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他媽的給老子裝孫子了!這次看在這兩千萬的面子上,老子這次不跟你計較了!要是這次交易讓兄弟們有損傷的,別怪我下次下狠手!”</br> 綁匪的恐嚇剛說完,還沒來得及掛電話,方宇翔在手機里聽到那邊有人在給打電話的男人匯報:“要不,我們回去扒了那臭婆娘!”</br> 隨后,電話就被掛斷。</br> 方宇翔停下腳步,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仔細回味了一下綁匪的話:難道他們已經(jīng)放了她?</br> 他拔腿就順著腳下的坡道繼續(xù)往前面尋去,剛轉(zhuǎn)了一個小彎,他就看到前面的路邊有一個麻袋,好像還在動。心中狂喜,大步狂奔了過去。</br> 他正要去解口袋上被打了死結(jié)的帶子,從旁邊的山坡上氣勢洶洶地下來三四個穿著黑衣戴著頭套的男人,個個手里提著工具,有砍刀,有鐵棍……俱閃著陰森的寒光。</br> 方宇翔警覺地站起來,擋在了那個麻袋的前面,深邃的鷹眸掃了一眼那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冷靜地質(zhì)問道:“既然已經(jīng)拿到了錢,我也沒有報警沒有帶人來,為什么還要返回來?”</br> 站在前面的一個瘦小的男人甩了甩手里的鐵棍,一步步逼近他,冷笑了一聲:“對不起了方總,你沒報警我們不知道,但是你的屬下已經(jīng)正在往這邊趕的路上了!不是你告訴的他們,難道是我們兄弟幾個里面出了奸細不成!”</br> 方宇翔瞄了一眼他手里的鐵棍,勾了勾嘴:“我如果想帶人來,我為何不帶身手敏捷的警察進來,為什么偏偏讓他們來?錢都已經(jīng)給你們了,我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爽嗎?各位都是道上的人,怎么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懂!”</br> 他攥緊的拳頭慢慢地松開,手心里和額頭上都已經(jīng)滲出了汗珠來。寡不敵眾,他只能企盼著這些殺人如麻的家伙能聽得進去他的話。</br>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給這幫不通情理沒有人性的匪徒們講道理,堪比對牛彈琴。在刀尖上滾爬習(xí)慣了,講的是膽,信的是命,而不是道理!</br> 帶頭的瘦小男人偏了偏頭:“小弟不才,聽不懂你說的!這些話,還是留著下去給閻王爺說吧!我倒是想看看你這個傳說中冷酷無情的方式總裁的心到底是不是冷的!”</br> 說完,他揮了揮手,吩咐身后的幾個男人:“你們?nèi)ソo我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至于這個小妞,這幾天老大不讓動,我都忍得口水直流了!我先享用享用!給我上,讓這對情真意切的鴛鴦成為一對死在路邊的野鴛鴦吧!”</br> 聞言,身后的幾個男人掄著工具就上來。方宇翔來不及多想,他轉(zhuǎn)身抱起還未被自己解開的麻袋就向前拼命地跑去。剛跑兩步,只聽“咯嘣”一聲,從背上襲來一陣鉆心的疼,好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的胳膊一抖,手里的麻袋掉到了地上。</br> “晴晴,晴晴……”他撲上去就去解袋子,可手剛碰到麻袋袋口,又是一鐵棍打來,從他的胳膊上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劇痛蔓延開來,他痛得額上已經(jīng)冒出了冷汗,可仍咬著牙緊緊地護著那個麻袋。亂棍就那樣好不留情地揮了下來,一棍棍打在他的背上,肩膀上,胳膊上……</br> 他嘗到了嘴角有腥甜的味道,他卻沒有絲毫掙扎,嘴角漾起一抹慘笑,突然轉(zhuǎn)身狠狠地瞪了一眼上前就要再來一棍的男人:“你們要么就一刀砍死我,只要不砍死我,我一定會加倍償還!”</br> 許是他那深不見底的眼里放射出來的戾氣不怒自威,那只高高揚起的棍子,怔在了半空,戴著面罩的男人遲遲不敢下手,其他的人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br> 就在這時候,從山坡上又急急匆匆地下來一個他們的同伙,連滾帶爬地跑到那個帶頭的瘦小男人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老大吩咐,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就行了!快走,他們的人已經(jīng)上了公路了!不走就來不及了!”</br> “媽的!”瘦男人揚手制止住了旁邊的幾個人,從其中一個手里搶過一把尖刀,就向方宇翔和麻袋砍來,方宇翔條件反射地撲在了麻袋上,本能地抬起另一只沒有受傷的胳膊擋住了那一刀。</br> 隨著一道血漬噴了出來,瘦男人狠狠地踢了一腳麻袋,方宇翔想伸手去護,剛爬起來又一個趔趄趴到了地上。等他掙扎著抬起頭的時候,麻袋已經(jīng)順著坡道咕嚕咕嚕向下面滾下去,直到“嘭”得一聲撞到了一棵樹上,才停了下來。</br> “你們這些畜生!”方宇翔爬起來怒吼著準(zhǔn)備逃竄的匪徒咆哮了一聲,剛轉(zhuǎn)身,后腦勺挨了重重的一記棍子,眼神渙散地看著那些匪徒爬上山坡逃走,自己卻無力地倒了下去。</br> 渾身的骨頭不知道還有幾塊是完整的,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胳膊上的傷,扯動得他渾身的神經(jīng)都繃得緊緊的,在眼睛即將閉上的那一刻,他眼角模糊的余光里,看到的是剛剛滾下去的那個麻袋……那個可能裝著駱晴晴,他這生命里,最后一個想去用力愛的女人……不,他不能倒下,她還生死未卜,他不能就這樣倒下去好不容易即將盼來和美的日子,不能就這么聽天由命!</br> 他的手開始慢慢活動,眼睛倏地睜了開來,忍著全身上下拆骨分裂般的痛,爬起來,跌倒,再爬起來……就那么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向坡道下面的麻袋爬去。</br> 背上是徹骨的痛,兩只胳膊,已經(jīng)痛得失去了知覺。他咬著牙,滾到了麻袋前,眼淚瞬間迸了出來。</br> 晴晴,晴晴,你千萬不能有事!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我還有好多話都沒告訴你,我還沒有向你求婚,還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對你說一句我愛你……我甚至連我的名字都還沒告訴你,不能有事……</br> 手,顫抖得一點都不聽使喚,他用力抬起已經(jīng)斷掉的胳膊抹了抹那模糊了視線的眼淚,卻把胳膊上流出的汩汩鮮血抹得臉上,形成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br> 袋子終于解開了,他的手卻猶豫了……他害怕看到的是,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的她……</br> 不,不會的!他瘋狂地打開袋子,里面果然是駱晴晴!</br> 她臉色慘白,額頭上有好幾處傷口,正在往外滲著血,嘴巴里被塞著毛巾,手腳還被捆著,還好,她的眼睛雖然閉著,但眼皮在微微跳動,身上也有溫度……</br> 方宇翔狂喜著扯出她嘴里的毛巾,抱住她的頭使勁地親吻她的臉,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的他,一句話再也說不出口。</br> “晴晴,親愛的……親愛的,快,快醒醒!”他終于緩過神來,倉皇地去解綁著她的繩子。</br> 駱晴晴的嘴巴微微張開,卻說不出話來,眼角流出了一滴清澈的淚,低落在他的手上,滾燙的溫度仿佛比渾身的傷口還要侵蝕人的心……</br> “對不起,對不起……別害怕,我現(xiàn)在就帶你回家!我們回家!”他吻干她臉頰上的淚,舍不得再放下她,只好一只手扶著她的身子,另一只去著急地解繩子。</br> 繩子終于解開了,方宇翔看了一眼五六米高的斜坡,咬緊牙,可受傷的雙臂還是抱不起來她。</br> 他突然想起還有手機,慌忙從口袋里去摸手機給王顯達打電話。</br> 電話還未撥出去,就聽到有車子開進來的聲音,他忙抬頭望去,果然是王顯達那輛招搖的白色卡宴!車還沒停穩(wěn),王顯達和劉凱就跳了下來。</br> “快,打120……救,救她……”方宇翔深邃的眸子里終于閃進一絲希望的亮光,不顧自己滿身傷痛,抱著駱晴晴的頭,急切地喊道——那撕心裂肺的聲音,仿佛是用盡了他的整個生命在求救。</br> 王顯達和劉凱看到這令人心碎的一幕,表情嚴(yán)肅地先把駱晴晴抬上了車,轉(zhuǎn)身卻看到方宇翔無力地坐在地上,渾身是傷,想站起來都力不從心,嘴角痛得一直在抽搐。</br> 劉凱走過去扶他的時候,眼睛都已經(jīng)紅腫。劉凱的手剛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方宇翔努力地睜開被血水和淚水模糊了的眼睛,虛弱地命令道:“先……救她!”</br> 說完,他的脖子一歪,昏倒了過去。</br> “快,快先扶他上來。”</br> “媽的,這120的速度真TM慢……”</br> ……</br>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藥管……駱晴晴醒來的時候,入目是一片刺眼蒼茫的白。</br> 待她的眼神有了焦點之后,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吊針,看到了身旁的各式儀器,也看到了麥萌和張嘉銘或驚喜或激動的臉,慢慢在自己眼前放大。</br> “哇……醒了醒了,晴晴醒啦……親愛的,你嚇?biāo)牢伊恕睆埣毋懷劾镟咧鴾I花,說話的時候激動得不知該把那只妖嬈的蘭花指放在哪里。</br> “喂——別離她這么近,你剛回來,身上風(fēng)塵仆仆的,細菌病毒太多!”麥萌一把把張嘉銘拉到了身后,回頭嬉笑著問駱晴晴:“感覺怎么樣?哪里疼哪里癢?餓不餓?要不要喝點水,”</br> 駱晴晴突然覺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的,鼻子酸酸的,嘴角不自覺地浮起暖暖的笑。</br> 兩天了,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小黑屋子里,見到的都是蒙著臉的兇惡男人。她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他們,他們?yōu)槭裁匆米虞娴恼掌阉_出去,然后她不知什么時候被身后的一個人捂住了嘴,暈了過去……待她醒來的時候,就一直在那個黑色的屋子里。她聽到外面的大房子里有一個領(lǐng)頭的男人,在吩咐另外幾個人給方宇翔打電話……</br> 對了,他呢?她微弱的記憶里,好像在最后昏昏迷迷的時候,感覺到了他抱著她,好像聽到了他在呼喊她……</br> “他呢?”她笑著問麥萌,嘴角揚起的時候,卻覺得心里突然空蕩蕩的,仿佛被一把焦灼的大火燒過,只剩下一陣陣令她害怕的荒蕪。</br> “嘉銘,快,晴晴叫你呢!”麥萌的眸光閃了一下,拽了拽站在自己身后的張嘉銘。</br> “他呢?”麥萌異常的舉動讓她立刻敏感起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突襲心尖,第二句話問出口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喉間異常干澀,說話變得十分的艱難。</br> “親愛的,你剛醒來就惦記著他!把我和嘉銘當(dāng)空氣啊!”麥萌雖然佯裝吃醋,但她紅紅的眼睛卻騙不了駱晴晴。</br> 駱晴晴把視線轉(zhuǎn)到張嘉銘臉上,目光堅定:“嘉銘,他呢?”</br> 張嘉銘心虛地看了一眼麥萌,低頭絞起手來。</br> 駱晴晴著急了,霍得坐了起來,可是身上的傷口突然被牽動,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嚇得麥萌和張嘉銘呼啦一下圍上來,把她按了下去。</br> “你這是何苦呢!非要跟自己身體過不去是吧?非要讓我們?yōu)槟闾嵝牡跄懩悴艥M意是不是?”麥萌低吼了一聲,氣得把煙掏出來,原地轉(zhuǎn)了三圈,把煙狠狠地扔進了垃圾筐里。</br> “你瘋了吧!”張嘉銘把麥萌拉住,按進了旁邊休息的沙發(fā)上:“她剛醒來,你就這樣吼她,你不怕她有什么三長兩短啊!”</br> 聞聲趕進來的護士輕聲地斥責(zé)沙發(fā)旁邊的兩個人:“鬧什么呢!病人的身體很虛弱,需要靜養(yǎng)!請你們出去吧!”</br> “對不起啊!剛才太激動了,保證現(xiàn)在開始說話不超過十分貝!”張嘉銘壓低聲音,趕緊陪著笑跟護士那道歉。</br> “護士小姐,跟我一起來醫(yī)院的,有沒有一個男的,叫方宇翔?”駱晴晴掙扎著坐起來,急切地問護士。</br> “哦,方總啊!他在隔壁的ICU,現(xiàn)在還沒醒來!”護士小姐檢查了一下針頭和吊瓶,說得云淡風(fēng)輕。</br> “還沒醒來?他……”駱晴晴的眼淚唰得就涌了出來。</br> “沒事,生命體征還算正常,但是身上受了重擊,而且腦子里有中度腦震蕩,醒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護士安慰她。</br> “那,我來醫(yī)院多久了?”她聽了護士的話,終于舒了一口氣,可眼淚還是悄無聲息地可勁往下流。</br> 護士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你們被送到醫(yī)院的時候是上午九點鐘,現(xiàn)在是晚上六點鐘。”</br> 駱晴晴忙擦了擦眼淚,“我,我覺得我現(xiàn)在挺好的,好像沒什么大礙。我想,我想過去看看他!”</br> “不行!雖然您身上的傷沒有大問題,但您現(xiàn)在身體很虛弱,還有點輕微腦震蕩,需要臥床休養(yǎng)至少三天!”護士直接冷冷地拒絕了她,轉(zhuǎn)身對麥萌和張嘉銘說:“病人需要靜養(yǎng),請你們注意點。”</br> 目送著護士走出了病房,麥萌湊上來一臉壞笑:“這下安心了吧!我們剛才不是不敢告訴你,我們是覺得護士說出來的可信度比較高!是吧,嘉銘!”</br> “恩恩,是的!”張嘉銘趕緊附和著點頭。</br>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方宇翔究竟是什么狀況。他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那邊ICU病房門口圍了一圈人,麥萌悄悄透過玻璃窗看了一眼,方宇翔渾身插滿了管子,而站在外面的人無不神色凝重。而醫(yī)生的話永遠都是危言聳聽:能不能醒來就看他的造化了!</br> “媽的,老娘最惡心聽到這句話!忒俗!”麥萌憤憤地罵了一句。</br> 張嘉銘知道,她只是把所有的擔(dān)慮發(fā)泄出來而已!ICU——這幾個字母代表的是什么,想一想都讓人樂觀不起來。</br> 剛才聽了護士的話,他們的心和駱晴晴的一樣,終于放了下來:好不容易看到晴晴那么安心地跟方宇翔生活在了一起,絕對不能讓她的幸福這么短暫。</br> 幸福可以來得晚一點,但千萬不要太倉促!</br> “萌萌,我想去看他。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我這幾天雖然被他們綁了起來,但是很奇怪,他們的老大好像一直吩咐他們不能虐待我!每頓飯都有給我吃,沒有打我沒有輕薄我,我身上的傷都是在被裝進了麻袋之后才受的!所以,我真的沒事!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駱晴晴拉住麥萌的胳膊使勁搖晃著,語無倫次地求她,眼淚止也止不住。</br> 麥萌的眼圈也紅了,她最見不得女人在自己眼前哭。“哎呀,好了好了,我去給你想辦法好不好?”</br> “嗯!”駱晴晴終于點了點頭。</br> 麥萌和張嘉銘嘀咕了一陣,過了一會,悄悄地推進來一把輪椅。趁護士不注意,一人推著輪椅,一人提著吊瓶,把她推出了病房。</br> 當(dāng)駱晴晴坐著輪椅出現(xiàn)在ICU門口的時候,她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王顯達和劉凱,還有方芳。</br> 她看到方芳的時候,蒼白的臉上想努力擠出一絲笑給她,可是嘴角剛動了動,鼻子一算,眼淚先掉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若不是為了救她,他也不會受傷。</br> 見她喃喃地說著道歉的話,方芳心里揪得酸痛,走過去蹲在駱晴晴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淺淺地笑了:“傻丫頭,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如果非要找到罪魁禍?zhǔn)祝也辉摪鸦槎Y地點選在那個地方……”</br> “謝謝你!”駱晴晴抿了抿唇。</br> 方芳看了一眼身后的ICU,“去看看他吧,剛才他的手動了動,醫(yī)生說可以進去。但是我們幾個,都沒勇氣進去,他肯定最想見到的是你。”</br> 駱晴晴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對麥萌和張嘉銘一個放心的眼神,從張嘉銘手里拿過吊瓶掛在了輪椅的吊瓶架上,自己滑著輪椅跟著方芳走到了ICU門口。</br> 方芳輕輕地轉(zhuǎn)動門上的把手打開門,駱晴晴滑著輪椅,緩緩地走到了方宇翔的床前。</br> 他的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粗細不一的管子,兩只胳膊都被白色的繃帶纏著緊緊的固定著,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平日里那雙暗含壞笑的深邃眸子微微閉著,唇上毫無血色。</br> 駱晴晴的喉頭發(fā)緊,眼淚毫無征兆地涌了出來。眼淚很快模糊了雙眼,她才悄悄地抹了抹淚,近一步上前握住了他的幾個露在外面的手指。</br> 他的手指冰涼,沒有絲毫溫度,嚇了她一跳,直到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微微彎曲,她的嘴角才揚起一抹欣慰的笑:你還好著呢,對吧!你快醒來啊!馬上就是周末了,我們還要去接我們的女兒子萱……</br> 心里默默地念著,她又忍不住淚如泉涌。她怕她的聲音打擾了他,只是默默地流淚,不敢出聲。</br> 他似乎聽到了她心里的呼喚,手指動得越來越頻繁,嘴角也似乎抽了抽。</br> 駱晴晴忙抬起手背擦了擦淚,驚喜地湊上去,輕聲問:“你醒了,是嗎?”</br>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上輕輕地劃了一個圈,仿佛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她唇角揚起笑,狂喜的眼淚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br> “晴晴……是你嗎?”他干裂的嘴唇突然微微張了張,吐出幾個微弱的聲音,眼睛好像正在努力地睜開。</br> “恩恩,是我……”她抬手在他蒼白的臉上輕輕撫摸著,心里痛得快要窒息。</br> 方宇翔的眼睛終于慢慢睜開了,只是十分疲憊地撐開了一條縫隙,看了一眼駱晴晴,嘴角漾起安心的笑:“對不起……”</br> 她微微一愣,那不值錢的眼淚又在眼眶里泛濫了,“是我對不起你……我看到他們發(fā)來子萱的照片,一時著急就離開了你的視線……對不起……”</br> 他的眉心蹙了起來,想抬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臂都被固定住了,只好用手指在繼續(xù)在她的手心里撓癢。</br> “傻姑娘,以后啊,我一定把你拴在我身上,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那樣,你才不會那么輕易地離開我。”他的聲音沙啞,緩緩睜開的眸子里卻盛滿著濃濃的憐愛。</br> “你這么不會保護自己,被打成這樣,我跟你在一起豈不是也要挨打了!”她沖他調(diào)皮地撇嘴。</br> 他笑,聲音低低地說:“不會的,我會把你藏在我最隱秘的地方,風(fēng)吹不進去,雨淋不進去,任何人都別想欺負了你!”</br> 她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就柔軟成了一灘水……被他這句話攪得湖心澎湃,可是明知道應(yīng)該覺得幸福和滿足,可她的心酸得泛著隱隱的痛。</br> 在這一刻,她之前對他還殘留的所有懷疑和不信任全都都被瓦解掉了。如果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可以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那么作為這個幸運的女人,還有什么理由不去幸福呢!</br> 方宇翔看著眼前這個只知道流淚的小女人,幾天來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直到這一刻才放松了下來。</br> 好害怕失去你,好害怕就那樣再也見不到你。還好,蒼天是眷顧我們的,請相信我,以后絕對不會再讓你承受這樣的迫害和恐懼。</br> 之后的幾天里,駱晴晴每天都來方宇翔的病房,和他一起吃飯,陪他聊天,看窗外的夕陽。</br> 駱晴晴被劫持和方宇翔去救他的事終究沒蠻住太久,方恒山在他們住院的第三天,拄著拐杖,由方芳和凌浩陪著,來到了ICU。</br> 方恒山站在玻璃窗外,看著病房里駱晴晴正一口一口地喂著方宇翔吃飯,而方宇翔的眼里那難得的溫情,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出來。</br> 方恒山站在窗外站了良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沒有進病房,就離開了醫(yī)院。凌浩在走的一刻,轉(zhuǎn)身又看了那溫馨的一幕,眸子里劃過一抹濃濃的凄楚。</br> 他也想去問問她的身體恢復(fù)得怎么樣了,被綁架的時候害怕不害怕……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但是他更清楚,有朝一日,他一定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關(guān)心她,去疼她,去愛他……</br> 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br> 住進醫(yī)院的第七天,方宇翔終于從ICU轉(zhuǎn)到了普通高護病房。他要和駱晴晴住同一個病房,可是駱晴晴的身上除了還有一點皮外傷之外,身體已經(jīng)沒有大礙,甚至可以隨時出院。</br> 醫(yī)院終是拗不過方宇翔的強行勒令,只好把他們的病床推到了一個病房里。</br> 方宇翔的手上的左胳膊已經(jīng)拆了繃帶,右胳膊因為被打成了骨折,不得不繼續(xù)被固定在床上的牽引上。而他的活動范圍,也僅限于在床周圍走動。</br> 這天,趁麥萌陪著駱晴晴出去曬太陽的空檔,方宇翔把王顯達和劉凱叫進了自己的病房里。</br> “是時候讓我知道真相了吧!”方宇翔掃了一眼各懷鬼胎的兩人,蹙著眉假裝嚴(yán)肅地說:“綁匪拿了錢本來已經(jīng)放了她,后來看到你們的車來了,才動了撕票的念頭。若不是你們自作主張地跟著我,我也不至于要趟進醫(yī)院來。所以,我有權(quán)利知道是怎么回事吧?”</br> 王顯達和劉凱當(dāng)然不知道這些,聽了之后,兩人面面相覷。</br> “那幫綁匪計劃得很周密,而且做事非常謹(jǐn)慎。”劉凱低頭,完全是隨便找了一句話。</br> 方宇翔看著他,不悅道:“我不想聽到任何對那些人渣的贊揚!”</br> “我們就是不想讓你白受罪!還花那么多冤枉錢!”王顯達不以為然地嘀咕了一句。</br> “然后呢?”方宇翔問。</br> “然后……然后我們就在裝錢的箱子上安裝了微型追蹤器。”知道瞞不住了,也沒必要再瞞下去了,王顯達很坦然地說:“你車上也有……我們一直等到你的車和錢分開之后,并且看到你的車往回返了,才動的手。”</br> “動了什么手?”</br> “報警了!”</br> 方宇翔擰了擰眉,問劉凱:“直接報告結(jié)果吧!”</br> 劉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在興師問罪,既然他在籌錢之前就把駱晴晴失蹤的事告訴了自己和王顯達,代表他已經(jīng)默許了他們?nèi)退鲆恍┧麩o力分身去做的事。</br> 跟了他這么多年,他如果是一個容易言敗抑或容易接受威脅的人,那他,肯定不是方宇翔——更不會是他,方宇翔!</br> 劉凱點了點頭,“那天追過去的時候,幾個綁匪已經(jīng)提著錢跑了。我當(dāng)時在箱子上安裝GPS的時候,擔(dān)心他們只拿錢不要箱子,可能是當(dāng)時走得比較急的緣故,他們只扔掉了一個箱子,而帶走了另外一個。走出了那個山林,他們才分了贓,扔下了箱子。還好,我跟王總監(jiān)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交易前的那晚,趁你睡著的時候,我們把兩個箱子的錢全部過了一遍,記下了每沓人民幣的號碼。</br> 很幸運,很快就抓到了參與綁架的其中一個綁匪,順藤摸瓜當(dāng)天對你動刀動棍的幾個混蛋全部落網(wǎng),錢也追了回來。但是,他們都說自己只是拿錢辦事的,他們有個‘帶頭大哥’,每次都是他來安排的任務(wù),給他們發(fā)的錢。但是很遺憾,沒有一個人見過這個‘帶頭大哥’。”</br> “帶頭大哥?”方宇翔饒有興趣地瞇了瞇眼。</br> 王顯達鄙夷地說:“他們這些人連自己的主子都沒見過,有組織無紀(jì)律,難怪見了錢就會跟無頭的蒼蠅一樣。”</br> 劉凱接著說:“突擊審訊了一天一夜,他們這些人其實一直是不務(wù)正業(yè)的混混。做這種綁架恐嚇的事,其實是第一次。他們說,所有要注意的細節(jié)都是‘帶頭大哥’告訴他們的,但是他們每次見面,也都戴著頭套,根本沒有人見過‘帶頭大哥’的真實面貌!”</br> 方宇翔眉心的結(jié)越來越重,閉目思慮了良久,問:“你們倆有什么想法?”</br> “我在想要不要找?guī)腿巳グ堰@幫孫子收拾一頓,雖然錢追回來了,可是總不能讓你白白受這罪啊!”王顯達半開玩笑半諂媚地說。</br> “你呢?”方宇翔直接把視線投向劉凱。</br> 劉凱摸著下巴思忖了片刻,分析道:“我大膽地猜一下:這個‘帶頭大哥’肯定是針對你的,而且他似乎不光跟你熟,也認(rèn)識駱晴晴。在審訊中,這幾個落網(wǎng)的小混混無意間強調(diào)了一點:‘帶頭大哥’提醒他們,不準(zhǔn)動人質(zhì),而且只說是教訓(xùn)教訓(xùn)你,騙點錢花!不準(zhǔn)你們?nèi)魏我粋€人缺胳膊少腿的!”</br> “你在懷疑是凌浩?”王顯達悄悄地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驚訝地問。</br> “這個可能性我也想過,但是似乎不能完全解釋清楚。你們想想,如果是他的話,他或許會保護駱晴晴,但對方總你,怎么也會只是想跟你玩玩呢!以你和凌浩之間的糾葛,他就算不滅了你,恐怕也會趁機留下你的一條腿或者一只胳膊什么的!”劉凱半開玩笑地說。</br> 方宇翔低頭沉思,一句話也沒有說。</br> 王顯達皺了皺眉:“我剛開始以為是雷洪濤那個孫子,后來找人去跟蹤他,才知道他年前就去了澳洲,才回來沒幾天。而且,從剛才你們分析的情況看,這綁匪明顯不是為了泄憤,也不是為了報仇,單單為了錢嘛!”</br> “也不是——目前來看,一切皆有可能!雷洪濤這邊的疑點,倒不是因為他出國不出國的問題,而是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方總和駱晴晴的關(guān)系。”劉凱謹(jǐn)慎地分析著。</br> “說了半天,結(jié)論就是:沒有結(jié)論?”方宇翔抬眸掃了他們兩個人一眼,問。</br> “‘帶頭大哥’的身份目前不好確定懷疑范圍。”劉凱點了點頭。</br> “好!等我出去了,安排一天時間,去會一會那些綁匪!”方宇翔看了一眼窗外,勾了勾嘴角,笑得寓意深刻。</br> 帶頭大哥!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這里故弄玄虛!</br> ……</br> A市國際機場出口,馬一金戴著黑超,拖著一個小行李箱,匆匆地出來鉆進了一個出租車?yán)铩?lt;/br> 自從上次方宇翔在d國不告而別之后,她強壓住自己的性子,硬是辦理完了所以的畢業(yè)手續(xù)才準(zhǔn)備回國來。她的爺爺——馬老,在勸說她離開方宇翔無效之后,也不再勉強她,后來只能對著收拾行李的孫女,心疼地說:“一金啊,爺爺做任何決定,都是想讓你少受點傷害。你不聽,爺爺也不強求。爺爺只想說一句話:不管你做什么選擇,這里,有你爺爺有你爸爸媽媽的地方,永遠都會等著你回家!”</br> 就在她剛剛買到兩天后回國的機票的時候,她的手機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方宇翔進了ICU,生命垂危。</br> 馬一金嚇了一跳,按照號碼撥過去,卻提示是個空號。不放心的她直接撥了方宇翔的手機,他的手機卻一直處在關(guān)機狀態(tài)。后來終于在方芳那里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她立刻改變航班,中轉(zhuǎn)兩趟飛機,終于趕了回來。</br> 坐在去醫(yī)院的出租車上,看著窗外熟悉的風(fēng)景,馬一金漂亮的唇角微微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宇翔,我已經(jīng)成熟了,我不會纏著你了!這次回來,我只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br> 如果愛,你沒有勇氣的話,那么,不愛,你總不能也這么懦弱吧!</br> 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剛好夕陽西下,馬一金踩著一路金黃色的夕陽余暉,輕快進了住院部的樓。在導(dǎo)醫(yī)臺問了方宇翔的病房后,她拖著來不及去放下的行李,急匆匆地來到了他的病房門口。</br> 抬手正要敲門,里面?zhèn)鞒鰜淼臍g笑聲,讓她不由得怔住了。緩緩垂下手,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剛好看到了病床上的方宇翔和坐在旁邊正在給她喂飯的駱晴晴。</br> 兩個人都穿著病號服,方宇翔右手還纏著繃帶,慵懶地躺在病床上,“啊啊啊”地故意張大嘴等待駱晴晴喂到他嘴里的飯。</br> 駱晴晴每喂他一口的時候,都會故意把勺子繞來繞去,就是不放進他的嘴里。方宇翔著急了,上手就去抓住她的胳膊,也不知道是真的動到了受傷的右手,他故意捂著纏著繃帶的手,呲牙咧嘴地喊痛。</br> 駱晴晴嚇得連忙放下手里的飯盒就去幫他固定胳膊,誰料他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卻不懷好意地偷偷笑了。待她反應(yīng)過來想去揍他的時候,他又恬不知恥地舉起了右手威脅她:“打啊,有本事往這只胳膊上打!直接打斷了算了,也不用這么辛苦地每天固定來固定去了!”</br> “哼!你現(xiàn)在倒好,學(xué)會耍賴皮了!”駱晴晴拿他沒辦法,只好坐下來乖乖地喂他吃飯。</br> “這才是乖老婆嘛!”方宇翔嘴上說著賣乖的話,眸子里流轉(zhuǎn)的卻是濃得化也化不開的溫柔。</br> 那溫柔,是馬一金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待遇。</br> 馬一金剛開始沒看清那女人是駱晴晴,待她確認(rèn)了那確實是她時,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她認(rèn)識方宇翔七八年了,不管是工作中的他,還是生活中的他,她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還有這么調(diào)皮的一面,這么溫柔的時刻。</br> 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板著臉不是嚴(yán)肅就是不耐煩……而在對那個女人的時候,卻能如此輕松,如此溫順。</br> 馬一金慢慢地后退,目光渙散地盯著房間里那溫馨得,卻讓她嫉妒得快要死掉的一幕……什么劉凱的妻子,原來只不過是所有人用來騙她這個傻女人的幌子而已!</br>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在幫著他來騙自己……他在騙她,王顯達在幫他騙她,劉凱在幫他騙她,連方芳也在幫著他騙她……</br> 馬一金的眼淚終是流了出來,她沒有辦法再讓自己繼續(xù)當(dāng)他們的觀眾了……心里蔓延上來的絞痛,牽動了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痛得哭泣……雙腿好像已經(jīng)不受自己控制了,否則為什么自己那么想拔腿就跑,而這雙不爭氣的腿還固定在原地,軟軟地挪也挪不動……</br> 這一刻,或許只有眼淚,能詮釋一切的心情。也只有眼淚,才能發(fā)泄她所有的委屈。</br> 她怕自己會放生大哭出來,捂住了嘴巴,任眼淚順著指縫一股股流下來……不可置信地一步步后退,卻被自己的行李箱差點絆倒。憤然地轉(zhuǎn)身,想離開這演繹著別人幸福的鏡頭,卻不小心一頭栽進了一個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懷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