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br>
</br>三天,整整三天。豫州城內(nèi)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那城墻將在什么時候會被攻破,城外的雖然只是一些沒有兵器的農(nóng)民獵人,城內(nèi)的將士裝備精良,可是,扛不住人多啊!
</br>
</br>許多人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但凡有些體力的人盡數(shù)被叫來搬運城防工具,為的便是防止那些暴民攻入城內(nèi)。
</br>
</br>到如今,城外尸橫遍野,城內(nèi)也不吝多讓,護城河染成了一片血紅,此情此景,觸目驚心。
</br>
</br>周延站在城樓上,看著下面的情形有些出神,事情竟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
</br>
</br>回想著這三天來的經(jīng)歷,那天緋紅去沒有找到程水若,他才發(fā)現(xiàn)程水若竟然跟一個男子逃掉了。
</br>
</br>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要派人去尋程水若的時候,城外偏偏又傳來消息,說是又有大面積的瘟疫爆發(fā),事有輕重緩急。他自然是馬不停蹄的先到城外。
</br>
</br>這一次,他看見的是永生難忘的一幕,無數(shù)的人,甚至包括了孩子老人還有婦女,臉上布滿了兇惡的表情,舉著石頭,拿著木棍,滿世界的追趕那些褲頭還沒來得及拴好的人,口中大喊著報應(yīng)。
</br>
</br>場面混亂不堪,一個人通常被十多個人圍攻,從一開始只是打殺患病的人,到后來便是一鼓作氣的要報仇,再到后來,就不知道是誰和誰在打了,大型的械斗就是這樣,反正瞧著不順眼的就來一下先。
</br>
</br>這樣混亂的情況如何能繼續(xù)呆下去?
</br>
</br>眾侍衛(wèi)連忙護著周延回了城,只是,城外的械斗情況越發(fā)的嚴重了,甚至還有往城內(nèi)蔓延的趨勢,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肯定是瞞不住上面的,周延心里明白的很,如今的第一要務(wù)是保證城內(nèi)的安全,第二則是不能波及到其他地方。
</br>
</br>有了這兩條原則,事情就好辦了,豫州與其他地方主要的交通通道莫過于黃河和幾條官道,只要不是行船。到哪兒去都至少要三五天的,一場水患過后,四野空空,只要他不給他們吃的,誰也鬧騰不起來,想跑也沒地方跑。
</br>
</br>于是乎,周延便下令將城門緊閉,城外那些瘋子要打就讓他們打去,三五天之后,沒的吃沒的喝,餓不死他們也能餓的一個兩個的眼冒青光,看他們還有力氣械斗不。
</br>
</br>不過過了一晚上,在次日上午的時候,城外的那一幫人便餓的受不了了,昂奮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下來,看見滿地的鮮血和尸體以后個個才回過神來。
</br>
</br>回過神來第一件事自然是找吃的,才發(fā)現(xiàn)官府不知道什么時候?qū)⒅嗯锝o撤了,而城墻上閃耀著冷光的兵器,和比平日里多出數(shù)倍的士兵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br>
</br>先是祈求,城下百姓痛哭流涕,那情景只讓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br>
</br>可是。周延怎么敢開門?
</br>
</br>城外的人不知多少感染了那病,城內(nèi)的人卻是好好的,何況這些暴民誰知道什么時候又控制不住暴起傷人?
</br>
</br>****之間已經(jīng)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虱子多了不怕癢,人死多了周延也不愁了,五千跟五萬也沒多大區(qū)別,周延已是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不找到程水若,這城門就堅決不能開!
</br>
</br>饑餓的災(zāi)民再一次憤怒了,在城門下祈求了許久都得不到回應(yīng)的時候,人人都知道若是離開豫州到下一個地方不知道要多少天,與其活活被餓死還不如拼一把!
</br>
</br>暴起的災(zāi)民異常的不怕死,前仆后繼的往前沖,不過片刻功夫城墻外便堆積起了一座尸山,讓那些災(zāi)民稍稍費些力氣便可以爬到與城墻一般的高度從而翻墻進來。
</br>
</br>這下城內(nèi)的守兵才慌了神,好在有機靈的想出了法子,只使那滾滾的油鍋倒下去,再點上一把火,才勉強控制住了局勢。
</br>
</br>誰也沒想到,這樣的戰(zhàn)斗竟然繼續(xù)了三天,整整的三天!
</br>
</br>城外的五六萬人到這會兒竟然死了大半,剩下的人誰也不知道是如何活下來的,周延是有揣測的,城里的人也都是有揣測的,只是,誰也不敢將那個揣測說出來,畢竟如今還算太平盛世,若是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
</br>
</br>藏身在城樓之內(nèi),周延的臉處于陰影之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這會兒太陽快下山了,城外的那些人也累了,今天休兵,明日再戰(zhàn),這似乎成了一種默契。
</br>
</br>周延擔心的并非這個,而是,消息合該差不多傳回京城了,至多不過明天京城必然有反應(yīng),他該如何應(yīng)對?
</br>
</br>最主要的還是,他當日信誓旦旦的說此病有法可治,可如今程水若依舊下落不明,而城外卻已經(jīng)死了好幾萬人。
</br>
</br>而如今,圍城的人從開始的要糧食的口號改成了交出周延,這事情變的有些奇怪,只是,他腦子里亂糟糟的一片,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br>
</br>周圍站著的這群官兵,周延看的見他們眼中的冷漠,似乎可以感覺到,若非他是朝廷命官,將他交給那些暴民會有損朝廷體面的話,他們似乎有打算將他給交出去。以解這圍城之局。
</br>
</br>似乎覺得跟這群人面對面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揮揮手,周延將眾人趕了出去,免得他瞧著他們便覺得氣悶。
</br>
</br>“哎……”
</br>
</br>嘆息一聲,周延迷茫的看著城樓上的一切,空蕩蕩的,猶如他此刻空蕩蕩的腦子。
</br>
</br>“其實……”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來,周延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王師爺并沒有隨著那些人走開,反倒是一臉的欲言又止。
</br>
</br>“其實什么?你說吧。”
</br>
</br>王師爺聞言想了想,終究還是咬咬牙道。“大人,您不覺得這件事兒處處透露著詭異么?這些災(zāi)民怎么會突然攻擊起城門?還是一副有組織的模樣?而且,您瞧……”
</br>
</br>王師爺指著外面升起的炊煙,那火堆在暮色降臨的時候非常的顯眼,分布在火堆周圍的人卻是均勻的緊,根本不像是雜亂無章的災(zāi)民隊伍。
</br>
</br>周延不得不回過頭細細的想著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一開始的時候,那些災(zāi)民皆是攻擊一個點,沒有突破的情況下方才改變了戰(zhàn)略,后來則是幾個點共同攻擊,一旦城內(nèi)出現(xiàn)了應(yīng)接不暇的情況,那么那個地方的災(zāi)民定會暴增,就像是有人在指揮一般……
</br>
</br>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那些災(zāi)民的吃食!
</br>
</br>若是吃人肉,誰還會有心思去煮熟了?這些災(zāi)民到底是從哪兒得來的糧食?幕后的那人這是要將他周延放在火上烤啊!
</br>
</br>“會是誰?”周延沉聲問道。
</br>
</br>王師爺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神色卻是有幾分嘲諷,這周延若是一開始不撇開他,又怎么會有這樣的局面,不過多年的主仆情份在這兒,他終究是拋不下,索性最后幫他一次,
</br>
</br>“大人還瞧不明白么?誰得利,便是誰!”
</br>
</br>周延剎那間猶如醍醐灌頂,一切的不可思議在這會兒卻是變得理所當然,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楚懷沙!
</br>
</br>妄殺無辜,還是數(shù)千之數(shù),楚懷沙回到京城得個屠夫的名字是絕對沒問題的,周延對朝廷里那幫大佬的個性摸的可算透徹,這次楚懷沙不是千刀萬剮之刑那就算不錯了。
</br>
</br>想要救他,唯一的辦法恐怕還是要釜底抽薪,讓這病無法可治,想到這里,周延便不由得一頭的冷汗,如此一來,程水若的失蹤也可以解釋的通了。
</br>
</br>只要這病沒辦法治,只要在短時間內(nèi)鬧出滔天的大事,那么。楚懷沙的罪名便不成立了,倒是預(yù)言到了此病的危害性,那便不僅無過,反倒是有功了。
</br>
</br>這件事,除了楚懷沙,他想不到任何一個人能從中漁利,只是,殺這么多人來救一個,這幕后之人也未免太過心狠手辣了。
</br>
</br>周延明顯沒想過自己之前煽動災(zāi)民暴*的時候死了多少人。
</br>
</br>“那如今我該怎么辦?還請師爺教我。”想明白這一層,要破解這個危局也非易事,周延明白王師爺既然有這么一說,必然是有辦法的,連忙恭敬的道。
</br>
</br>王師爺見狀壓低聲音吐出兩個字,“剿匪!”
</br>
</br>周延聞言渾身上下一震,王師爺卻是仿佛沒瞧見他的意外一般,指著外面空曠的大地道,“外面這些人,不管他們來自何方,又是為何而來,官府一直用心盡力的救濟他們,他們不思感恩圖報便罷了,卻是因為官府只一日供兩頓稀粥暴起不滿,竟然落草為寇,圍困豫州城三日之久,大人念他們乃受天災(zāi)所害,饑困交加方才走上歧路,苦心勸誡三日,這些人卻是不知悔改,此刻合該燃起狼煙,讓附近幾座城的援兵來幫忙剿匪,以圖京城安全,皇上安全!”
</br>
</br>周延已是聽的明白,可是,還有些問題不能不解決,低聲問道,“王師爺,那瘟疫……”
</br>
</br>王師爺一挑眉,“哪兒有什么瘟疫?死的傷的,皆是暴民所造成,楚懷沙扣著國家給的救濟糧不下發(fā),這才引起民變,這些暴民搶了救濟糧以后,竟然又掉頭來攻打豫州城。”
</br>
</br>“救災(zāi)糧?”周延皺眉。
</br>
</br>王師爺捋著胡須笑,“否則大人以為,這些災(zāi)民這些日子吃的是什么?楚懷沙來時帶了好幾船糧食,皆停靠在江岸,若非吃的這些,他們能堅持這么久么?”
</br>
</br>“你可真是我的好師爺!”周延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一掃幾日以來的憂郁,雙手緊緊抓著王師爺?shù)氖植煌5膿u動,“救吾于水火之中啊!”
</br>
</br>王師爺?shù)男Φ溃案S大人多年,大人對在下也是照顧有佳,為主公出謀劃策正是我該做的事。不過,如今我卻是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答應(yīng)。”
</br>
</br>“你盡管說!只要我辦得到的,就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周延笑道。
</br>
</br>王師爺?shù)吐暤溃斑€望大人放過程姑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