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依舊斷斷續續下著雨,好似沒停過。
朱棟跑到學堂,和趙檀兒作別,便仰著脖頸,高傲的走近了他尋日討厭的學堂里。
學堂內。
朱棟拉著唐王朱桎、沈王朱模圍在一起。“二十三哥,二十一哥。”
朱棟瞪圓了眼睛,低聲道:“我跟你們說,我姐夫真牛逼!”
另外兩個孩子頓時就將頭伸過來,“咋了?我聽他們說你姐夫是個商人,商人有什么牛逼的”朱棟急道:“我跟你們說,我剛才準備去找我姐夫斗雞,你們猜我看到了啥?”“啥?”
朱棟比劃一下,“劉夫子在給我姐夫行禮,行的是學生禮!”
唐王朱桎震驚的瞪大眼睛:“我滴個天,那你姐夫不是比夫子還厲害”沈王朱模道:“你姐夫豈不是夫子的老師?”
搓了搓手,他眼冒精光的道:“你姐夫能抽夫子不”
朱棟晃著小腦袋:“我姐夫是夫子的夫子,你說能不能?”另外兩個小王爺陷入沉思,隨后驚呼道:“厲害!”
“你姐夫喜歡望遠鏡嗎?我舅舅給我送一個望遠鏡,我可以給你姐夫。”
“還有還有,你姐夫喜不喜歡狗?我家的狗可厲害了,還能抓兔子一抓一個準!”朱棟搖頭:“我不知道,要不咱們下一次一起去找姐夫吧。”“好!”“好!”
兩個小王爺咬著牙,眼中露出一抹狂熱,似乎看到劉三吾被抽的場景。
不遠處,朱允炆端坐在學堂,看著這群小王爺對自己視而不見,心里有些落寞,又有些羨慕。
天家無情,他朱允炆一直在為那個位置努力,這就注定了他不能像這些小家伙一樣游手好閑。
朱允炆過的很孤獨,從來都是如此。
沒多大時候,劉三吾急促走來。
剛才還咬牙要抽劉三吾的小王爺,霎時間正襟危坐,眼中露出深深敬畏,看樣子很懼怕劉三吾。“好啦,今日老夫有些事要做,你們可以早些回去。”
想了想,他又看著朱允炆道:“殿下若想學習,可獨去黃學士值廬找黃學士探討。”朱允炆行禮道:“好的夫子。”
劉三吾吩咐完畢,便表情凝重的急促離去。
幾個小屁孩相互對望,然后低喝一聲:“咱走”“父皇知道了會不會干我們”
“不會吧?父皇平常也不見咱們,朱棟,你慫啦?”
朱棟用盡吸溜鼻子,“我是男子漢!我才不慫!我給你們帶路,我知道我姐夫家在哪,就離這不遠!”“好,走!”“快點快點!”
朱懷抬頭望天。
快半個月了,應天府一直在下雨,明初這個多事之秋,天災人禍不斷抨擊著大明帝國。
留給朱元璋的壓力很大。
這一場雨持續時間之久,歷朝歷代罕見,許多地方的糧食已經捉襟見肘,這對朱元璋是莫大的考驗。
老爺子今天一早來了一趟,不知朝廷出了什么事,也沒和朱懷多說,面色凝重的離去。
臨近中秋,家家戶戶開始收集艾草,應天大街上的花燈也多了起來。
朱懷在廳堂內制作月餅,不過他頂多就是給趙檀兒打雜。
趙檀兒確實能干,很難想象,那雙精致修長的手,和面、攪蛋黃起來無比熟稔。
朱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趙姑娘,老爺子已經走了,要么你歇會兒,總這么裝也不是個事~~。”前不久老爺子來后,趙檀兒也來了,老爺子說想吃中秋月餅,趙檀兒便捋袖子開始嫻熟制作。
月餅在南宋時候就有了,中秋吃月餅的風氣,在明朝發展到鼎盛。
朱懷知道她是裝給老爺子看的。
趙檀兒沖朱懷齜牙,沒好氣的道:“一邊去!誰裝了!”
朱懷道:“我懂,都懂,你想在老爺子面前留個好印象,老爺子都夸你了,現在也沒人,沒必要這么賣力。”“你!”
趙檀兒憋著氣,白了一眼朱懷,不理他!
沉默片刻,趙檀兒對朱懷道:“你來和面,我來打月餅模型。”“好!”
朱懷點頭,走過去,好奇的問趙檀兒道:“你怎么啥都會?你不是皇親國戚嗎?”
趙檀兒呵呵道:“我小姑是皇上老爺子的妃子,和我啥關系我爹就是個兵馬使,淮西那邊也不富裕,我娘走的早,小時候當然要幫我爹干活。”
趙檀兒一邊隨口說著,一邊像是變戲法一樣剪裁出紙張模型。
“這是干啥用的?”朱懷又好奇的問道。
趙檀兒捂額:“這你都不知道你和好面,將面團朝這上面一貼,月餅的形狀啊,圖案啊,就全都出來了。”朱懷驚奇的道:“月餅上圖案不是雕刻的?”
趙檀兒一臉嫌棄的瞥著他,然后大叫道:“誒誒,你瘋了!你家和面倒這么水快些停下來來!”這么一叫喚,朱懷手中的水灑了一地。
趙檀兒走過來的急,毫無征兆的雙腳亂朝天上踢,然后砰的一聲摔落在地,疼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朱懷認真的看著趙檀兒:“這是什么新舞蹈挺好看的!”
真是沒想到,這丫頭家務活做的這么好,雙腿又這么修長,跳起舞來都別有風韻!
趙檀兒幽怨的看著朱懷:“大哥!我疼!我并不是在跳舞!我摔倒了,能不能過來扶我一把”啊?
不是跳舞啊!
朱懷急忙赧然抱歉道:“不好意思,實在你剛才的英姿太優美了,我以為你跳舞了,好好,別說扶你一把,扶你幾把都可以,實在太抱歉了。”朱懷慌忙走過去,小心攙扶起趙檀兒。
趙檀兒欲哭無淚,疼的倒吸涼氣:“可不可以去拿點跌打酒給我擦擦呢大哥你能不能別看了,我真的好疼啊!”朱懷慌忙道:“抱歉,我現在就去拿。”
不一會兒朱懷回來了,將跌打酒遞給她:“給!”趙檀兒都無語了,“你能不能幫我擦一下”朱懷踟躇:“這不好吧咱們畢竟還沒成婚。”“你解我腰帶干啥”趙檀兒警惕的看著朱懷。“啊?你不是讓我替你擦跌打藥”我特……
“是手臂,不是屁股!你瞎想啥呢你?”
朱懷臉頰有些紅:“沖動了,好好,我現在就給你擦,我滴天,這兩個手臂都摔青了。”“你忍一忍啊,應該會有點疼。”
朱懷也有些于心有愧,畢竟自己犯了錯,卻讓人家遭殃。
你要說國家大事,甚至上陣殺敵,插秧收麥,朱懷都能干,但這和面做月餅啥的,他還真不懂。
門外。
朱棟又拉著一支黑毛大公雞,威武的走在應天大街。
他后面,十一歲的沈王朱模牽著一條雄壯的黃狗,五歲的唐王朱桎脖子上掛著望遠鏡,身后幾個太監貼身跟著。
“你們就在外面等著吧,我們要去找姐夫了。”朱棟頤指氣使的說了一通,便去敲門。
馬三寶聽聞這是幾個小王爺,又是趙檀兒的弟弟,卻也不敢阻攔,目送幾個小王爺進去找朱懷和趙檀兒。
“二十三弟,你這望遠鏡,姐夫肯定不喜歡!”沈王朱模瞥著唐王朱桎道。唐王朱桎哼道:“姐夫才不喜歡你這黃狗呢!”“哈!姐夫是男子漢,男子漢都喜歡狗!”“你這望遠鏡是女人的東西,姐夫不喜歡。”唐王朱桎愣住了,隨后急著道:
“朱棟,你姐和你姐夫生小孩了嗎?”唐王朱桎奶聲奶氣的道,“我……我還能給他們帶小孩!”朱棟瞪大眼睛:“咋生小孩?”
沈王朱模道:“這你都不知道我上次聽到我娘和父皇在屋里面對話:你忍著點,好疼啥啥的。那時候我娘叫的可厲害了,后來我娘說,這就是生小孩!”三個孩子正說話間。
屋內,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叫聲。“好疼啊啊啊啊啊!”咯噔!
三個小王爺霎時間愣住了,表情有些僵硬。
朱模脫口而出,吃驚的看著朱棟:“々你表姐是不是在生小孩”少頃。
就聽屋內朱懷道:“我說了會有些疼的啊,讓你忍著點,好了,再擦一擦就行了。”朱模一本正經的點頭:“朱棟!你表姐就是在生小孩!”話音落下。
唐王朱桎忙不迭跑進去:“表姐,姐夫,你們在生小孩嗎我要給你們帶小孩!”啊!!!
趙檀兒和朱懷都驚呆了,看著半拉大,屁點高的唐王朱桎一本正經的盯著自己。趙檀兒氣惱道:“什么生小孩?誰告訴你我們在生小孩?瞎扯!”
唐王朱桎急了:“可是,可是二十一哥說,說你叫的厲害,這就是生小孩。”“對!你們就是在生小孩!”沈王朱模走進來,一臉肯定。
“表姐,小孩呢”郢王朱棟也邁著短腿走進來,眼珠子左右亂晃。
趙檀兒氣的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哭笑不得的道:“你們三小屁孩給我滾!生個屁的小孩!”“誰要你們來找我的?不去上課啦?”
朱棟認真的糾正道:“表姐,我們來找姐夫的,不是找你的。”趙檀兒惡狠狠等著朱棟,小兔崽子,這么拆臺回去收拾你!
朱棟對趙檀兒的威脅視而不見,趕緊走到朱懷旁邊:“姐夫,生孩子是不是很疼你頭上都出汗啦。”唐王朱桎也邁著短腿走過去,拉著朱懷的手:“姐夫,我給你擦汗,這么疼,你莫生小孩了。”沈王年紀大點,不過再大也不過十一歲,雖然比兩個弟弟懂的多一點,說到底(李了趙)也是個孩子。
他也跟著走過去,對朱懷道:“姐夫,你是不是沒生出小孩別傷心了,笑一笑,我帶了黃狗來,我讓它抓兔子給你看。”朱棟拉著朱懷的手:“我還帶了大公雞,斗起來可厲害了,毛唰唰的掉。”
朱桎也不甘示弱:“姐夫,你看我這個望遠鏡,能看好遠的東西,是我舅舅打仗的時候弄到的,我送給你,你別生小孩了。”說實話,朱懷暈了。
看著三個熊孩子,一時間愣在原地,癡呆的看著趙檀兒。
趙檀兒也是又氣又惱,沒好氣的指著三個小屁孩介紹道:“郢王朱棟,我表弟。”“另外兩個分別是唐王朱桎,沈王朱模。”
“他們看到他們夫子給你行禮,來討好你呢。”趙檀兒低聲對朱懷解釋,同時有點嫉妒。
這幾個熊孩子,對我怎么就沒那么好巡?
生小孩生你大爺的小孩!一群口沒遮攔的小兔崽子!朱懷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起身行禮:“見過三位王爺。”
三個小家伙根本不在乎朱懷的行禮,朱棟拉著朱懷的手朝外走:“姐夫,我帶你去看斗雞,你幫我抽劉夫子可好”
朱懷臉頰抽了抽。
看著三個調皮搗蛋的孩子,他突然有些懷念后世的少年時光。
“姐夫,我看你有點像朱雄煥,我小時候就這么跟在他后面去上樹掏鳥的。”沈王朱模跟在朱懷身后,看著這熟悉的背影,下意識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