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寒風(fēng)夾雜著萬葉千聲,雄偉的宮殿在夜幕中亮著微弱的光。
血腥氣彌漫在昏暗的大殿中,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沖刷著骯臟的世間。
大殿中躺著當(dāng)朝皇帝沈承德的尸身,而他的皇后納蘭映月嚇得花容失色,顫抖著縮成一團(tuán)。
“你……瘋子!徐書韞!你就是個(gè)瘋子!”納蘭映月大口喘著粗氣,聲音沙啞,身體因恐懼不住顫抖。
小雨漸漸變成大雨,外面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有閃電劃過,照出徐書韞那張沾了血的臉。
徐書韞手中是一把帶血的利刃,玩味的瞥了眼癱倒在地的納蘭映月,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溫?zé)岬孽r血,在昏黃的燈下更加瘆人。
整個(gè)大殿中只留了一盞燈,燈光隨著風(fēng)搖曳,就好像是誰在撥弄般。
徐書韞胡亂的抹了一把臉,想要把臉上的鮮血擦干凈,可臉上的血跡卻越抹越多。
楚沅,她不喜歡血……
楚沅見著她這樣子,定是不喜歡的。
徐書韞又用力的擦了幾下,可還是擦不去臉上的血跡。
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讓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好呼吸。
很疼,很疼。
傷口在不斷的滴血,徐書韞用手按住傷口,盡量讓血流的慢點(diǎn)。
剛才的打斗已經(jīng)耗費(fèi)了她大部分氣力,最后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反殺了沈承德。
幸好,報(bào)仇了!
不然她死也不會(huì)瞑目。
徐書韞厭惡的看了一眼沈承德,而后隨意踢了一腳,她撿起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的走向納蘭映月,笑道:“輪到你了。”
雖然早就預(yù)料到要發(fā)生什么事了,可納蘭映月還是忍不住顫抖,眼中滿是不甘與恐懼。
“徐書韞……”
納蘭映月拼命地向后挪動(dòng),她的眼神中滿是恐懼與絕望。
她只想遠(yuǎn)一點(diǎn),離這個(gè)瘋子再遠(yuǎn)一點(diǎn)……
她的心中充滿了恐懼,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但她還是拼盡全力,希望能夠找到一線生機(jī)。
“你!徐書韞,你是瘋了不成?你不要命了?!你犯的是謀逆死罪!”
納蘭映月的聲音在寒風(fēng)中顯得格外清晰,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不解。
徐書韞的笑聲卻更加瘋狂,她一步步逼近,利刃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寒光。
“瘋了?不,我從未如此清醒過。”徐書韞癲狂的笑著,她的臉上沾滿了鮮血,看起來像是一個(gè)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
“你覺得我還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嗎?”
從決定復(fù)仇的那一天,她就沒打算活。
“整個(gè)皇宮都被大長公主的人圍了,你猜~誰會(huì)救你?”
俗話說,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不要命的。
徐書韞顯然是后者,瘋的不要命的。
徐書韞拿著利刃在納蘭映月的臉上游弋,臉上帶著一絲癲狂。
納蘭映月頓時(shí)恍然:“原來你早就投靠了她,看來我今天注定走不出去這道門了。”
“這還多虧了你。”
納蘭映月忽然癲狂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宮殿里回蕩,帶著一絲絕望和瘋狂。
“我還真是小瞧了你。”
利刃抵住了納蘭映月的喉管,只要輕輕用力,納蘭映月的生命就會(huì)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般逝去。
憤怒、悲傷、決絕交織在一起。
徐書韞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即將復(fù)仇的喜悅充斥著她的內(nèi)心,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血腥味的侵入。
她真的很想將納蘭映月一刀斃命,讓眼前人下去給楚沅賠罪……
突然,徐書韞像是意識(shí)到了什么,她厲聲質(zhì)問道:“楚沅呢?”
“什……什么?”納蘭映月眼神中有些茫然,但很快就理清楚了一切。
“我問你,楚沅呢!告訴我!她在哪!!”
“你這樣,我憑什么告訴你?”
徐書韞收起匕首,聲音也不由得變得緩和,問道:“告訴我,楚沅在哪里?她還活著對嗎?”
“你不是知道嘛~她死了。”
“不,她沒死,楚沅一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告訴我,你告訴——”
聽到徐書韞的這副模樣,納蘭映月突然釋然了。她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似乎對于徐書韞的詢問感到有些好笑。
看到徐書韞難受癲狂的樣子,納蘭映月心里暢快極了。
她就是不想讓徐書韞好過!
憑什么!
憑什么她一出生就光芒璀璨,而自己就黯淡無光、無人問津!
憑什么!
憑什么自己得不到的,她徐書韞勾勾手指就有人雙手奉上!!
憑什么!
憑什么自己一輩子只配活在徐書韞的影子里,一輩子為她的替身!!!
她不服!這世間總是不公平的,那她也要讓徐書韞體會(huì)這種不公平。
就算死,她也要讓徐書韞痛苦百倍千倍!
納蘭映月故意拉長了聲音,回答道:“楚沅已經(jīng)死了,她的尸體自然是被處理掉了——挫骨揚(yáng)灰。你以為你能找到她嗎?別白費(fèi)力氣了。”
納蘭映月嘲諷一笑,不就是瘋嗎?誰不會(huì)呀?要瘋就一起瘋吧!
徐書韞聽到這話,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她有一刻真的很想將眼前人一刀斃命……
腹部還在流血,徐書韞卻早就顧不上傷口的疼了。她緊緊握著拳頭,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納蘭映月就是想激怒她,讓她失去理智,讓她一輩子也尋不到楚沅的下落。
對,一定是這樣。
徐書韞深吸一口氣,壓制住憤恨的語氣,再次問道:“我只再問你一遍,楚沅究竟在哪里?”
納蘭映月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我會(huì)告訴你嗎?你永遠(yuǎn)都找不到她的。”
“徐書韞,你以為你贏了嗎?你真的好天真,好可憐吶~”
納蘭映月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塵灰,整了整身上的華服美飾,優(yōu)雅地轉(zhuǎn)了個(gè)圈,嘲諷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徐書韞。
徐書韞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狠狠甩了納蘭映月幾個(gè)耳光,掐住她的下巴:“我現(xiàn)在有千百種辦法整死你,告訴我,我能賞你個(gè)痛快。”
“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她在哪,你想清楚了。”
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納蘭映月旋即輕蔑地笑道:“說起來,還是你親手毀了她。如果不是你的那封信,楚沅或許還有一條生路,是你親自將你的她逼上了絕路……”
徐書韞急忙打斷了納蘭映月的話,癲狂的拽住她的衣襟:“你什么意思?你不要胡說八道!你怎么知道信的事?”
徐書韞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波動(dòng)。
納蘭映月輕輕撥開徐書韞的手,嘴角掛著一絲譏諷的笑意:“怎么,被說中心事了嗎?那封信,是你親手寫下的,最后被我親手?jǐn)r下的。”
徐書韞的臉色蒼白,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不,這不可能……”
“我明明……”
“你明明派的是心腹送信?你明明買通了所有人?”
納蘭映月掰著手指頭想了想,補(bǔ)充道:“還是你明明讓楚沅等等你,你會(huì)救她?”
內(nèi)容絲毫不差。
全都說對了……
徐書韞全身的血液在此刻都凝固了,整個(gè)世界都陷入了寂靜中,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shù)的思緒在瘋狂地碰撞。
“我原是不打算殺她的,可她偏偏是你在乎的人……”
她就是見不得與徐書韞有關(guān)的人好過。
“所以,楚沅沒收到信?她不知道……”徐書韞喃喃自語道。
窗外有梅花飄進(jìn)屋內(nèi),掉在鮮血中,染上了血腥氣。
“信呢~我是給她了,然后我就把她……”納蘭映月話鋒一轉(zhuǎn),有些洋洋得意的解釋起來,她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殺了~”
“楚沅死的慘極了。只想知道她怎么死的嗎?”
“不要說了……”
徐書韞后退一步,再也不敢聽下去,可納蘭映月的聲音還是傳進(jìn)了徐書韞耳中。
她怎會(huì)不知。
徐書韞她怎會(huì)不知?
她堵住耳朵,可聲音還是飄進(jìn)了耳中。
“楚沅當(dāng)時(shí)身上打的血肉模糊,沒一塊好肉,然后沾上布條,等沾牢了,再往下撕。嘖~”
“別說了!”
“血肉模糊。”
“我也沒做什么,就讓她自生自滅,渴了就只能接一點(diǎn)兒雨水,餓了只能吃些野草。”
“她拖了好幾天才斷氣兒。楚沅怕是到死都在恨你,哈哈哈哈哈哈——”
徐書韞心痛到了極點(diǎn),像是有人用鈍刀子一刀一刀的插進(jìn)她的心中,然后再倒入浩雪寒冰。
好疼……
明明不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可就好似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心好疼啊……
好疼,好疼。
徐書韞捂住胸口,仿佛這樣可以減輕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濺起一圈圈水漬。
身上的傷口在疼,心中的傷口更疼。
“不會(huì)的,不會(huì)是這樣子的。”徐書韞后退半步,盡力壓制住心底升騰起的痛苦。
“楚沅……不……不會(huì)……”徐書韞不住搖頭,眼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zhuǎn)。
不會(huì)什么?不會(huì)死的那么慘?還是不會(huì)那么傻?
時(shí)間仿佛靜止,過去的思緒牽扯心扉。
遙想當(dāng)年,楚沅曾經(jīng)牽過她的手,輕吻上去,溫柔道:“我陪你一輩子。”
那些日子仿佛還在昨日,楚沅的聲音和笑容依舊歷歷在目。
那時(shí)的她們,手牽手漫步在街頭,在華燈初下,彼此許下了長相廝守的誓言。
“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楚沅的眼神里滿是深情和承諾,承諾一輩子都會(huì)在她的身邊……
就差一天,她們就可以成親了。
怎么會(huì)發(fā)展成這個(gè)樣子?若是她們最終成親了,結(jié)果會(huì)不會(huì)不同?
楚沅她成功騙過了所有人,就連自己也騙過去了,活的比男兒都優(yōu)秀。
若是楚沅真是一個(gè)男兒便好了。
若是她們熬過了那一天,那這時(shí),她們應(yīng)是別人眼里最為琴瑟和鳴的夫妻。
而不是如今的天各一方,生死相隔。
利刃再次抵上納蘭映月的喉管,她的瞳孔里倒映著徐書韞那張扭曲的面容,她還想說些什么,可喉嚨被利刃緊緊拉住,任何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寒光劃破,空氣中又彌漫起濃郁的血腥味。納蘭映月的瞳孔瞬間放大,她的身體無力地倒下,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鮮血從納蘭映月傷口處涌出,染紅了她身下的地面,如同一朵紅梅。
徐書韞的眼前開始模糊,一連串的記憶碎片如同幻燈片般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
那些她曾經(jīng)珍視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變得如此遙遠(yuǎn)和不真實(shí)。
最終化成一句:
“魂歸故里人何在,生死永隔夢難成。”
徐書韞漫無目的在宮殿里游蕩著,如同一個(gè)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當(dāng)個(gè)孤魂野鬼也不錯(cuò),說不定還能遇到楚沅呢。
她的阿沅還在等她呢。
想到這兒,徐書韞不由得笑出來了。
徐書韞的心湖在電閃雷鳴的夜晚被無情地?cái)噭?dòng),在她的眼眸深處,楚沅的影子若隱若現(xiàn)。
徐書韞好像看見楚沅折了枝梅花送于她,
那一枝梅花,仿佛還帶著楚沅指尖的溫度,楚沅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帶走了她眼角的淚痕。
徐書韞茫然地立于風(fēng)雨飄搖之間,耳邊似乎響起了楚沅的呢喃,溫柔而遙遠(yuǎn)。
“我不信你不在。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一定會(huì)找到你的。”徐書韞的心默默想著,但楚沅,她怕是一輩子也找不到了。
楚沅,她的心里成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
徐書韞的靈魂在痛苦中掙扎,在絕望中找尋著一絲絲希望,最終沉淪絕望……
她的意識(shí)在模糊與清醒之間徘徊,楚沅的形象在她眼前忽明忽暗,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夢魘。
楚沅紅衣飄飄,如同一朵紅梅,散發(fā)出淡淡幽香,在她的記憶中揮之不去。
她仿佛看到了楚沅,看到她朝著自己走開,突然間身上變得血肉模糊。
她想上前瞧個(gè)仔細(xì),卻只見楚沅的身影在雷電的映照下漸漸消散,徐書韞伸出手去抓,想要抓住那一縷溫暖,卻撲了個(gè)空。
心被撕裂成千萬片,每一片都承載著對楚沅的思念與悔恨。
淚水早已干涸,只剩下心底那一汪深不見底的苦海。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徐書韞仿佛感受到了楚沅的氣息,那是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徐書韞想要呼喊,想要追尋那抹紅色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最基本的動(dòng)作都做不出來。她的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無法掙脫。
就在她沉淪于黑暗時(shí),她仿佛聽到了楚沅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書韞,不要怕,我在這里。”
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讓徐書韞再也支撐不住重傷的身子,眼前景象不斷搖晃,楚沅的面容變得模糊,她伸出手想摸摸楚沅的臉頰,可卻撲了個(gè)空……
終。
是。
空。
阿沅……
徐書韞的心在痛,那種痛深入骨髓,無法言喻。
徐書韞的眼淚越來越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仿佛看到了楚沅向她走來,她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清醒的沉淪,絕望的掙扎。
——
恨別離情難自禁,淚濕羅衣泣無聲。
相思無盡夜漫長,夢回故里人已驚。
明月高懸照孤影,清風(fēng)吹拂送秋聲。
此情此恨何時(shí)了,唯有淚珠伴我行。
——
楚沅,我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