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結果沒讓吳晚意感到太意外，她的專業技能足夠辨認真偽，不過疑問還有很多，比如她能猜到那名死者是因為此事而被滅口，蘭吉茵澤在國會呈交的報告多半與W工廠有關，盡管保守派和革新派政見不同，但應該不會用戰場作為籌碼，畢竟這代價實在昂貴。
　　墻壁上的屏幕正在轉播，蘭吉茵澤提到了深化教育權，普及Beta大學教育，以及軍校擴招等等議案。
　　另一位競選者則提出保障生命安全，聯軍進駐十三區。
　　吳晚意一時陷入沉思，正想打電話問問莎拉，余光晃到門口站著的付博翰。
　　“怎么沒去訓練？”她隨口一問。
　　付博翰走進去，瞥了眼數據板，“想好選哪種機型了嗎？”
　　吳晚意搖搖頭，“沒呢，輔助重裝過于消耗體力，輕型機甲滯空時，我又不是很有把握。”
　　“你槍法不錯。”付博翰真誠的夸獎。
　　“還行。”吳晚意當著他的面拷貝完數據，然后刪除記錄。
　　“不怕我說出去？”付博翰抱臂挑眉。
　　吳晚意無可畏懼地聳聳肩，“犯法了？”
　　“那倒沒有。不過......”付博翰眼中透出幾分狡黠，彎腰湊近她身旁，壓低聲線，“你師傅第一次失手就在這兒。”
　　“哦？”吳晚意眉頭一挑，“你也有份？”
　　“可別冤枉我。”他舉起兩只手，無辜地擺動，“只是聽說那一次不僅沒把人帶回來，東西也沒找到。”
　　他話鋒一轉，又接著說:“最近暗地里找閆坤的人挺多的，就這他還能應付自如，S級果然不一樣。”
　　付博瀚的語氣掩藏著敬佩，吳晚意沒太在意，跨步越過他，伸手一把拉上門，轉身問道：“鹽源實驗室看上去已經荒廢了很多年，資料還在那兒？”
　　“對啊。”付博翰下意識回道。
　　“那么重要的東西現在才去拿，咱們的信息獲取能力是不是有點滯后？”
　　付博翰瞧著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吳晚意，莫名笑了，不答反問：“怎么，你對這件事有想法？”
　　“你沒有？”吳晚意抬頭直視，臉上沒有一絲好奇。
　　付博翰見吳玩意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解釋說：“鹽源實驗室是最早研究外星物種的科學實驗室之一，那里面還有一些舊的資料。”
　　“什么資料？”吳晚意不信追問：“液氮罐里的異種確實不在集聞錄上，但也沒重要到有人會跟我們搶同一份檔案。哦，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異化人。”
　　“你聽過柏亞的人.體.改.造計劃嗎？通過RA基因鏈逆轉，能改變我們的本質屬性。”
　　吳晚意搖搖頭，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單靠基因鏈逆轉無法實現個體基因異變，但是如果有其他生物基因的加入，也許結果會大不相同。”
　　“很早之前，官方就下令停止繼續研究，不過這幾年柏亞暗地里重操舊業，上面竟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說前段時間項目有了很大的進展，但我們的人沒有準確消息，陳姐覺得鹽源的數據庫里應該還有有用的資料，所以讓我們去一趟。”
　　一份落灰已久的數據，一間雜草覆蓋的實驗室，還有隱藏在黑暗里守株待兔的異化人。
　　這理由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吳晚意拋出懸浮防御球，藍光迅速籠罩整個房間，付博瀚眼里閃過一絲震驚，她哪里來的軍用設備？
　　“柏亞的基因改造只能在現有的基礎上進行提升，換句話說，針對的人群是Alpha。蔣天睿曾經提出過關于Beta二次屬性檢測報告，如果這份檢測報告確實存在，也就是說柏亞的研究在Beta身上同理可證，是有這個可能性的，對嗎？”
　　付博瀚艱難地咽下口水，吳晚意盯著他，氣勢有些咄咄逼人。
　　“這個問題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更何況他根本不懂這些。
　　吳晚意接著問：“你到底拿的是什么？”
　　兩人的視線在藍光中對峙，付博瀚首先敗下陣來，他有些煩躁抓了下頭發，欲言又止。
　　“放心，”吳晚意彈開在她肩膀跳動的懸浮球，“我們的談話內容只會留在這里。”
　　“好吧，其實接受任務的時候我也挺好奇的，陳姐只是讓我去拷貝主機里的數據，但你也清楚，像這種實驗室，軍方早就搜查過了，能留下的資料所剩無幾。”
　　“主機里還有數據嗎？”
　　“應該沒有了吧，我雖然不太懂技術，但是連接上光腦后，屏幕上的有個單詞我認識，翻譯過來是恢復的意思。不過沒過一會兒你就讓我們注意有情況，接著就出事了。”
　　“那個單詞怎么拼的？”吳晚意問。
　　付博瀚的臉肉眼可見的變得粉紅，他帶著一絲窘迫，生氣地說：“就那么寫的，我不可能看錯，前兩天才學了這個單詞。”
　　意識到也許不小心觸碰到付博瀚的禁區，吳晚意尷尬的閉上了嘴。
　　致遠星的Beta受教育程度普遍只到高中，偶爾有極少數被收養，私生子或者是給某些超級Alpha‘慈善家’服務的人能在大學就讀。
　　她撥了下頭發，“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之前你們的任務也是類似的嗎？各種意外應該都發生過吧，比如被伏擊？”
　　付博瀚并不遲鈍，尖銳的問題讓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他面色猶豫，似乎在認真的回想。
　　“沒有......吧。”
　　他覺得陳姐不會出賣同伴。
　　“好吧。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跟著你們出任務，不僅遇到突發事件，還有同伴犧牲，心里挺難過的，我不能讓這個疑問在心里擴大，這樣會影響我，也可能會影響我們今后的比賽。”
　　吳晚意覺得再問下來也不會得到更多的信息，付博瀚看上去人兇脾氣大，實際上卻言聽計從。
　　她伸手將懸浮防御球收回，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最后一只腳離開門前，付博瀚似乎終于找回了聲音，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會是她嗎？”
　　吳晚意沒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
　　*
　　街上人頭攢動，無人攝像機正圍著臺上演講的蘭吉茵澤。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嚷嚷著讓她趕緊下臺。
　　她嘴角帶著笑，神色如常的說完結束語，轉身下臺，與另一位參選者擦肩而過。
　　龍昊關掉電視，望出窗外。
　　海面一片平靜，但海底的蟲洞出現的時間并不短暫，要不是這次發現的及時，恐怕下一次突襲，黑列港口作為被登陸點，會毫無還手之力。
　　十三區上次受到攻擊后，整個過程處理的過于平靜，甚至沒有半點聲音。
　　辦公室的門被忽然打開，破門而入的裴良愣了下，見龍昊沒聽見，站在門口，又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龍哥。”
　　龍昊這才回神，“什么事？”
　　“聽說今年的參賽名單上有吳晚意的名字。”
　　龍昊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
　　火星明滅，他半坐在桌旁，掃了一圈正對著辦公桌墻面的骨骼標本，“海底的東西處理好了？”
　　“嗯，差不多了。”裴良收斂神色，將無線面板遞給龍昊，“不過還沒找到源頭。”
　　查不到來源，意味著異種可能還會通過海底通道突然出現在十三區。
　　他對政治不感興趣，拿過面板查看蟲洞的數據，裴良站在旁邊，微微低著頭，等著龍昊吩咐。
　　龍昊今年25歲，出來混的早，眉眼間早就沒有了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刀鋒般的戾氣。
　　白色的煙霧被捻滅，龍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東西還沒弄到手嗎？”
　　裴良微怔，記憶里某個雨夜的記憶被喚醒，“沒呢，對我們防備的很，都是私下找選手交易，而且他們有針對性選擇，我們安排的人暫時沒接觸上。”
　　龍昊閉上眼，揉揉眉心，“你有空查查我們自己人。”
　　“知道了。”裴良拉開門準備離開，忽然頓住腳，探回半個身子，“龍哥，你知道吳晚意的眼睛又能看見了嗎？”
　　“嗯。”
　　裴良有些好奇又帶著點幸災樂禍，“閆坤真這么厲害？最近好幾波人都在找他，我看他應付的挺疲憊。”
　　龍昊聽出言下之意，但嚴格來講，他和閆坤之間并沒有多大仇恨，除了他帶走吳晚意的那一次。
　　他女兒是治愈系的精神力，藏了這么多年才暴露，估計是想把那個人引出來，主動去找他。
　　他又吩咐道：“再碰到吳晚意，別太過分。”
　　裴良聽后別了下嘴，沒再多問，點頭轉身拉上門。
　　*
　　回家路上，吳晚意忽然想起給盛騰飛打了個電話。
　　“喂，喂，”盛騰飛嚎了兩聲，耳邊充斥著機械摩擦。
　　“最近怎么樣？什么時候回來？”
　　“回來？”提氣出差的事他就有點生氣，尋思著肯定不小心得罪了老板，才被‘發配’邊疆。
　　他抱怨說：“我在這里都呆了一個多月了，真夠倒霉的。你敢相信嗎？我現在都開始想念你的自制火鍋了，不過下次別放那么多辣椒。”
　　“行啊 ，等你回來，給你接風。你現在方便說話嗎，我有個問題想咨詢你。”
　　“你說。”
　　通往格林街的前方路口正在維修，掛了一個指路牌：正在維修，請繞道。
　　吳晚意瞧了一眼閃爍的紅字，轉頭走向另一邊。
　　她開門見山地問：“電子系統里已經被清理過的資料，還能再恢復嗎？”
　　“那得看什么程度了。一般清洗的話，沒什么問題。”盛騰飛還以為是吳晚意的光腦壞了。
　　“深度清理后再還原呢？”她斟酌著用詞，盡量不出現敏感詞匯。
　　本來這通電話可以回家再打，但和付博瀚的談話讓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話筒的聲音傳過來，再加上噪音早被消減不少，不過盛騰飛還是聽清楚了。
　　他眨眨眼，變得有些謹慎，“發生什么事了？”
　　盛騰飛對吳晚意受傷的事情并不知情，大街上她也不能詳細解釋，沿路的燈光越來越暗，吳晚意忍不住瞧了眼手環。
　　“沒什么，我就是好奇。”
　　盛騰飛知道吳晚意肯定不是莫名其妙來了興致，“僅僅只是恢復資料是不可能的，不過......”
　　話筒里的聲音還在斷續傳出，吳玩意卻沒心思繼續聽下去。
　　這條路過于狹長，黑暗覆蓋了整個通道，以至于路的盡頭只印出一片微弱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