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往圣靈洞府的路上,陸靈秋吹著晚風(fēng),享受著風(fēng)花山那馨甜的空氣。
今天做了很多事情,不但讓鏡花宮再填一員,還成功滿足了憐星的愿望、答應(yīng)了飛鳥的要求,同時,詩音似乎也特別開心。
本以為黑粉色的哥特風(fēng)格長裙過于前衛(wèi)張揚了,想不到一直以來矜持婉約的秦詩音竟意外地喜歡。
“難道,她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內(nèi)斂的性格嗎……?”
關(guān)于她,陸靈秋是有些看不透的。
與其她三代靈使們最大的區(qū)別就是,秦詩音從未表露過自身的感情,也從不提出什么要求。
身為人類,她可以做到和白雪一樣,盡量將自身的存在感放到最低,同時她也非常懂得如何在天才妖孽眾多的鏡花宮里低調(diào)修煉,并能很自然地藏去原本在靈月時那足以傲視一切的鋒芒。
這種反差其實挺讓陸靈秋驚訝的。
無論是夏憐星還是白雪,對秦詩音的評價都是“非常可靠”、“天賦絕佳”、“值得信賴”,而自打她開始修習(xí)天階秘籍《殘月秋霜》之后,整個人的氣質(zhì)更是出塵了不少,仿佛不再有先前那般莫名奇妙的危機感了。
“空靈根”所面臨的無法修煉的難題已被解決,秦詩音沒了前路上的阻礙,只需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行進即可水到渠成地到達巔峰。
“真不錯啊……”
沒有煩惱、不去競爭,心無旁騖,專心修行。這樣的心態(tài),無疑是修煉之途中最佳的一種了,是無數(shù)修仙者都夢寐以求的狀態(tài)。
然世間總有萬千煩擾,即使是陸靈秋,也難免被各種迫在眉睫的大事逼得喘不過氣來。
“金瑜恢復(fù)得很快,應(yīng)該是快要痊愈了。小夜自打開始閉關(guān)之后就再也沒出來過,估計是在籌備突破的事……水蓮的話,還需靜養(yǎng)很久。嗯,總之,先去慕青那里吧。”
由于最近每天后半夜要去“萬靈春回陣”進行陪護,所以他必須妥善規(guī)劃好自己的全部時間。就算是修煉,也不能不顧時辰地閉關(guān)、或?qū)`使們不聞不問。
其實少有人知道,陸靈秋在鏡花宮時的每日安排幾乎是滿的。除卻定期的喂養(yǎng)、開會、節(jié)日慶賀、修煉指導(dǎo)、特殊獎勵及必要關(guān)愛外,他還要為大家創(chuàng)作靈法秘籍、制作靈具靈戒、斟酌敲定每次發(fā)布出去的任務(wù)的強度,同時也要關(guān)注世界各地正在發(fā)生著的事情,接收大量有用或者無意義的訊息,一旦出問題,還要及時想辦法排除威脅。
當然,他自己也得修煉。
這樣一看,藍雨柔口中的“圣靈殿下日夜操勞”就完全不是夸張之言了。
陸靈秋的忙碌只有他自己知道。
相比之下,在靈月派尋找月之謎的那段時間真的是最自由、最任性、最放松的休假階段了。
“唉。”
在腦中過了一遍接下來幾日要做的事情后,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加快腳步,走向“木靈洞府”。
……
……
風(fēng)花山,水月殿。
噠、噠、噠……
噠、噠、噠。
輕盈空靈的腳步聲從沒有入口的大殿邊緣輕飄飄傳來,伴隨著“嘶嘶”之音的響起,橫躺在瑪瑙王座上的女性驀然睜開橙紅色的眸子,目光循著聲源方向望去。
咔啦、咔啦。
鎖鏈被拉扯的金屬聲音刺耳而又清晰。
嘶嘶嘶嘶——
子嗣們在黑暗中四下散去。
她眼中充滿期待地直起了身子:
“主人,是主人嗎?”
“不是哦。”
回應(yīng)而來的聲音稚嫩且缺乏情感。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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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齊娜輕嘆著坐回到王座上,搖首嘆道:
“是你啊。”
“嗯,嗯。”
栗發(fā)蘿莉走到她的面前,小手從腕上靈鐲中取出一個白色橢圓形的東西遞向她,面無表情道:
“來看你。”
“……唉。”
明明應(yīng)該開心一些的。
但卻做不到。
——
注視著眼前的小家伙整整幾息后,拉齊娜平靜問道:
“這是什么。”
“大福。”
——
“‘大福’?”
“嗯。‘白雪,大福’。”
“那又是什么?”
“吃的。”
沙綾放棄了復(fù)雜的解釋,選擇直接講出它的功用。
和拉齊娜之間的交流沒有前輩與后輩之間的拘束感,反而有種年輕的小孩子跟早已與現(xiàn)世脫軌的大齡人之間艱難溝通的、代溝巨大的畫面感。
“甜的。”
栗發(fā)蘿莉?qū)ⅰ鞍籽┐蟾!边f到了女子面前,在她復(fù)雜的目光中喂到了她的嘴邊。
“給,吃。”
“……”
她怔了怔。
似乎在猶豫著些什么。
最后,張開小口,將其咬合住。
——
唇色是詭美不良的青紫。
毒液很快將甜美的點心染成死灰色,
并將之腐蝕成了汁水。
汁水順著嘴角滴落在地,發(fā)出刺耳的灼蝕聲。
“好吃嗎。”
沙綾歪著小腦袋問道。
“嗯。好吃。”
她難得地笑了笑。
隨后,勉強的笑容漸漸被失落所取代。
“應(yīng)該,很好吃吧。”
拉齊娜暗暗想道。
——
“億花縛魂大陣”會壓制人的五感。
被捆綁在此處的她是無法擁有完整的味覺和嗅覺的。
連神識和視野都已被禁錮,更枉論品嘗什么美食了。
在這數(shù)之不盡的年月里,忍耐苦痛和接受折磨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她不得不做、也只能去做的常態(tài)。
她沒有屬于自己的生活。
花鈴身上的自由,憑依得到的偏愛,她都不曾擁有。
從“那里”逃到這邊,不過是換個“監(jiān)牢”繼續(xù)被囚禁著度過余生罷了。
面對這些,她早已習(xí)慣。
——只要不去尋求希望,不去渴望什么、堅信著什么,靜如死水的內(nèi)心就不會在滿是瘡口的基礎(chǔ)上再度流下膿血。
沙綾陪她呆了一小會兒。
沉默許久,她突然感慨道:
“也只有你會常來看我了。”
“主人,也會。”
栗發(fā)蘿莉搖了搖頭,補充了句。
“是嗎。”
她的聲音里有些失落。
沙綾看著她,不再說話。
再次的沉默。
漫長的寂靜令人安心。
兩女就這樣面對面停留在黑暗里,互相感受著對方身上的氣息。
或許,能讓拉齊娜見到活人,就已是一種特殊的“照顧”了。
為了讓她能偶爾像這樣說上幾句話,沙綾常常替代瑣事纏身的主人來探望她。
二代靈使中,只有精通天階土遁靈法的她能夠無阻礙地穿透地面,來到“水月殿”的內(nèi)部。
不知過了多久。
——
“謝謝了。”
來自拉齊娜例行的感謝。
“沒事。”
小女孩對她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
“好。”
“還會來,看你。”
“嗯。”
沙綾的身影漸漸消失。
——
就在她徹底離開的最后一秒。
拉齊娜忽然開口低語:
“綾。”
……
她不確定小女孩有沒有聽到。
但這并不重要。
畢竟,她只是在提醒自己。
——
“如果有天我解開了封印,
我一定不會,
把你吃掉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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