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51、我見到皇孫了！
    孫了！
    戶部，入夜。
    明初的各衙門，尤以京師來說，工作十分乏累。
    在享受巨大權(quán)力的同時，也負(fù)擔(dān)著帝國巨大的工作壓力。
    朱元璋是個勤奮的皇帝，所以在老爺子手下做官，就沒有懶官惰官。
    戶部四司依舊還在緊鑼密鼓的工作。
    臨近洪武二十五年夏六月，上半年的財政工作都要統(tǒng)計完成。
    入五月之后，各地方的財政數(shù)據(jù)就會匯總到戶部。
    “哈~”
    度支司內(nèi)，度支員外郎王文長長打了哈氣，看著周圍正在埋頭打著算盤苦算的各吏目，他長長伸個懶腰，起身對眾人道：“好了，天色已晚，諸位回去休息吧。”
    眾人如蒙大赦，整理好手頭工作紛紛離去。
    王文熄了燈，也準(zhǔn)備離去。
    卻發(fā)現(xiàn)隔壁的戶部司的燈還亮著。
    洪武十三年，戶部下設(shè)四清吏司，分別為總部司、度支司、倉部司、金部司。
    洪武二十年，改總部司為戶部司。
    王文有些好奇的推開總部司的大門，赫然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走完了，唯獨課稅員外郎黃遷還在擰眉看著手中的文書。
    “黃大人？”
    王文輕輕呼喊。
    黃遷這才發(fā)現(xiàn)王文，將手上文書輕輕放在一旁，端起茶呷了怎么現(xiàn)在還沒走?”
    王文笑著道：“準(zhǔn)備走了，恰好看到你這邊燈還亮著。”
    黃遷苦笑，對黃文道：“你那邊上半年稅收統(tǒng)計工作如何啦？各省匯總后要盡快送到戶部司來啊！我們可都摩拳擦掌的準(zhǔn)備匯總了。”
    王文無奈的點頭：“大部分已經(jīng)統(tǒng)計完畢，只有交趾布政司了……哎，不提也罷，估摸著交趾上半年也不會有多少稅收，他們能自負(fù)盈虧，不要問戶部要錢，本官就謝天謝地了！
    “上次還記得么？鐵鉉跑來問本官預(yù)支交趾布政司的財政，要三十萬兩白銀。”
    “本官有時候?qū)嵲谟行┫氩煌ā?br/>     黃遷狐疑的道：“哦？王大人想不通什么？”
    王文干脆坐在黃遷身旁，道：“當(dāng)初皇爺是調(diào)解縉和鐵鉉一起治理交趾布政司的，你說為何獨獨解縉去交趾任了左參政，為何鐵鉉依舊還在應(yīng)天？”
    “那么鐵鼎石在應(yīng)天扮演什么角色？”
    “我總感覺他就像個先鋒官，他背后還有人實際控制著交趾！”
    黃遷愣了愣，隨即不動聲色的將案牘上的題本交給王文，道：“王大人，這是皇爺今天交給我的。”“關(guān)于交趾商業(yè)戶稅調(diào)整的方案，你看看。”
    王文有些不解，接過來之后，隨意掃視，片刻之后，眉宇頓時擰了起來，眼神漸漸明亮，不由倒吸涼氣。長久之后，他才倒吸涼氣道：“高！”
    “竟然還能用這種賦稅的方法，去保持窮富均衡！這是誰提出來的？單單此功，恐怕都能在政績上添上濃烈的一筆了！”黃遷搖頭：“不知道，皇爺交給我的。”
    “但我感覺，寫這封戶稅的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實際控制交趾之人，也就是你口中說的，站在鐵鉉背后的人！”王文愣了愣，良久后小聲道：“黃大人，你說……會不會是那位？”“誰？”“皇長孫！”嘶！黃遷瞪大眼睛，震驚的看著王文。
    王文道：“本官這么分析是有根據(jù)的，最近朝廷民間關(guān)于皇長孫的說法越來越強(qiáng)烈，皇爺卻沒有任何動作。”“很顯然，皇爺在沉沙子，等沙子到了水底之后，皇爺就要舀水了！”
    黃遷沉默了一下，看著王文道：“你的意思，這戶稅改制，是皇長孫提出來的?他還活著?”王文點頭：“嗯……額！”
    王文臉色頓變：“如果站在鐵鉉身后的是皇長孫，上次本官沒給交趾布政司預(yù)算，豈不是將皇孫得罪光啦?”
    黃遷笑笑：“無礙，如果真是皇長孫，他的格局會這么低?因為你的一句拒絕，就問罪于你啊?這想想也不可能。”王文咂摸咂摸嘴，道：“也是。”
    黃遷道：“成了……回去吧，今晚早些睡，明天皇爺要帶我去見一個人。”王文一愣：“誰?”
    黃遷搖頭，隨后眉宇一挑：“不知道。”嘶！
    王文似乎明白什么，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翌日一早。
    天空依舊微微下著細(xì)雨。
    黃遷早早的在東華門外等著。
    沒多時朱元璋便背著手走來。
    黃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如果不是老爺子走到眼前，遠(yuǎn)遠(yuǎn)看去，朱元璋和尋常農(nóng)家老頭沒什么兩樣。“走吧。”
    朱元璋背著手，面無表情的帶頭開路。
    黃遷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跟在朱元璋身后，心里有些忐忑，卻也不知道皇爺召自己去見誰。
    沿著應(yīng)天大街很快走到秦淮河畔，沒多時抵達(dá)應(yīng)天貢院附近。
    來到一處府邸前，老爺子背著手大喇喇的走進(jìn)去。
    黃遷遲疑了一下，緊緊跟著老爺子的步伐。
    方才他抬頭看了。
    朱府。
    這是哪兒？
    黃遷忍住心里的狐疑。
    老爺子似乎經(jīng)常來，而且看著熟悉的程度，似乎已經(jīng)家常便飯一般。
    黃遷心跳如雷。
    結(jié)合著最近各部堂關(guān)于皇長孫的風(fēng)氣，他似乎有些明白。“老爺子，來啦？”
    朱懷走上前，攙著朱元璋：“坐，我給你弄點茶。”“昨日上街又買了一些糖果，我也給你端來。”
    黃遷默默的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顫抖的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
    面前這年輕人和皇爺?shù)年P(guān)系好到了極致，甚至比親人還要親昵。
    黃遷有理由相信，皇爺已經(jīng)默默和其相處了很久很久！
    沒多時朱懷端著茶水和糖果走來。朱元璋癟癟嘴：“咱不喜吃糖果。”
    朱懷也沒理會朱元璋，剝開糖果直接塞到老人嘴巴中：“營養(yǎng)均衡。”說著，自己也剝開糖果塞到自己嘴巴中。
    臥槽！
    黃遷站在一旁看的渾身一顫，尿都嚇出來了。
    這小子在做什么？
    他給皇爺投食?
    關(guān)鍵是，這是強(qiáng)塞啊！直接掰開老爺子的嘴，也不管皇爺同意不同意，直接就塞進(jìn)去了？
    喂狗呢你！
    然而下一刻，黃遷的眼睛更直了。
    因為老爺子沒有絲毫不悅，只不過簡單的癟癟嘴，便不情不愿的將糖果吃下去。
    他看呆了。
    這是大明皇帝啊！鐵血帝王朱元璋啊！
    這太顛覆他的認(rèn)知了。
    朱懷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這才看到站在老爺子身后不遠(yuǎn)處，目瞪口呆的黃遷。
    朱懷愣了愣，似乎意識到剛才的失態(tài)。朱元璋笑笑：“沒事。”
    部司專負(fù)責(zé)課稅的員外郎黃遷。”
    黃遷聞言，尷尬的笑笑，對朱懷拱手：“見過朱公子。”剛才看到府邸是朱府，所以這么叫保險起見。
    沒搞清楚情況之前，黃遷可不敢亂說話。朱懷忙是抱拳還禮：“見過黃大人。”
    黃遷哪兒敢受朱懷這一禮，微微側(cè)開身子，道：“朱公子莫要客套。”
    朱懷點點頭，對黃遷道:“那在下就直說了，交趾布政司缺一個右參議，分管督糧道工作，不知黃大人可有意向?”黃遷心中猛跳。
    自己現(xiàn)在是課稅司員外郎，六品官。
    地方上右參議是五品官，如今的大明，官升一級，做少要熬三到五年的資歷。
    換句話說，朱懷一句話，就能讓他跳一級。
    他心里激動的亂跳，面上卻不卑不亢，道：“為國朝效力，自是哪兒需要本官，本官去哪兒。”朱懷還沒開口，朱元璋便道：“昨天咱給你的稅收，你研究的咋樣了?”黃遷忙道：“回皇……”
    似乎想起什么，他頓了頓繼續(xù)道：“研究好了，此稅賦的設(shè)計，水平極高！”朱元璋一指朱懷：“他設(shè)計的。”
    黃遷心中如擂鼓，“朱公子端的大才。”
    朱元璋道：“成，去吏部交個接，下午啟程去交趾。”“是……是！”黃遷嘴唇亂顫，激動的都有些站立不穩(wěn)。
    他默默抬頭看了一眼朱懷。
    一句話……他就一句話，竟就讓老爺子下了決定。皇孫……
    嗡。
    黃遷腦子一嗡，原來，他，或許，不，一定是他!.
    452、慢慢說，天塌不下來嘛！
    黃遷失魂落魄的走了。
    激動的內(nèi)心，直到現(xiàn)在，依舊沒有平靜下來。
    他升遷了，官升一級。
    就因為朱懷的一句話！
    渾渾噩噩的回到戶部。
    王文恰好看到黃遷，不免有些狐疑的打招呼：“黃大人，你這是遇到啥大事了？怎么這副德行?”黃遷呆了呆，看著王文，突然驚呼道：“王大人！本官要去交趾了！”“啥？”
    王文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黃遷依舊激動：“本官見到他了。”“誰?！”王文有些警惕。
    黃遷繼續(xù)激動的道：“本官升遷了，交趾布政司右參議！”嘶！
    王文震驚的看著他，癡呆的道：“豈不是，豈不是官升一級?”王文此時眼中已經(jīng)紅成了兔子，雙目寫滿了羨慕嫉妒恨。
    怎么跟著皇爺出去一趟，直接就官升一級？
    要知道在大明非正常升遷一級官，有多么的困難！
    怎么現(xiàn)在……就和鬧著玩一樣?
    王文愣了許久，才磕磕巴巴的道：“恭……恭喜黃大人……不過，這怎么回事啊?”黃遷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他還活著，用不了多久，王大人就知道了。”說著，他哈哈大笑離去。
    留下一臉迷茫的王文。
    什么意思啊？誰還活著……額！！！
    王文望著黃遷的背影，突然身子打個寒顫。
    這家伙，不會見到活著的皇長孫了吧？
    等等！
    他這升遷，怕不是也因為皇長孫?
    朱府。
    小雨灑落在院落內(nèi)。
    一切又恢復(fù)了安逸。
    老槐樹的樹枝上，幾只麻雀優(yōu)哉游哉的蹲著，時不時警惕的搖著腦袋。
    地上，幾只大公雞目光矍鑠，一跳一跳的在青石板的泥縫中來回轉(zhuǎn)悠，時不時從雨水和泥土中啄出一條蚯蚓。朱懷對躺在門前的朱元璋道：“老爺子，昨天上街，我看到有人在冒充皇長孫。”朱元璋淡淡乜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哦了一聲。
    朱懷突然冷不丁的道：“他為什么也會說他八歲之前的事記不清楚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不答反問，看著朱懷道：“還有半個月，你要行冠禮了，想要啥?爺爺送給你！”朱懷搖搖頭：“不知道啊，說實在的，我對這個冠禮沒多大感觸，老爺子就莫折騰了。”朱元璋笑著道：“那怎么行?你可是我大孫子。”
    頓了頓，朱元璋看著朱懷道：“你冠禮那天，咱帶你去個好地方，讓很多很多人一起給你加冕行冠。”朱懷含笑道：“咋地?還要升天不成?有什么好地方?”
    朱元璋不置可否的笑笑：“反正不會虧待你，一定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過了冠禮。”
    “十八了啊！好孩子，長大了！以后要扛起更多的責(zé)任了。”老爺子有些語重心長。
    朱懷看著老爺子一臉唏噓期待的模樣，這才發(fā)現(xiàn)老人眼中帶著矍鑠精光，他拍著胸脯道：“老爺子放心吧，一定抗起來！”朱元璋道：“咱就喜歡你這股子當(dāng)仁不讓的勁頭，好樣的！”
    這幾日，應(yīng)天城漸漸歸于平靜。
    在即將步入六月的時候，應(yīng)天城已經(jīng)很少有人敢冒充皇長孫。
    不過關(guān)于皇長孫的事，依舊是民間和官場茶余飯后的談資。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應(yīng)天城似乎陷入了另一種古怪的平靜。
    所有人都似乎有預(yù)感，好似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
    五月底。
    通淮門外，兩匹快馬急促奔襲朝皇城內(nèi)奔襲。
    兩匹烈馬跨過天津橋，進(jìn)入皇城范圍后，馬匹上的騎士紛紛下馬。
    兩人火速奔向皇城，一人朝戶部而去，一人朝兵部而去。
    好似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一般。
    五月底的清晨，天氣已經(jīng)有些燥熱。
    江南正處酷暑階段，各部堂值廬內(nèi)已經(jīng)對著窖藏的冰塊解暑。
    到五月下旬，應(yīng)天城已經(jīng)很少開始下雨。
    天空燥熱的很。
    大清早的，兵部左侍郎鐘勖就來到值廬內(nèi)坐定。
    此時的他汗流浹背，坐下之后嘎嘣嚼了些冰塊消暑。
    鐘侍郎這些日子過的還不錯，半個月前，大明第一批船只自東南沿海出發(fā)，已經(jīng)開始馳騁大海試航下西洋。
    如此豐功偉績由工部一手促成，將來后人提到下西洋，就會想到兵部，想到自己。
    這些，都是實打?qū)嵉恼儯夷茉谑窌狭粝聺饽还P。
    只是想一想，鐘侍郎都感覺有些激動。
    無論怎么說，一旦下西洋成為重要的國策，兵部在六部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下西洋需要大量的錢糧，這些錢糧自然由兵部掌握，還需要征發(fā)大量的人力，以及能工巧匠
    ，這些……都意味著兵部的權(quán)柄即將擴(kuò)大。
    鐘侍郎笑了笑，很佛系的隨手翻開案牘上的題本。
    這些，都是地方上申請的軍費和擴(kuò)充兵力的文書。
    需要他審核。
    他如往常一樣上值，閑來無事，可是當(dāng)一個書吏急匆匆的將泉州來的奏報，送到他的案頭時……
    他的眉頭深深的擰起來了！
    鐘侍郎有些不解的翻著書信，只見上面寫著：“泉州知府王青稟奏：近日于外海，有海路巡檢送來急奏，兵部員外郎方齊抑郁而死，船隊祈求返航，奏請兵部批允……”
    方齊……死了？！
    等到鐘勖詳盡的看完了奏報之后，頓時打了個寒顫。
    這人……還能活生生的抑郁死了?
    這什么鬼啊！
    鐘侍郎此時額頭已經(jīng)大汗淋漓！
    猶記得半個月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在奉天殿夸下海口，說他兵部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對航海之事就此閉嘴！
    那時候藍(lán)玉堂而皇之的在奉天殿說他兵部的人不行，不能航海，會死人的……
    這個烏鴉嘴！
    鐘侍郎打了個冷顫，看完之后，心情復(fù)雜，久久難以平靜！
    “.々混賬！簡直混賬！”
    “蠢貨！方齊這個蠢貨！航海之前拍著胸脯子說他不會出紕漏！還說自己就在水上長大的！這才半個月就頂不住了！”
    “怎么死都行！抑郁死了！這真真……在打兵部的臉啊！”
    千挑萬選，找了這么個天命之子，合著半個月就涼了！
    他兵部的老臉朝哪兒擱啊！
    這件事要是被藍(lán)玉聽到了，還不笑掉大牙！
    隨即，他又拿起了奏報，定定地看著，像是在思索著什么，只是很明顯的，臉色久久的一片慘然，眼眸里陰暗不明，好半響后，突的道：“走！走！去找茹尚書！快，快走！”
    說實話，他已經(jīng)沒臉去找茹太素，真的丟不起這個人啊！
    也不知道茹大人一把年紀(jì)了，能不能受得了這個刺激！
    眼看著兵部水漲船高，這么大的笑話鬧出來了，茹大人晚節(jié)不保啊頂！
    沒多時，鐘侍郎就跑到了茹太素的值廬前，臉色蠟黃，嚎啕大叫：“茹尚書，茹尚書，出大事了！”茹太素此時在喝茶，剛祛了暑氣，渾身自在。
    見得鐘勖來了，只慵懶的抬了抬臉皮子，顯得不耐煩，輕輕呷了口茶，他即將退休了，為人還是很講佛性的，他淡淡道：“何事？”鐘勖氣喘吁吁的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盡管鐘侍郎已經(jīng)四十有三，在茹太素眼中……還是太年輕了。
    他微笑著道：“不急，慢慢說，天塌不下來嘛。”.
    吧
    </div>        453、接連的震驚！
    茹太素是個佛系的人，他今年比朱元璋小一歲，按道理來說，六十五歲的年紀(jì)已經(jīng)是致士年紀(jì)了。
    不過皇爺還沒挑中兵部尚書的繼承人，乃至于茹太素今年還在兵部當(dāng)值。
    不過六十五歲的年紀(jì)，早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官場的生存法則，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讓他掀起波瀾的了。
    茹太素?fù)u搖頭，看了一眼兵部左侍郎鐘勖，心中暗自嘆口氣，還是年輕啊！
    還是沉不住氣。
    “慢慢說，鐘大人，先喝口茶罷。”
    鐘勖已經(jīng)沒臉喝茶了，兩股顫顫的道：“茹大人，我說了，你要穩(wěn)住心神啊！”
    茹太素卻是笑了，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淡淡的道:“這叫什么話?老夫自從二十六歲為官，如今已三十有九年，什么風(fēng)雨沒有經(jīng)歷過?當(dāng)初北元余孽攻陜西，如此大的事，本官已經(jīng)穩(wěn)如老狗……哦，本官依舊不動如山，泰然自若，你且說說吧。”
    鐘勖見茹太素如此淡定，心下也安定了下來，便學(xué)者茹尚書一般，淡然的脫口道：“方齊死了。”茹太素愣了愣。
    方齊，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啊。
    鐘勖知道，茹太素可能記不清方齊了，畢竟方齊左右不過只是個六品員外郎，在茹尚書這種高官眼中，這種小魚小蝦記不起來也正常。他提醒道：“下西洋試航的那個。”
    茹太素淡淡端著茶盞，微微搖頭吹口氣，道：“原來是他啊！”噗！
    茹太素突然將滾燙的茶水猛地吐出來，震驚的看著鐘勖，道：“你方才說什么?”鐘勖道：“方齊死了。”
    茹太素猛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好端端的人，才出去半個月，怎么就死了？”
    沉默，只覺手中握著的茶杯在晃動，有些口干舌燥，想低頭去喝茶，卻發(fā)掘手有些拿不穩(wěn)了。
    人死了就死了，一個六品官而已，死了還有下面的人補(bǔ)缺，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當(dāng)初自己在奉天殿言之鑿鑿的對藍(lán)玉，對百官，對皇上下過保證。
    說他兵部航行一定不會出紕漏！
    那個時候，藍(lán)玉還詛咒說兵部會死人，說實在的，當(dāng)時茹太素將藍(lán)玉狠狠噴了一頓！
    這群淮西武人實在口無遮攔粗鄙之極。
    他們欺辱別的衙門就算了，欺負(fù)兵部，他第一個不答應(yīng)！
    可現(xiàn)在……就很打臉啊！
    前后才出去不過半個月時間，兵部員外郎死了，船隊擱置了，耽誤了時間，耽誤了金錢。
    不知道皇上知道了，會不會雷霆大怒。
    茹太素終于坐不住了，呆呆的看著外面的晨光，嘶啞的道：“今天……是不是要開朝？”鐘勖嘴角抽了抽：“是啊！茹大人。”茹太素：“”
    他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腿腳有些顫抖，這么大的事，要是隱瞞，那就是欺上瞞下，是死罪啊！
    這……遮掩都沒得辦法。
    真是日了那方齊的親娘！
    “走，走吧，速去請罪，兵部……臉丟完了！”
    茹太素仿佛蒼老了許多，鐘勖的面頰也有些不好看，攙著茹太素道：“老尚書，您慢點。”
    同一時間，戶部。
    當(dāng)初的兩匹快馬，一匹去了工部，另一批則是從交趾來的，此時正在（bdee)戶部。
    戶部侍郎傅友文聽說交趾的上半年財政統(tǒng)計出來了，也沒多重視，接過奏疏之后，自己也無暇多看什么，直接命人將奏疏送去度支司。
    一切做完之后，他也背著手，整理了衣衫，準(zhǔn)備去開赴朝會。
    謹(jǐn)身殿內(nèi)，朱元璋正在更換常服。
    因為不是朔望朝參的大朝會，一般來說，皇帝上朝都只隨意穿一件常服。
    朱元璋看著默默站在一旁的鄭和，開口道：“你家爺要行冠禮了，下個月初六。”鄭和愣了愣，卻也不知道皇爺什么意思。
    朱元璋繼續(xù)道：“你去找到十二監(jiān)、四司、八局的衙門，于武英殿設(shè)宴前準(zhǔn)備。”想了想，朱元璋隨口道：“屆時你家爺會過來。”鄭和身子一僵，頓時心如激雷！
    皇爺這意思，下個月初六……就要將爺接到宮里啊！！！
    朱元璋繼續(xù)道：“再去一趟東宮，提前通知他們宴會的時間，讓老三將東宮主宮殿騰出位來……”沉默了一下，朱元璋目光如炬，大喝道：“準(zhǔn)備迎接咱大孫……回家！”鄭和心中激顫，“奴婢……奴婢遵旨！”
    朱元璋乜他一眼，便在緋紅蟒袍錦衣衛(wèi)力士的陪同下，徑直朝奉天殿而去。
    奉天殿的氣氛有些古怪。
    等朱元璋到來，山呼萬歲聲響起。
    還沒等太監(jiān)唱禮。
    茹太素便徑直走出來，吧嗒就跪下了。
    文武兩次的百官震驚的看著茹太素，眼中寫滿了不解。
    茹尚書一把年紀(jì)了，怎么上來行這么大禮?朱元璋蹙眉，沉聲道：“你做啥？”
    茹太素面色慘然，道：“皇上，出大事了，微臣忝為兵部尚書，上任以來，尸位素餐，如老狗一般，只知殘喘，非但沒有報的上位恩遇，卻……卻引發(fā)了巨大的災(zāi)難，這是下官的疏失……”
    朱元璋心中咯噔一下：“不要說廢話！”
    老爺子素來不喜歡茹太素這說廢話的性子，什么話都能洋洋灑灑說一大堆，卻從說不到正題上。茹太素面頰泛白，凄慘的道：“兵部員外郎……咱大明出海的兵部官……抑郁死在海上了。”此言一出，一片寂靜！
    奉天殿安靜的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死死的將目光盯向茹太素！
    朱元璋微微有些沉默，如虎一般的雙目，盯著跪在地上的茹太素。
    威壓的目光在茹太素頭頂盤旋，嚇的茹太素冷汗涔涔，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咯噔！
    似乎想起什么，老爺子心中猛地又是一顫。
    人抑郁死了，這已經(jīng)令朱元璋足夠震驚了。
    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認(rèn)為只是出個海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誰不能去?
    可現(xiàn)在，活生生的人，居然在大海上抑郁而死……朱元璋忽然想起朱懷的話，雙目布滿了震驚！
    真被那小子說中了！這大海，果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征服的！
    實際在大海上，不單單要面對孤獨、寂寞，更要面對許多未知的兇險，十五天，航行在一望無際的海面，暴風(fēng)、暴雨、海浪……等等各種自然災(zāi)害，都會成為壓垮人心里防線的稻草。
    沒有絕對的信念，人類在面對自然的時候，渺小的如一粒塵埃！
    為什么后世提起航海史，總會濃裝墨彩的提到鄭和？
    因為在十五世紀(jì)初期，能征服大海，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偉大的事！
    隨著科技的進(jìn)步，或許后人不會感覺什么，但在偉大的古人面前，鄭和七下西洋，本身就是航海史上的奇跡。
    因為自鄭和之后，再過足足百年，西方人才開始開啟航海時代。
    兵部侍郎鐘勖此時也站不住了，急忙出列跪在茹太素身旁，道：“皇上，微臣知罪，請皇上責(zé)罰！”
    朱元璋依舊沉默不語。
    這時，藍(lán)玉也出列，道：“咱就說，你們兵部的人不行，出去也會死了人，你們不信，一意孤行。”“這下好了吧?”
    “十五天的時間浪費了。”
    “浪費的不僅僅是時間，海上過的哪一天不是在耗費大明的財政？”“現(xiàn)在航海擱置了，咋辦?這些損失咋辦？”
    茹太素面色有些幽怨，可現(xiàn)在也只能任憑藍(lán)玉數(shù)落著。
    言語一變，藍(lán)玉抬頭，對朱元璋道：“啟奏皇上，兵部員外郎之死，本身對大明來說就是損失。”“國朝培養(yǎng)人才不易，臣認(rèn)為不能在讓官吏冒險。”“臣祈求，從宮中派遣太監(jiān)接替航海重任！”朱元璋沉默的盯著藍(lán)玉。他現(xiàn)在全部都明白了。
    朱懷那臭小子！
    原來在這等著吶！
    果然，事情的最終走向，居然被那小子把控的死死的。
    從推進(jìn)航海的時候，他就不止一次提過讓鄭和下西洋。
    快一年的時間，他一直在推動這件事。
    然而現(xiàn)在，他做到了！
    朱元璋到現(xiàn)在都還感覺有些夢幻。
    能造就今天這種結(jié)果，借著藍(lán)玉口中說出讓太監(jiān)航海，而又不讓百官有任何反對意見。
    他做到了！
    朱元璋現(xiàn)在細(xì)細(xì)思考，都有些不寒而栗。
    這小子，又不顯山不漏水的完成了一件大事！
    非但如此，還算計到了大明百官！
    不得了呀不得了！
    你爺爺在十八歲的時候，可真沒你這兩下子！
    好小子！爺爺越來越欣賞你了！
    朱元璋嘆息道：“你兵部宜盡快給方員外郎吊喪，戶部撥一部分俸祿給方員外。”茹太素和鐘勖忍不住感激謝皇恩。
    朱元璋又道：“藍(lán)玉說要派太監(jiān)出海，你們可還有什么意見嗎?”
    這下子，誰還敢去航海?能混到在這里的，誰不愛惜自己的羽毛，萬一哪個官吏去了，又死了，這怎么對人家家屬交待?
    于是乎，朝廷的意見從沒有今日那么統(tǒng)一，幾乎每一個人都下意識的開口，附和藍(lán)玉！
    藍(lán)玉看著朝堂的這一幕，心里也在狂跳！
    臭小子……你真牛！.        454、交趾稅收，群臣震驚！
    朝堂正在開著朝會。
    戶部也在緊鑼密鼓的核算上半年財政稅收。
    度支司員外郎王文昨天下午喝了許多酒，將戶部司員外郎黃遷送去了交趾。
    今天來度支司當(dāng)值有些晚了。
    剛進(jìn)入度支司值廬內(nèi)，就有吏目道：“王大人，交趾的稅收送上來了。”
    王文莞爾一笑，一身輕松的道：“真是令人頭大的地方，背后站著人，腰桿子就是挺的直！”“別的布政司早早就將賦稅送來了，唯獨他交趾是個另類。”
    王文剛想翻閱交趾的財政稅收，似乎想起什么隨口問吏目道：“對了，上半年的賦稅最多的是哪幾個布政司?”負(fù)責(zé)統(tǒng)計的吏目道：“回大人，湖廣的上半年田賦稅收屈居第一，折算成白銀，高達(dá)三十~二萬又五十余。”
    有明一代的稅收都難以統(tǒng)計，因為收上來的都是稻、麥、絲、絹等實物，所以換算成白銀，還要根據(jù)各地方的物價一。
    湖廣一直是大明的糧食大省，素有湖廣豐，天下足的美譽(yù)-在外。
    意思是，只要湖廣承宣布政使司的糧食豐足，天下的糧食也就不愁。
    王文點點頭，喃喃道：“三十二萬兩，吾，比起下半年翻了倍，不錯。”
    洪武二十四年，因雪災(zāi)等自然災(zāi)害的影響，下半年的財政稅收萎靡到了極點。
    負(fù)責(zé)統(tǒng)計的吏目繼續(xù)道：“接下來便是浙江布政司，田賦稅收折合白銀有二十七萬余兩。”王文聽的連連點頭，十四個布政司，加上直隸南京府，大明上半年的稅收已經(jīng)高達(dá)兩百萬兩。
    他知道，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為去年雪災(zāi)的原因，導(dǎo)致去年下半年的賦稅累加到今年。
    實際應(yīng)該只有一百萬兩出頭，基本上和往年保持平衡。
    他聽完之后，這才微微翻開交趾布政司的文書。
    只是看到總目，王文便立刻呆怔住了。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望去，見總目的數(shù)字依舊沒變。
    他抬頭看了一眼吏目，再次低頭看手中文書，又抬頭看吏目。
    那吏目不知道王員外郎這是什么意思，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王大人，怎么了?”王文突然冷不丁道：“你覺得交趾布政司的稅收應(yīng)該有多少？”吏目負(fù)責(zé)統(tǒng)計稅收工作，對各地的情況都有個判斷。
    交趾靠近云貴，往年云貴能交上來的稅，能有五萬余兩白銀就謝天謝地了。他見王文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想了想，便大膽猜測道：“四萬？”王文道：“十二萬三千六百九十兩又八分六厘！”
    吏目唰的一愣，顫顫的笑著，“王大人，別……別說笑啊。”王文道：“沒有！本官說什么笑?要說笑也是交趾那邊！”
    “十二萬兩，攏共不過半年時間，居然比云貴兩省加起來的稅收都高？”王文心里驚駭?shù)搅藰O點，直覺讓他認(rèn)為這是解大紳在瞎扯！
    對，瞎扯！
    這數(shù)據(jù)怕不是拍腦門就胡寫出來的吧？
    可是，賦稅是國家大事，是要上交到朝廷的，解大紳就算長了一百個腦袋，也不敢在這上面做文章。
    那么就是……嘶！
    真的？
    真的啊！
    我的天吶！這簡直恐怖！
    短短半年時間，將賦稅拔高到這種程度！
    沒有人看好的交趾，甚至所有人都認(rèn)為的蠻荒之地，搖身一變，成為稅收大省?
    這就離譜啊！
    不知過了多久，王文喜出望外，急忙道：“本……本官要進(jìn)宮一趟。”
    奉天殿。
    此時航海的事已經(jīng)議一段落。
    茹太素和鐘勖皆歸回班列。
    藍(lán)玉的目的也達(dá)成了，含笑回到班列。
    朱元璋環(huán)顧眾人，沉聲道：“既如此，那就從宮內(nèi)挑合格的太監(jiān)繼續(xù)航海！”航海的基調(diào)已經(jīng)定下來了。
    如果現(xiàn)在放棄，朝廷將會損失更多更多的錢。
    無論如何，誰也不想看到大明推進(jìn)出來的基業(yè)，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毀了。“戶部。”
    朱元璋喚了一聲，傅友文便急忙出列：“微臣參見皇上。”
    朱元璋道：“已然快到夏六月，咱大明各布政司的稅收統(tǒng)計出來了嗎?”
    傅友文忙回道：“啟奏皇上，包裹交趾在內(nèi)，全國十五個承宣布政使司加南直隸的稅收，基本已經(jīng)統(tǒng)計完成。”頓了一下，傅友文繼續(xù)道：“獨有交趾布政司還沒送上來。”
    朱元璋嗯了一聲，道：“交趾有司才戰(zhàn)后重建，其稅收無關(guān)大雅，你且將其他布政司情況籠統(tǒng)說一下。”
    傅友文點頭，隨即開始匯報上半年的財政稅收。
    稅收關(guān)乎著大明的下半年基調(diào)，許多錢進(jìn)到戶部之后，都會調(diào)撥出去，該負(fù)擔(dān)軍費的負(fù)擔(dān)軍費，該修路搭橋、建造寶船、建造火器的，都要統(tǒng)一撥款。
    朱元璋漫不經(jīng)心的聽著，基本上來說，洪武二十五年上半年的稅收，和去年的同比增加微乎其微。
    也是因為洪武二十四年大明出了天災(zāi)，拋開去年下半年的稅收，幾乎環(huán)比增加率為零。
    正在傅友文準(zhǔn)備結(jié)束的時候，門外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走進(jìn)來。
    有太監(jiān)悄悄送來一封文書遞給傅友文，便躬身退出去。
    傅友文愣了愣，看著手中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財政概覽，想了想，便微微掀開。
    只是一看，他頓時愣住了。
    剛想說的結(jié)束語，現(xiàn)在也戛然而止，面色顯得十分古怪。
    眾人都好奇的看著傅友文。
    朱元璋微微凝眉：“怎么不說了?”
    ···求鮮花·
    傅友文道：“啟奏皇上，交趾……交趾的財政稅收送上來了。”百官們微微點頭，不過依舊有些古怪。
    交趾稅收送上來就送上來了，你傅友文怎么感覺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莫不是上半年交趾非但沒有稅收，還倒欠民間財政？
    這種事也不是沒可能。
    尤其交趾這種地方。
    朝廷許多人對交趾都心存偏見，認(rèn)為交趾是蠻荒之地，更有甚者，認(rèn)為被調(diào)到交趾是貶官之舉。
    可說也奇怪，最近似乎許多人都以去交趾為榮。
    百官們想不清楚，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如此。
    不過今日交趾稅收出來了，也會讓一部分人人情交趾的現(xiàn)狀吧！
    眾人將目光再次投向傅友文。
    傅友文感覺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這才一字一頓的道：“今歲上半年，交趾承宣布政使司，采用以白銀計稅法，未增壽米、稻、絲、麻等稅……”
    眾人愣了愣，真正沒想到，交趾貧乏的已經(jīng)開始直接收取銀兩了呀！
    而后，就聽傅友文再次顫抖的道：“今歲上半年，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共收白銀，為十二萬……十二萬三千六百九十兩又八分六厘！”等傅友文說完，百官倏地一愣。
    眾人皆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傅友文。
    開什么玩笑！
    十二萬?
    扯呢吧！扯淡吧！扯犢子也不是這么扯的！
    殿中鴉雀無聲。
    所有人表情，先是震驚，后面就是……一副恍然的表情。
    大家都是吹噓中的能手，大哥不笑二哥，只是交趾那邊，確實有些過分的不要臉了，可真要較真起來，誰沒有吹噓過政績啊?
    只是，交趾那邊，吹的也太過分了！
    解大紳是傻子嗎?他難倒不知道這是死罪？
    敢在賦稅上做文章……額！
    只是很快，他們再次愣住了。
    解大紳是正兒八經(jīng)翰林院出生，是沐浴過孔孟圣恩的！
    又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怎么敢胡亂上報賦稅?
    唯一的解釋就是……天吶！
    殿中再次陷入沉默，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再次陷入古怪之中。
    朱元璋也愣在原地許久許久。
    他試探著問傅友文：“你沒看錯?”
    傅友文再次低頭認(rèn)真看著，深吸一口氣，抬頭道：“回陛下，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真上報了十二萬兩賦稅！”朱元璋微微有些沉默，良久后面色有些動容，似乎在思索什么，又好似下出了決心。“好！”
    “咱大孫治理的好！”
    此言一出，大殿再次陷入絕對的沉寂！
    有人的心，已經(jīng)開始狂跳不止了！川.
    455、行冠禮之日，見皇孫之時！
    奉天殿上，自南向北，自緋紅到紫衣，所有廟堂高官，朱紫權(quán)貴，無不滿臉驚駭！
    好一些人，如藍(lán)玉等人，心已經(jīng)跳到嗓子眼！
    老爺子這話什么意思，已經(jīng)不言而喻！
    這是老爺子首次，在奉天殿大朝會，在四品以上京官之列，正式將朱懷推向人前！交趾是他大孫治理的……
    朱元璋環(huán)顧面色各異的眾人，繼續(xù)緩緩地道：“洪武七年，標(biāo)兒長子，咱大孫出生，于洪武十五年薨。”“近日來，朝堂和民間都傳聞咱大孫活啦？”
    頓了頓，朱元璋繼續(xù)道：“此風(fēng)不知是誰開出來的，咱只和六部堂官說過。”六部部堂忙不迭出列請罪:“微臣知罪！”
    雖然是請罪，但他們知道，皇上目的不在此，替皇帝頂罪，也是他們作為臣子的分內(nèi)之事。朱元璋灑然一笑：“罷了，不必請罪，皆回班列。”“遵旨！”
    朱元璋繼續(xù)道：“既然風(fēng)氣都在傳，咱要不出來說兩句話，似乎也難堵住悠悠之口。“八一三””“若是再任由此事蔚然成風(fēng)，民間冒充皇孫之事此起彼伏，難免會引起社稷動蕩。”“今日咱就正式告訴爾等！傳言不虛！”
    “洪武十五年那夜，因庸醫(yī)診斷失誤，天佑大明，咱大孫未死，于鐘山寢陵爬出，流落于民間十年。”“去歲，咱于應(yīng)天府秦淮河畔發(fā)現(xiàn)咱大孫，經(jīng)錦衣衛(wèi)徹查后，咱篤定他既為咱皇明嫡長孫！”“恰下月六月初六，其行冠禮。”朱元璋微微沉默。然而百官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不開始倒吸涼氣，眾人面色驚駭?shù)搅藰O點。
    原來近日的傳言，并不是假的！
    原來這股子風(fēng)，真是老爺子親自放出來的！
    原來皇明嫡長孫，果真還活著！
    站在奉天殿的群臣，許多人心里已經(jīng)心知肚明，可更多的，還是有許多人被蒙在鼓里。“沒錯，交趾承宣布政使司是咱大孫在治理。”“咱本想著，讓他做出點成績在和你們嘮叨嘮叨。”
    “現(xiàn)在不必嘮叨了，交趾的賦稅咱聽了，都有些震驚萬分。”
    “短短不到半年時間……傅友文，你戶部沒有撥過去一分錢吧?”
    傅友文忙不迭出列：“微臣慚愧，戶部并未嘗給交趾布政司任何財政支持。”朱元璋嗯了一聲：“也就是說，交趾的一切，都是咱大孫子自己治出來的。”“半年十二萬兩賦稅，到下個月才及冠，他比咱厲害！”傅友文忙道：“大明之幸！陛下之幸！”朱元璋揮手，傅友文便入班列。
    朱元璋再次環(huán)顧眾人，道：“宗人府那邊，已經(jīng)將咱大孫從上族譜玉牒。”“禮部。”
    禮部尚書李原聽到朱元璋的呼喚，忙不迭抱著芴板出列。
    朱元璋淡漠看著李原道：“你禮部，準(zhǔn)備祭祀大典吧，下月初，咱給大孫行冠禮之時，同祭天地、山川、宗廟、社稷，也該讓他認(rèn)祖歸宗啦！”李原忍不住顫抖道：“臣，遵旨！”朱元璋點點頭，再次揮手讓李原入班列。
    “咱能失而復(fù)得皇明嫡長孫，也算是天佑大明，此普天同慶之時……刑部！”刑部尚書楊靖出列。
    朱元璋道：“除十惡之徒死刑不變，于今年大赦天下，凡囚徒，皆罪減一等；此外天下賦稅減免一月，普天同慶！”刑部尚書楊靖亦激動道：“微臣遵旨！皇上萬歲！百姓之福!”
    朱元璋繼續(xù)道：“凡三品之上官吏，下月初六，于武英殿，共迎皇明嫡長孫歸宮！”大殿上猛地爆發(fā)出山呼海嘯的聲音，群臣抱拳，高聲道：“微臣遵旨！”
    退朝之后，群臣內(nèi)心依舊破不寧靜。
    這幾日的皇孫風(fēng)波，已經(jīng)讓很多人在猜測不休！
    如今聽到這震動天下的消息，下朝之后，眾人都在交頭接耳三兩成群的討論。
    沒有人知道皇孫為什么突然復(fù)活了。
    “趙大人，這皇孫，怎么就忽然活了？”
    “呵，李大人，你覺得是忽然嗎?你沒有覺得咱這些部堂們，平常都稀奇古怪的么？”“嘶！怕不是他們早就知道皇明嫡長孫活著呢吧？”
    “這還用說?若是不然，老爺子怎么會宣布?因為時機(jī)成熟了。”“該不會是假的吧?”
    “莫瞎扯！老爺子布局了這么長時間，你是覺得老爺子眼瞎啦？”“嘶！皇長孫誰啊?”
    “朱雄煥啊，這都不知道？”
    “不不不，本官問的是，他現(xiàn)在是誰？”
    “那誰知道啊，反正再過幾天咱就知道了，不著急。”“本官有些期待。”“同期待！”
    朱雄煥的身份實在太過于尊貴，于朱允炆還不同，朱雄煥的出生，就注定了他是天之驕子！
    他爺爺是朱元璋，父親是朱標(biāo)，外公是常遇春，舅姥爺是藍(lán)玉！
    只要他成功出現(xiàn)在廟堂，他將立刻擁有皇室和淮西勛貴兩大勢力的絕對支持！
    這儲君……恐怕都唾手可得啊！
    朱元璋只公布了皇長孫，卻依舊沒有開始立儲。
    不過無論如何，只要朱雄煥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立其為儲，恐怕是早晚之事！
    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人持懷疑觀望態(tài)度。
    畢竟皇孫已經(jīng)遠(yuǎn)離中樞十年，治國不是兒媳，如果再出一個‘何不食肉糜’的皇帝，亦或者出現(xiàn)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再或者出一個大字不識的農(nóng)家子、流民……這樣的人，也未必就能撐起國家大事！
    雖然老爺子說交趾是皇長孫在治理，可這其中的內(nèi)幕，誰又能知道呢？
    指不定是老爺子手把手治理，然后將功勞丟給皇長孫？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諱莫如深，只有等到皇長孫真正出現(xiàn)，是騾子是馬，才能遛一遛…不遠(yuǎn)處，還有幾名文官也在相互探討著。“劉夫子。”
    方孝孺抿著嘴，見劉三吾緊緊握著拳，面上帶著振奮，微微點點頭。劉三吾也跟著點頭：“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方孝孺道：“‘國’‘家’以教化為本，教化以學(xué)校為先；等皇孫歸來，皇爺勢必會讓其入國子監(jiān)進(jìn)學(xué)。”劉三吾笑著搖頭：“以他的見解，國子監(jiān)誰能教他啊?你方孝孺嗎？還是老夫?”
    方孝孺搖搖頭：“老夫自然沒本事教他，但國子監(jiān)他是要來的，學(xué)問的事都可以放在一旁，他來，才能爭取到更多的文人支持，所以我等屆時要向皇上建議，讓其入國子監(jiān)進(jìn)學(xué)
    !”
    劉三吾抿嘴，眼中發(fā)出一抹亮光道：“方兄說的極是！老夫考慮欠妥了！”朱懷想真正進(jìn)入群臣的視野，還是要爭取更多文官的支持。
    因為這些人，將會決定皇長孫在民間的威望，所以無論如何，禮數(shù)一定要做全。
    至少在朱懷儲君未被宣布之前，他一定要獲得除了淮西勛貴外更多的文人力量！
    不可否認(rèn)，朱懷在武夫們之前的威望已經(jīng)極高。
    但治國，還是要靠文人們！
    中午，陽光明媚。
    進(jìn)入五月盛夏之后，天氣開始徹底炎熱起來。
    朱懷有些后悔。
    后悔沒有在冬天的時候窖藏冰塊。
    如今到了炎熱的盛夏，尤其中午，就熱的有些遭不住了。
    一頓飯吃的汗流浹背，卻沒辦法祛暑。
    正在朱懷煩悶不堪4.4的時候。
    府上下人急促走來，道：“爺，戶部侍郎來了。”
    朱懷愣了愣。
    戶部侍郎他認(rèn)識，是傅友文，不過只是有過幾面之緣，說熟悉，其實也不怎么熟悉。
    卻也不知道戶部侍郎傅友文來此做什么？
    朱懷似乎想起什么，莫不是為了交趾之事而來?可縱然如此，也不至于讓戶部侍郎親自過來吧？
    現(xiàn)在大明沒設(shè)戶部尚書，戶部侍郎就是戶部的一把手，權(quán)柄滔天。
    能讓傅友文親自到來，朱懷直覺感覺事情不小。
    正在他狐疑之際，傅友文已經(jīng)汗流浹背的抵達(dá)院落。
    朱懷走到院落內(nèi)，不卑不亢的給傅友文行禮。
    “見過傅大人。”
    傅友文氣喘吁吁的道：“天兒可太熱了！”
    “你們，快把東西放下罷！”
    朱懷見傅友文后面，幾個吏目扛著兩個大箱子，大箱子還用棉被包裹。
    他不由狐疑道：“大人，這是?”
    “冰塊！解暑的。”傅友文滿不在乎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