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王應平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夏文杰說道:“我有兩個條件。”
關健和郝華眼睛頓是一亮,聽起來王應平終于肯松口了。夏文杰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道:“王應平,你應該清楚,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講什么條件?!?br/>
王應平神情一黯,點點頭,說道:“那我換個詞來說,我有兩個請求?!?br/>
夏文杰一笑,慢悠悠地說道:“說說吧,你的請求是什么?!?br/>
“第一,我的孩子真的不知道我的事,你們……你們不要把這件事牽扯到他身上;第二,送我的孩子出國深造,無論去哪個國家都可以,只要不留在國內就行?!?br/>
“為什么?”夏文杰笑問道。
“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孩子?!?br/>
“你說的‘他們’又是指誰?”
“毒販,或者其他的什么人,總之我的孩子如果還留在國內,他們一定能找到他,把對我的怨氣都報復在他身上!”王應平急切地說道,同時用懇求的眼神看著夏文杰。
夏文杰揉著下巴,琢磨了一會,說道:“我還是想知道你說的他們到底是指誰,毒販的頭目在逃跑過程中已經被擊斃,剩下的漏網之魚大多也被通緝,根本不敢露面?!?br/>
王應平連連搖頭,說道:“夏專員認為毒販的勢力只在山林里嗎?你錯了,毒販們真正的勢力其實是在山林之外?!?br/>
夏文杰心中一動,難道王應平知道毒販和東盟會有關聯?如果是這樣的話,東盟會做事可就太不謹慎了。
一旁的關健走上前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王應平,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說,毒販在山林之外還有勢力?”
“是的!”王應平肯定地點點頭。
關健追問道:“他們的勢力在哪,叫什么名字?”
王應平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毒販子在外面的勢力很大,用手眼通天來形容也不為過。”
夏文杰問道:“你知道他們當中某個人的名字嗎?”
王應平依舊搖頭,說道:“這我真的不清楚?!笨吹贸鰜?,他這時候說的是實話,關健不由得大失所望,夏文杰則是暗暗松口氣。他話鋒一轉,問道:“說說毒販是怎么找上你的吧?!?br/>
“首先找我的并不是毒販,而是……而是……”“而是什么?”王應平小心翼翼地看眼夏文杰,說道:“而是行署的副專員?!鄙灶D,他正色說道:“夏專員還沒有答應我的請求?!?br/>
夏文杰瞇縫著眼睛,看向關健,似在詢問他的意見。關健思前想后,琢磨了好一會,最終向夏文杰點點頭,表示可以接受王應平的條件。
有關健點頭同意,夏文杰也就放下心來,他對王應平道:“好,我可以接受你的請求,現在你可以說了吧?!?br/>
王應平呼了口氣,說道:“最先找上我的是行署的李副專員?!?br/>
他說的行署是林業局的上級單位,大興安嶺周邊的林業局都歸行署管轄,行署的一把手是專員,二把手是副專員,不過副專員并不是一個,而是有好幾個,王應平說的李副專員夏文杰并不清楚他指的是誰。
夏文杰揚頭說道:“直接說他的名字?!?br/>
“是李春祥李副專員?!蓖鯌秸f道:“當時,李副專員給我打電話,說他有位朋友會在我們林業局轄區的邊緣開發一塊地,想用來養殖木耳,要我多照顧。副專員開口,我哪敢拒絕,只能答應下來。后來,李副專員說的那位朋友來林業局找我,同時還給我帶來一百萬的現金,我承認我當時是起了貪心,不過如同沒有李副專員的交代,我……我也不敢收他的錢?。 ?br/>
關健樂了,氣樂的,說道:“王應平,你也不想想,養殖木耳一年能賺多少錢,對方一來就送給你一百萬,你覺得他們做的是養殖木耳的買賣嗎?”
王應平連連點頭,說道:“我當時也覺得對方的出手太大方,做的未必是養殖木耳的生意,可是我絕對沒想到他們是毒販,種植的是罌粟,只以為……只以為他們是打算在深山中偷伐木材,后來,直到后來出事了,我們局里的一名森林公安誤闖進他們的地方,竟然被地雷炸死,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時李副專員給我打來電話,讓我擺平這件事,李副專員的那個朋友又再一次找上我,同時還給我帶來五百萬的現金,讓我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封住死者家屬的嘴巴。在我的一再追問下,對方才說他們培植的根本不是木耳,而是罌粟。我當時很害怕,可是我沒有辦法,只能聽他們的,我前前后后收了他們那么多錢,我如果去揭發他們,他們完蛋,我也會完蛋,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默許了毒販子在t林業局轄區邊緣種植罌粟?!?br/>
“我沒有辦法,毒販子神通廣大,連李副專員都被他們買通,我一個區區林業局的局長又哪能是他們的對手?何況他們還警告過我,如果我敢去舉報他們,他們不僅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我的家人,我與毒販子同流合污,也是被逼無奈??!”
“但是你收起毒販子給你的好處你可一點沒手軟,幾千萬的現金,還有那么多的貴重物品,幾輩子都花不完了?!毕奈慕芾湫χf道。
王應平垂下頭,低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我……我得給自己給家人留一條退路?!?br/>
夏文杰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問道:“總署那邊,除了李春祥之外,還有誰和毒販子有關聯?”
王應平正色說道:“我只知道李副專員和對方有很深的瓜葛,至于還有沒有其他人,我……我就不太清楚了?!?br/>
“經常和你聯系的毒販子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一個姓胡,一個綽號叫刀疤。”
“沒有了?”“我……我就知道這么多?!薄澳悻F在能聯系上他們嗎?”“一直以來都是他們主動找我,我聯系不到他們。”王應平的說詞與副局長陳代文的供詞差不多。
夏文杰沉默片刻,對郝華說道:“郝隊,帶他回去。”郝華應了一聲,上前解開手銬,把王應平拉了起來。xdw8
王應平看向夏文杰,顫聲說道:“夏專員,我知道的我都能交代,也請夏專員記住對我的承諾,保護好我兒子!”
夏文杰隨意地揮揮手,看著郝華把王應平帶出審訊室,他回頭看向關健。后者面露苦笑,說道:“文杰,如你所愿,這個案子又牽扯到了總署頭上?!?br/>
“哈哈!”夏文杰仰面而笑,就近坐到受審椅上,翹著二郎腿慢悠悠地說道:“什么叫如我所愿,只不過是跟我的料想差不多罷了。接下來,就是把李春祥作為調查的核心,通過他,也一定可以揪出更多的臭魚爛蝦?!?br/>
“是?。 标P健若有所思地嘆口氣,喃喃說道:“通過李春祥的確可以揪出更多的人,我擔心的是,再往上揪,就不知道會查到誰的頭上了?!痹竭^總署再往上追查,就查到中央機構了。
夏文杰深吸口氣,說道:“我說過了,我的調查到此為止,接下來,就是老關你的工作了?!?br/>
關健怪異地看著夏文杰,說道:“文杰,部長可是交代過,此案的主導是你,我只是配合你的工作?!?br/>
夏文杰笑了笑,說道:“我的工作到此為止,這也應該是部長樂于看到的?!标P健不解地揚起眉毛,似乎沒太聽明白他此話的意思。夏文杰含笑道:“大家都是聰明人,誰都不用裝糊涂了。如果由我繼續追查下去,我一定會追查到底,不管背后藏了多大的魚、多大的老虎,我也會把他揪出來,不過出現這種無法收場的局面肯定不是部長愿意看到的,所以還是由你來完成接下來的工作吧,你做事比我更有分寸。”確切的說是更加圓滑。他在心里又嘟囔一句。
關健苦笑,搖搖頭,提醒道:“文杰,如果你現在放棄,可就等于把此案的功勞都讓給我了?!?br/>
“你覺得我會在乎功不功勞的問題嗎?”夏文杰樂呵呵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形,并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更在乎的該不會是天道公司的發展吧?”關健話鋒一轉,目光深邃,別有深意地看著準備向外走的夏文杰。
夏文杰停下腳步,轉回頭,對上關健幽深的目光,他嘴角慢慢揚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慢悠悠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部長早就把我踢出稽核了。”說完話,他走出審訊室,同時抬起胳膊,頭也不回地向后揮了揮。
看著夏文杰離去的背影,關健笑了笑,走到桌前,快速地收拾起上面的文件。他希望夏文杰能適可而止,像他這種一邊在稽核工作,一邊又暗中經營公司的做法,更像是在懸崖邊緣行走,一不小心就會掉下萬丈深淵,關健并不希望稽核在某一天要調查到夏文杰的頭上,而且在他看來,不管是誰,想要調查夏文杰都是一件令人極其頭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