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30、臨死前的衷腸訴苦!
朱懷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
唐塞兒趴在腿上的臉蛋,側臉看了朱懷一眼,認真的道:“是真的。”
她自怨自艾的繼續道:“我是配不上你的,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你就像天上的日月星辰,我只能在地上看著,羨慕著向往著,但我卻知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哎,我從沒有這樣在意過一個人啊,牽掛他,惦念他,喜歡知道他的事情,喜歡打聽他的消息,喜歡看著他,喜歡想著他……”
他說著,又一次將頭顱托在雙膝之上,淡淡的道:“我還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二十來年,要么殺人,要么還是殺人,再要么就被利用著殺人,陳凡他們跟了我好長時間了,可他們被你殺了,我心里竟沒有一絲怨恨。”
“反而我會覺得你殺伐果斷,手段凌厲……我感覺我可能心里有些扭曲了,又或許……這就是喜歡一個人了吧?對嗎?”
“朱懷……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喜歡我……一點點?”
她聲音很輕。
朱懷點點頭。
唐塞兒笑了,那張滿是灰塵的小臉,笑起來仿佛一朵靜靜綻放的曇花般幽謐而圣潔。
“可惜,以后我偷看不到你啦,哎,命途多舛身不由己啊,不過幸好,還有你愛我,你是真喜歡我的吧?”
朱懷有些心疼,他很難想象唐塞兒直到這個時候,言語中依舊帶著幾分怯弱和害怕,害怕被欺騙。
朱懷眼角有些發熱,再次點頭。
唐塞兒長長放心地吁了口氣,然后忽然笑道:“好噠。”
“時間不多啦,你走吧,別看到我死的樣子。”
“如果可能的話,等我死后,給我……收拾好么?我比較喜歡水葬,把骨灰灑到大海里面,我喜歡山東的海,很大,很清澈,很漂亮。”
唐塞兒早就知道,朱懷能在今天來這里,而且來之后沒有對自己說任何話。
她大抵就知道了,她的性命可能要到盡頭了。
如果她不愿意死,如果她還想掙扎,憑著她的武功,她應該能逃出去,最起碼不會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處死。
如果她拼了全力,蔣瓛不會是她對手的,錦衣衛這些小旗也不會是她白蓮圣女的對手!
和鄒普勝一戰之后,唐塞兒更強了,她是天生的武學奇才,她并不比鄒普勝差到哪里去!
她精通所有殺人的技巧,暗殺,搏殺,獵殺……她都懂,并且都經過實戰的訓練!
她很強!強到極點!
可她不想給朱懷帶來麻煩,她已經給朱懷帶來了這么大麻煩,如果她逃跑了,朱元璋會將所有怒火發泄到朱懷身上。
如果她再殺朝廷任何的人,朱懷可能會皇儲都保不住了。
畢竟私通白蓮圣女是大事。
她不想看到朱懷這樣,天下需要朱懷,大明的百姓也需要朱懷。
這樣的男人,就該高高在上的活著!
她甘愿為朱懷做這些事,更甘心心甘情愿的去死。
很奇妙,明明相處沒多少時間,怎么就會變成這樣了呢?
唐塞兒想不通啊。
或許……這就是愛情?
應該是吧。
“我好困。”
唐塞兒說了一句,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實在太困了,她一直在等著朱懷到來,現在,她將說有的話都說完了。
昨日一天的精神折磨,已經快讓她瀕臨崩潰,昨夜等了朱懷一夜,她終于等到朱懷來了。
有些釋然。
她緩緩閉上眼睛,不想再去想生活著死。
“唐姑娘?”
朱懷輕聲呼喊一句,唐塞兒沒有作答,只是睫毛微微抖了抖,雙眉緊緊擰在一起。
朱懷看著唐塞兒單薄的衣衫,全身緊縮的可憐模樣。
他緩緩脫下披在身上的鹿絨披風,給唐塞兒披上去。
朱懷默默的盯著唐塞兒,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也沒過多久。
他緩緩站起身。
“為了家國大義,為了日后大明千千萬萬的子民,對不起。”
聽到這句話,唐賽兒嘴角微微勾起,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對朱懷來說,其實是更大的一種折磨。
他曾許下宏愿,要將這個大明,將他心中的漢家王朝,打造成鋼鐵一般。
他曾也許下宏愿,要開一道新的歷史洪流,讓大明的鋼槍火炮,堅船利炮,能走向歐洲,開辟美洲,征服世界。
他還許下宏愿,希望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
曾經有那么一批支持他的人,藍玉、常茂、傅友德、李景隆、何廣義、廖鏞、廖鉞、解縉、鐵鉉……
他的政治籌碼大到驚人,憑著這些最優秀的大明朝臣,大明男兒,何愁開不出一個盛世出來?
他擁有最好的年代,有過最美好的親情和愛情。
他也苦厄過,見識過泯滅的親情和人性。
有人算計他,有人心疼他,有人攻訐他,有人歧視他。
這么多人站在我的背后,這么多力量指著我存活,還有歷史的車輪,也等著我去推動,王朝的命運,漢人的命運。
他領先這個世界任何人的超遠卓越的見識,他也知道哪些人會對漢家王朝有莫大的威脅。
他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他不該為了這點兒女事情婆婆媽媽。
他該回到朱元璋身旁,對老爺子認個錯,如此一來,才能繼續安穩的走下去。
女人而已,他朱懷又不缺女人,不是嗎?
徐妙錦、趙檀兒,甚至遠在占城的胡青璇,只要他想要,千里之外,都會有人派來和親!
錦繡江山在等著他,漢人的命運前途在等著他去改變……他還有好多事要做0
朱懷一步步朝外詔獄外走去。
錦衣衛詔獄前圍著許多許多人。
以蔣瓛為首的錦衣衛,足足數千名,橫亙在朱懷身前。
“嚓!嚓!嚓!”
嗚咽的寒風吹過朱懷的面頰,枯躁、單調,帶著凜凜的寒意。
風似乎柔了一下,撲到他的臉上,隱隱有些涼意。
是雪花。
面前的人似乎定格了,都在盯著朱懷。
朱懷想了想,彎腰從靴子里抽出犀牛角匕首。
他看著前方的數千錦衣衛,淡漠的道:“我今天要從這里走出去。”
蔣瓛愣住了,定定的看著朱懷,道:“殿下……何苦……違抗老爺子的命令。”
朱懷將匕首塞入牙中,將腰口的犀牛皮帶解開,緩緩的朝后裹緊。
背上,趴著的是唐塞兒,安靜,恬然。
是的,朱懷做出了選擇。
總該要做出選擇,他曾對朱元璋說,如果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他想不清楚一個男人還有什么資格頂天立地的站著。
他將唐塞兒和自己背部勒緊了一些。
將犀牛匕首拿在手中,這一柄犀牛匕首是朱元璋送的。
“殿下,您考慮過老爺子的心情嗎?您明天還要大婚!殿下!您是不是瘋了啊?值得嗎?”
蔣瓛歇斯底里的大叫。
雪花飛舞,錦衣衛詔獄前的廣場一片銀裝素裹。
朱懷搖頭:“我沒瘋,或許是瘋了吧,或許我能更好的活著,但活著卻帶著無窮后悔自責,我做不到,我不覺得我該泯滅我的人性,也不該為了達到目的任何不擇手段的事都做。”
“江山,美人,哈!”
言語一頓,朱懷急促朝前奔襲,“滾開!”
氣勢陡升。
“4.5攔住殿下,記得,殺其背上女子,誰若傷了殿下,自己提頭去見皇爺!”
數千名錦衣衛如潮水一般圍住朱懷。
這是一場不平衡的戰斗,又或者說這是一場平衡的戰斗。
因為沒人敢傷害朱懷。
錦衣衛不敢用弓弩,只能肉搏朝朱懷沖去,雙目中只有朱懷背后的唐塞兒。
唰唰唰!
砰砰砰!
朱懷迅猛出手,迅猛抬腳,一片片錦衣衛倒下,再次站起來,繼續如人潮一般朝朱懷沖來。
前方,宛如人墻,錦衣衛人群多到讓人倔強。
轟!
天空中一刀劈下,朝朱懷背上唐塞兒劈砍而去。
唐塞兒眼中緩緩流淚,手指在動,可是卻始終睜不開眼,于是眼角的淚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哈!”
朱懷抬起手臂,擋住錦衣衛落下的刀。
那名小旗一驚,急忙側身,自己狠狠摔在青石板道路之上。
“殺!殺過去!不許傷了殿下!”
蔣瓛厲聲高喝。正文 631、風雪山神廟!
點點雪花飄落在唐塞兒的臉頰之上,洗去了她臉蛋上的污垢。
唐塞兒眼角一直在留著淚花,能清晰的感受到身體下的顛簸,卻始終睜不開眼。
她也感受到了方才是經過怎么樣的一場戰斗,身軀下這個男人究竟累到什么程度。
他還帶著傷啊!
不是說好要放棄我了!不是說好為了國家大義,為了大明萬民?!
傻啊你!
時間拉回前一刻,從朱懷走出詔獄那一刻,他就沒有吭聲過,手里的犀牛匕首成了他開路的利器。
前方如潮水一般的錦衣衛退了又進,進了又被朱懷打退。
朱懷不知道揮過多少次刀,直到精疲力盡,才用他超強的意志力,揮去了潮水般錦衣衛。
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拿出震天雷。
趁著爆炸制造出來的混亂,他背著唐塞兒逃之夭夭。
至始至終,他沒有對蔣瓛求過任何話,也沒有讓任何人幫襯過自己。
風在呼嘯,夾著雪花,冰涼的拍打在朱懷和唐塞兒臉頰之上。
朱懷實在太累了,前方隱約看到山神廟。
記得,這是曾經他殺鄒普勝的地方。
天空似乎從白色漸漸變成黑色。
朱懷真的堅持不住了,他耗了太多的體能,太累了。
轟!
一對身影,在茫茫的白雪之下,轟然倒下。
“啊!啊!啊!!07!”
唐塞兒努力的在心里撕吼。
眼中淚花宛如決堤,眼瞼上的睫毛不斷閃爍,終于緩緩睜開眼,睜開血紅的眼。
她哭的死去活來,她沒有喊出來,哽咽著一句話說不出來。
白蓮圣女,即便撕心裂肺,也依舊要保持那份雍容的姿態!
她是唐塞兒!她是寧沐雯!她是白蓮圣女!
唐塞兒咬牙,緩緩支撐起身體。
四周,雪花飛舞的越來越大,白茫茫的一片,四周安靜到極點,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和房屋。
冰涼的雪花拍打在唐塞兒臉上,唐塞兒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看著躺在地上的衣衫。
熱淚盈眶。
她咬牙蹲下,努力的托起朱懷。
人在清醒的時候,拖著很好走,可一旦昏迷,拖起來似乎比清醒的時候更累。
她努力的要抱起朱懷,努力的將朱懷放在自己肩膀上,一次,二次。
她實在扛不動沉重的朱懷,急的嗓子都要啞了。
她左右迷茫的看著,然后快速的走出去。
她怕在白雪皚皚中丟失了朱懷,沿途一直在做記號。
然后又抱著一捆捆樹枝回來。
將自己裙擺上的衣衫一點點撕扯開來,寒風呼嘯,撕裂的衣衫讓她更加寒冷難耐。
然而心是熱的,縱天氣再寒冷又能如何。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簡易的木車被唐塞兒做好。
她將披風放在木車上,吃力的將朱懷抬上木車。
失去披風的保暖,讓她凍的全身在打哆嗦。
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囚衣。
凜冽的寒冬,呼嘯的狂風,飄絮的雪花,讓唐塞兒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她努力的邁著步伐,一步,一步的拖著朱懷朝前行進。
不知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一處山神廟。
唐塞兒心里一喜。
加快了步伐。
……
東宮放了兩封書信,一封是給趙檀兒,一封是給徐妙錦。
端敬殿內,寶瓶懷揣著信件,在無人注意之下,走出了皇宮。
臘月初二午時剛過一刻。
趙府和徐府分別接到一封信。
趙檀兒看著信件,放心頓時揪了起來。
趙思禮有些好奇的看著趙檀兒,不解的問道:“閨女,咋了呀?”
趙檀兒道:“朱……朱懷,好像出事了,他說,如果今天他沒來提親,婚事就暫時擱置罷。”
“爹!皇宮那邊究竟出什么事了?”
趙檀兒臉色慘白。
趙思禮也心下一驚。
昨的好好的,今天怎么忽然就說出了這些話?
趙思禮看著趙檀兒,道:“閨女!你先安心,爹去找涼國公問問。”
“恩恩。”
實際趙思禮一直知道這兩日朱懷和老爺子可能有了嫌隙,但他從沒有想過會鬧到如今這個光景。
他心神不寧的朝藍玉府邸走去。
另一邊。
徐府也接到了一封信。
是朱懷交給徐妙錦的。
徐妙錦一字一頓的看完,這封信的字數比趙檀兒多。
朱懷并不想趙檀兒為自己操心,所有沒有與檀兒解釋太多。
但徐妙錦不同,他需要徐妙錦為他去做一些事。
“妙錦,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東宮。”
“明日我要大婚,但不可不顧及檀兒和趙家的面子,你需對禮部交待,說我大病一場,讓禮部將婚期押后。”
“她對我有恩的,一時半會難以解釋,所以我需要救她,對的,不顧一切救她,我勢必會招來老爺子的怨恨,但我又不得不做,原諒我的不理智。”
“妙錦,東宮的書桌上有幾封交趾的信件,占城國想討回大明三十里地,你需拿給詹徽看,需讓他知道,大明之國土,寸土不讓……”
“還有一封信,我壓在東宮書桌上,是留給皇爺爺的,你需想辦法將老爺子引到東宮,去看到那封信。”
“最后,去一趟藍府,穩住所有人,不許任何人出面為我求情,切記!”
徐妙錦默默的看完,面色平靜的很。
作為朱懷的第一個女人,她有著別人都沒有的那份沉著和智慧。
朱懷能在這個時候,對自己無比的信任,徐妙錦心中一暖。
她呆呆坐在書房內,將書信朝火盆內燒干凈,隨即便坐在窗前發呆。
“郎君,萬望平安,有妙錦在,你且放心。”
徐妙錦自言自語。
外面的雪花有些大,徐妙錦披上一身艷紅色的裘狐披風,內里則穿著對襟紫色棉襖,帶著白色狐圍巾,又蓋上白色帽子,緩緩走出閨房。
屋內和屋外是一天一地,因為無煙煤的出現,屋內暖陽如夏,屋外則冷入骨髓。
風吹順了徐妙錦衣衫上的毛絨,徐妙錦打著油紙傘,瞇著眼,裹緊了衣衫,朝雪中走去。
“五妹,你做啥去?”
徐輝祖小跑朝院落內走去,恰遇到徐妙錦。
徐妙錦道:“哦,我出去一趟,一會兒便回來。”
徐輝祖迎著風大聲道:“好,早點回來!”
徐妙錦點頭,跺著步伐,很快抵達藍玉府邸。
藍玉府上管事通報一番,沒多時便領著徐妙錦朝屋內走去。
屋內坐著許多人,有些徐妙錦認識,有些不認識。
見徐妙錦眾人都有些警惕083。
藍玉看著徐妙錦,狐疑道:“徐姑娘有事兒?”
“一會兒要上飯菜了,我老兄弟幾個聚一聚,徐姑娘也喝點?”
徐妙錦知道藍玉是在警惕自己,隨便為他們齊聚一堂做出開脫說辭。
她搖頭道:“我來帶句話。”
藍玉一愣,沉聲道:“哦?什么?”
徐妙錦道:“朱懷讓我對諸位說一聲,不要在朝堂上說任何話,不要維護他,將嘴巴閉起來。”
“他不放心你們,他知道文官們比較精明,也怕你們頭腦一熱。”
徐妙錦說完,又道:“看來他預料的是對的,諸位吃好飯早些回去歇著吧,天兒怪冷的。”
聽徐妙錦說完,傅友德不悅的起身,扯著嗓門道:“文官無義,他們自然不會做出頭鳥。但咱都不是怕事的人!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怕球?”
“對!傅大哥說的對!”
“對對!”
徐妙錦淡淡的道:“你們出頭不是救朱懷,而是害朱懷,現在這個時機,你們什么都不要做,我會分析時局,給予你們最準確的指示!”
東莞伯何榮不高興了,怒道:“你口氣挺大?!”
徐妙錦凜然不懼:“我確實口氣很大,我不妨告訴你們,六部的執筆相公,我徐妙錦都不放在眼中!都老實呆著!”
她言語中帶著強烈的自信,言畢,提著油紙傘,轉頭離去。
這里面坐著的,哪個不是手染數萬性命的將軍,徐妙錦非但沒有一絲懼怕,反倒是教訓孩子一般厲聲丟出一句強烈自信的言語。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正文 632、徐妙錦之計!
六部衙門今天下值很早,到傍晚掌燈時分,劉三吾和方孝孺帶著一群文官夫子,本打算去東宮給朱懷布置婚房。
然,當他們抵達清寧宮的時候,卻有些面面相覷。
清寧宮安靜的很,哪里還能見到朱懷的身影。
可明日即將婚期,如此時間,朱懷卻不在清寧宮呆著,未免讓人疑竇頓生。
劉三吾和方孝孺等人本想等一會,看看朱懷會不會回來。
不過沒有等到朱懷,卻等到了朱允炆。
朱允炆邀請一眾夫子去清承宮取暖喝茶,邊可探討學問,邊也可以等著朱懷歸來。
這么大一批政治文人,朱允炆自然要想盡辦法拉攏。
國子監這些夫子們頗為無奈,也只能應了朱允炆,朝清承宮而去。
傍晚,太陽才落山不久,天就黑了下去。
凜冽的北風呼嘯,天空依舊小雪飛舞,讓本就寒冷的深冬,顯得愈加寒冷。
道路上顯有行人,大雪落地之后,很快便是白茫茫一片。
只是隱約可以看到一雙不大的腳印,此時正在朝詹徽府邸而去。
詹徽剛回到家,因為天氣太冷的原因,此時正圍在爐子旁邊伸出雙手取暖。
烤了一會兒火之后,詹夫人便端著一捧熱茶過來給詹徽驅寒。
“老爺,這明天就是皇太孫的婚期啦,您也不想著送啥,咱總不能明天才準備禮品吧?”
詹徽心煩意亂,道:“明天能不能辦的了婚事都兩說,還準備個啥!”
詹夫人一愣,不解的道:“老爺,你這話啥意思?婚期延后啦?”
詹徽幽幽一嘆:“哎!不知道,反正老夫隱約就感覺不對。”
他自然還不知道錦衣衛那邊發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朱懷在眾目睽睽之下劫獄了。
如果知道,詹徽能跳起來。
但現在老爺子和朱懷的關系尚且未緩和,能不能如約舉辦婚事,誰也說不準。
夫妻二人正說話間,府上管事踱步走來:“老爺,外面有名姑娘求見。”
嗯?
詹徽有些不解的道:“她自報家門了么?這么晚了,誰找老夫?”
管事搖頭道:“她沒有自報家門,只是說有急事要見,希望您務必見她一面,還說此事關乎著您的未來前程。”
如果只是說有急事要見,詹徽自不會相見,他是百官之首,是吏部尚書,如果誰都說有急事求見,他能應付的過來?
但說話這人的水平極高,最后一句話直接畫龍點睛。
關乎著詹徽自己的未來前程?好大的口氣!
詹徽蹙眉道:“去讓她到花廳等著老夫。”
“是。”
管事走后,詹徽披了一件棉襖,又端著茶水呷了一口。
詹夫人有些不放心的道:“老爺,這么晚了,怎么會有女子找你啊?”
詹徽眉毛倒豎,哼道:“老夫一把年紀了,還有精力瞎搞?男人的事少過問!”
說完,便背著手朝花廳走去。
徐妙錦此時正端坐在幾案旁的太師椅上喝茶。
見到詹徽,便起身行禮。
詹徽不認識徐妙錦,急促走到主位:“你是誰?”
見到徐妙錦這年輕的樣子,詹徽心里破為輕視。
年紀輕輕的,口吻倒是不小,還關乎老夫的前程?
“徐妙錦。”
詹徽一愣,似乎覺得有些耳熟,隨后驚呼道:“中山王府五公子徐妙錦?”
徐妙錦點頭:“詹大人,我們閑話少說,小女為朱懷來的。”
“他遇到了大麻煩,而今應當不在應天城。”
“什么?”詹徽猛地站起,壓著手,道:“等會說。”
他先走出去,探頭朝外看了看,小心翼翼將房門關起,對外管事道:“任何人不準靠近,都走遠些。”
“是!”
詹徽這才急促回到主位坐定,道:“隔墻有耳,老夫不知府上有沒有被安排進來錦衣衛,小心微妙。”
“徐姑娘,你說說,究竟遇到什么事了,太孫殿下怎么還離開應天城了?”
作為皇明儲君,若非事出緊急,朱懷皇宮都不會離開,又怎可能離開應天城?
唯一的解釋就是,朱懷出事了,而且很嚴重!
徐妙錦從寬大的袖籠內掏出一封書信,然后遞給詹徽,道:“詹大人,這是朱懷留給你的信件,是交趾遞上來的國書。”
“占城國想從大明手中討回他們被原安南國入侵的三十里國土。”
“這件事,朱懷需要讓你六部給出外交回應。”
詹徽接過來,匆匆掃視一眼,急道:“都這時候了,他還關心什么國事啊!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徐妙錦搖頭:“詹大人莫要過問了,反正他現在處境很不妙,老爺子應該很是憤怒。”
“你先按照我說的做。”
詹徽面色有些凝重,認真的盯著徐妙錦,道:“是太孫吩咐的,還是你自己的注意。”
徐妙錦道:“我自己的注意!”
詹徽微微搖頭:“徐姑娘莫插手了。”
徐妙錦冷笑道:“詹資善,我能救朱懷,你行嗎?”
“何以證明?”詹徽狐疑的看著徐妙錦。
徐妙錦道:“因為我叫徐妙錦!你真當我中山王府沒落是因為皇爺的一句話?我告訴你,我徐妙錦不想中山王府沒落,我們隨時可以崛起!你真當我看不出來老爺子打壓我中山王府給朱懷樹立威信?”
“我所做的所有一切,都因為朱懷!如果朱懷不存在了!我想你們都不會好過!沒有了朱懷,你的政治生涯就完蛋了!”
“詹大人,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也不會讓你冒任何險,你只需按照我說的做,算賣給我們中山王府一個人情,可以?”
詹徽看著徐妙錦,許久之后,才復雜的道:“你且說說看,要老夫做什么。”
徐妙錦道:“利用占城國和剿南海海盜的國事,與六部抓緊密會,今夜,連夜去一趟皇宮。”
“記得,切不能去給朱懷求情,只說國事,只說占城討要大明國土和南疆海盜之事!”
詹徽愣了愣,狐疑的道:“只說這些?”
徐妙錦道:“還有一句話,等老爺子問的時候,就說你今天去欲去東宮布置婚宴的時候,無意在書房看到的。”
“嗯?”
詹徽不解:“老爺子問什么?你這個話是什么意思?”
徐妙錦沒有回答,繼續道:“第二句話,需要你說的是:書房內還堆積許多書籍,以及一封信。”
詹徽有些云里霧里,他實在不清楚徐妙錦再說什么。
可徐妙錦已經站起身了,道:“你只需要將這兩句話說出來,就行了。”
“府上人多眼雜,詹大人你自己給我炮制一個合理的身份吧,告辭。”
徐妙錦起身,撐著油紙傘朝外走去。
詹徽愣在原地許久。
他忙不迭起身,匆匆忙忙走了出去,見著一臉酸不溜秋的詹夫人,詹徽一陣頭大:“滾開!不要妨礙老夫做正事!”
“老爺你干啥去?”
詹徽怒道:“正事!”
說完,便匆忙打著油紙傘,裹了一件風衣,急促朝外走去。
剛入夜,夜還不算深。
洪武二十五年臘月初二這晚,注定不太平靜。
傅友文府邸明火錚亮。
六部各部堂高官看著交趾的文書和南疆的文書,無不惱羞成怒。
“茲事體大,現在入宮!必須見的皇上!”
詹徽蓋棺定論。
其余幾人無不狐疑的看著詹徽:“詹大人,不急于一時吧?再說了,明日皇太孫要成婚……”
詹徽冷笑:“成婚?如今這個局面,還能成婚么?”
刑部尚書楊靖不解的道:“究竟什么情況了?皇宮被捂住了消息,也不知太孫那邊如何,可是焦急死個人。”
詹徽搖頭:“莫問那么多了,老夫能說的是,情況不容樂觀申。”
“這是皇爺他祖孫的事,我們外人不要插手,也不要任何求情,先就國事要緊!”
禮部尚書李原不解的道:“即便國事要緊,實非必要如此晚了還要入宮去叨擾皇爺吧?這不是找罵么?”
“家國之事,哪件是小事?皇上勤勉,且此事關乎大明之國體,如何就不能深夜擾皇上?如此被罵,老夫愿效古人之風!”
幾人肅然起敬,嘆道:“罷罷罷!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