，暗嘆她到底請了一位什么樣的老師？
　　他竟然是按照軍訓的模式授課。
　　隨即，她面色一松，換個說法，Leo并沒有因為她看不見就敷衍她，反而確實想教會她點東西。
　　她嘆了口氣，說，“你覺得這個適合我嗎？”
　　Leo看著光腦屏幕，挑了挑眉。
　　不能說適合，也不是完全不適合。
　　*
　　吳晚意的體適能訓練堅持的很好，飯量也比從前大了許多，身體肉眼可見的長出了肉。
　　當然，這一切都得歸功于她嚴謹的Leo老師。
　　吳晚意有時候會認真的想，她是不是應該給他漲點工資。
　　“專心。”
　　“嘶，”吳晚意一個不留神，又被Leo手中的雞毛撣子打了一下。
　　她不服氣的癟了癟嘴，揉揉手背，小聲說道，“我真是不容易，練了這么多天了，連你的手指都沒碰到一下。”
　　Leo笑了，聲音帶著點慵懶，“你可以再大膽一點。”
　　吳晚意雖然看不見，但她覺得Leo應當是長的很好看的，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又帶著點微啞。
　　吳晚意勾起唇角，威脅地說：“我怕我兇起來，你都會害怕。”
　　“我倒想見識一下。”
　　Leo坐在桌邊上，單手撐著桌子，長腿微曲著伸直。
　　他的手幾乎沒有用力，吳晚意卻一直在被迫挨打，總是躲不過他如影隨形地攻擊。
　　吳晚意又練了一會兒，氣喘吁吁地停下喝水，“對了，明天給你放假一天，我要去醫院復查。”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Leo沒回應，吳晚意按照他的脾氣，只當他知道了。

　　吳晚意一大早就去了醫院。
　　“最近感覺怎么樣？我看你臉上多了點肉，恢復的不錯。”
　　“嗯，我請了一個私人教練。”
　　主治醫生在無線面板上查看著吳晚意的數據，“不錯，繼續堅持。”
　　“我的眼睛是不是好不了了？”
　　吳晚意突然發問道。
　　主治醫生手中滑動的筆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地笑著說：“你別多想。”
　　吳晚意緘默不言，主治醫生又瞧了她兩眼。
　　吳晚意雖然沒說話，但臉色不好看，弄得主治醫生忽然有點慌張。
　　當初是因為雷諾讓他閉口不談，所以直到現在他都只字不提。但是病人又不傻，總會知道的。
　　她剛醒的那天，也不知道說了什么，雷諾只說了句照顧好她，便再沒出現過。
　　“其實......”吳晚意停頓了幾秒，仿佛是在下定決心。
　　“其實我之前悄悄地哭過，那時候眼睛還包著繃帶，我覺得里面好像燃著火，燒的心火辣辣地疼。”
　　主治醫生驚惶地盯著吳晚意，他是不是應該給雷諾上將打個電話。
　　可他沒有雷諾上將的聯系方式。
　　吳晚意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眼睛也許好不了了。”
　　“所以，你能告訴我真相嗎？”
　　“你知道，當期待落空時，對祈望真相的人而言，那簡直就是凌遲處死。”
　　主治醫生抿著嘴，一言不發地盯著吳晚意。
　　他也很糾結，但他真的不敢說。
　　辦公室的空氣壓抑的像陰天來臨前的暴雨。
　　半晌，吳晚意輕輕笑了笑，打破了沉寂，“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你放心，我和他沒什么關系。況且，我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主治醫師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連忙站了起來，“我去查房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吳晚意聽見他腳步凌亂地走出辦公室，心中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