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搓疑似黑色長發(fā)的東西位于棕色地板的縫隙里，不靠攏過去，即使以蔣白棉的視力，也很難看得清楚。
    除了它，客廳能見區(qū)域沒什么特別之處，有價值的家具都已失去了蹤跡，僅留下相應(yīng)的污跡證明自己曾經(jīng)存在過。
    這一切都表明4號樓302室不是沒有遺跡獵人來過，他們不僅來過，而且還大肆搜刮了一番，滿載而歸。
    按照正常邏輯，這能順理成章地推斷出此地沒有任何詭異。
    但“舊調(diào)小組”經(jīng)歷過江筱月、“水晶意識教”之事，商見曜又在某處心理陰影里用鋼鐵廠廢墟那本病歷上的內(nèi)容制造出了超越情理的異常，他們早就將家屬二區(qū)4號樓302室視作龍?zhí)痘⒀ǎ匀徊粫@么輕易就被“說服”。
    這世界上沒那么多的巧合！
    “我記得相關(guān)資料里，沒有鋼鐵廠廢墟鬧鬼的傳聞，也沒什么遺跡獵人指出家屬二區(qū)有特別危險的地方……”蔣白棉沒有貿(mào)然進入302室，回憶著說道。
    商見曜的語氣突然變得陰惻惻：
    “可能當(dāng)時搜刮這個房間的遺跡獵人表面上都沒什么問題，等回去以后，各奔東西，才一個又一個悄然死去。
    “他們分散在不同地方，沒人將他們的死亡原因和鋼鐵廠廢墟4號樓302室聯(lián)系在一起……”
    “……”蔣白棉啞然失笑，“沒必要講鬼故事，我又不是小紅，會怕這個。”
    說完，她“嗯”了一聲，評價起商見曜剛才的講述：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所以，我們不能魯莽。”
    “魯莽的那個已經(jīng)被我們按住了。”商見曜洋洋自得。
    蔣白棉瞥了他一眼，拿起對講機道：
    “小白，小紅，你們繞到4號樓后面，爬上三樓陽臺，在外面看一看更多區(qū)域的情況，但不要進去。”
    “好。”白晨很快做出了答復(fù)。
    她背上軍用外骨骼裝置，和龍悅紅一塊，從旁邊染上新綠的草叢穿過，來到了4號樓后面
    “我來吧。”龍悅紅分辨了一下302室的位置，主動請纓。
    白晨沒有反對，只叮囑了一句：
    “小心一點。”
    “嗯嗯。”龍悅紅膽氣更壯，走到了4號樓外墻前。
    他本打算借水管、燃氣管道等設(shè)施上爬，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些都被“窮”瘋了的遺跡獵人們弄走了。
    它們大部分都是金屬！
    沒有辦法，龍悅紅只好探出了右掌。
    他的T1型機械手臂是有吸盤功能的。
    相應(yīng)位置的鐵黑色金屬旋轉(zhuǎn)下陷后，機械手的五指中段和掌根區(qū)域各自頂出了一個特殊吸盤。
    靠著它們，以及左手對外墻縫隙、不同凸起物的抓握，龍悅紅壁虎一樣向上“游”去。
    很快，他抵達了302室的陽臺外面。
    鋼鐵廠廢墟的建筑哪怕在舊世界，應(yīng)該也有一定的年頭，所以，這里住宅的陽臺都是全封閉的，有自己安裝防護欄。
    當(dāng)然，金屬制造的防護欄如今只剩下連接混凝土的那一小節(jié)一小節(jié)殘留，其他部分都被遺跡獵人們鋸了下來，搬出了廢墟。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簡直就像蝗蟲過境。
    隔著破碎的玻璃，龍悅紅望向了里面。
    鋪著棕色地板的客廳只有一些灰塵、污跡、垃圾存在，沒任何值得關(guān)注的物品。
    如果不是地板撬起來不方便，作用又只剩生火，那些遺跡獵人說不定連這點東西都不會放過。
    龍悅紅向來小心，反映在做事上就是雖然略慢，但足夠細致。
    一眼望去沒發(fā)現(xiàn)問題后，他依舊來來回回審視了好幾遍，才拿起對講機匯報：
    “組長，客廳里沒什么東西。”
    蔣白棉習(xí)慣性又追問了一句，連那部分垃圾分屬什么品種都了解清楚了，才下達新的命令：
    “往旁邊挪一挪，看看臥室的情況。”
    她很清楚龍悅紅的T1型機械手臂有什么功能。
    于是，龍悅紅橫向移動，慢慢爬到了主臥對應(yīng)的窗臺處。
    謹慎為重，他沒有站上那窄窄的、可供立腳的地方，而是鬼鬼祟祟地把腦袋探向了一片狼藉的玻璃窗。
    風(fēng)吹雨打日曬雨淋之下，主臥窗口的玻璃早就骯臟不堪，隔著它打量任何事物，都仿佛蒙著一層厚重的灰紗，怎么都看不清楚。
    好在此地早有遺跡獵人光顧過，那層玻璃已然千瘡百孔，龍悅紅略作調(diào)整，就借助一個不小的破洞，將目光投入了室內(nèi)。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一米八的雙人床。
    床上使用的四件套呈大紅色，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部分地方已洗得有點發(fā)白。
    那些獵人竟沒拿走被子？龍悅紅一陣驚訝。
    在灰土上，在荒野里，被子也屬于硬通貨的一種。
    這怎么可能被那群“蝗蟲”放過？
    龍悅紅微皺眉頭，帶著疑惑，又調(diào)整了下位置，讓自己能看見床頭區(qū)域。
    突然，他身形一晃，差點失去平衡。
    他看到了兩顆潔白的顱骨！
    這兩顆顱骨分別倚著一個枕頭，頸椎連接的身體被大紅色的被子蓋住，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
    如果有，那就是兩具睡在302室主臥床上的尸骨。
    龍悅紅定了定神，趕緊將自己觀察到的情況匯報給了蔣白棉。
    蔣白棉拿著對講機，側(cè)頭望向商見曜，自言自語般道：
    “主臥還有床單、被子剩下，還有兩具尸骨躺在床上……”
    “之前來的那些遺跡獵人都是瞎子嗎？”商見曜一臉“震驚”。
    蔣白棉白了他一下：
    “你說呢？”
    商見曜立刻改換了說辭：
    “難道他們都信仰‘碎鏡’？”
    說著，商見曜張開雙臂，微仰身體，望向半空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看來302室真的有古怪。”蔣白棉放棄和商見曜討論。
    她想了一下道：
    “一直在外面也不是個辦法，你把病歷還原件給我，我嘗試看能不能進入主臥。
    “你留在門口，幫我盯著背后，防備意外。”
    商見曜沒有自告奮勇，拿出了折疊好的病歷還原件。
    蔣白棉接過之后，邁開了腳步。
    就在這時，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蔣白棉身體緊繃，隨時暴起地轉(zhuǎn)過了身體，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商見曜干的。
    不等她詢問，商見曜指了指斜前方，壓著嗓音道：
    “你，走，錯，了……”
    “……”蔣白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腳快，差點沖進301室。
    她強忍住情緒，不讓自己變成鴕鳥，只緩慢地吐了口氣。
    “還是我進去吧，要不然我怕你短時間內(nèi)找不到主臥。”商見曜一手摩挲下巴，一手伸了過去。
    蔣白棉的理智告訴她，確實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窘境。
    她迅速調(diào)整好心情，故作尋常地點了點頭：
    “好。
    “我?guī)湍憧粗澈蟆！?br/>     商見曜沒立刻前行，而是取下戰(zhàn)術(shù)背包，將“六識珠”套在了左腕處。
    然后，他把“生命天使”項鏈丟給了蔣白棉。
    蔣白棉沒問為什么，知道這是在加強接應(yīng)者的實力，預(yù)留后路。
    她剛接住那銀制的吊墜，左臂忽然一沉，失去了知覺。
    “果然，代價都隱含認知方面的缺陷，我這明明是生物義肢也癱瘓了……”蔣白棉嘀咕之中，把“生命天使”項鏈拋向了半空又重新接住。
    這一次，代價變成了右手癱瘓。
    對蔣白棉來說，這可以承受。
    戴著“六識珠”，握著病歷還原件的商見曜邁開了步伐。
    入門前，他禮貌地敲了下門。
    當(dāng)然，因為已經(jīng)沒有門，他只能假裝那里存在一扇門。
    踏入客廳后，商見曜看到的情況和龍悅紅剛才的描述完全一致。
    略作審查，他一步一步走向了主臥。
    主臥同樣已沒有了門，只剩頑強的門框還掛在那里。
    商見曜突然豎起戴“六識珠”的左掌，低低發(fā)出了聲音：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
    宣完佛號，他直起身體，靠近門洞，將目光投了進去。
    這一看，冷靜理智的商見曜都有點愣住：
    主臥里面確實還有一張破床，但只蓋了一層滿是孔洞的塑料薄膜，哪有什么大紅色的床單、被子，哪有什么龍鳳呈祥和兩顆顱骨！
    商見曜拿起對講機，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知了蔣白棉等人。
    窗外的龍悅紅簡直不敢相信，因為他現(xiàn)在還能看到紅色的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