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河沒想到他來這么早,“怎么不打電話。”他打開門讓林天進來,“現在還早,坐一會兒吧。”</br> 林天點頭,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傅醫生,你手好些了嗎?”林天坐在沙發上,而傅星河站著,他身上有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盡管他們差不多高,林天還是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壓力。這種壓力,或許是男性荷爾蒙使然。傅醫生不穿白大褂時,他合身的衣物總能勾勒出他挺拔健碩的身材。而且他今天還開了一顆扣子,林天眼睛瞥見他的鎖骨。</br> 性感得讓他臉一下就熱了。</br> “好些了,”傅星河倒了杯水給他,“外面很熱?”</br> “嗯……”他看著傅醫生的手指,真是好看的手,骨節清晰,修長又迷人。他一下在腦海里想象出他拿著手術刀的畫面,口罩蒙住他的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專注的眼睛來。林天光是想象著那副畫面,臉又熱了。</br> 傅星河注意到他鬢角有一滴汗珠,很小很細微,緩緩順著側臉滑到下頜骨,又沒入衣領。林天很靦腆地低著頭,他好像有點怕自己,所以不敢和他對視。傅星河望著他緋紅的臉頰和耳朵,望著他喝水時攢動一下的喉嚨,低頭時潔白的脖頸曲線。</br> ——林天很吸引人。</br> 他移開目光。</br> “今天周四,你也不用工作嗎?”</br> “不用……嗯,我已經忙完了自己的事,所以就閑了。”他抓了抓后腦勺,“我工作就這樣,老是閑著。”</br> 傅星河點點頭,林天和他很不一樣。“你想吃什么?”</br> “什么都行。”</br> 傅星河靠在沙發上,他手臂搭在沙發背上,兩個人靠的很近。林天坐得很直,要是他往后一靠,馬上就會倚在傅醫生的手臂上。</br> “吃中餐還是西餐?”傅星河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但是夾雜了些許熟稔。</br> “都行的。”林天不自在地摸了下耳垂,傅醫生的手臂似乎有引力一般,他的背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一些。</br> “那就西餐吧,”傅星河似乎是有些無奈,林天好像沒有自己的意見,自己說什么他都說好。而且還不是假裝的好,他能看得出來,林天是真的很順從人。“法國菜?”</br> “行。”他點頭,“吃什么都好。”</br> 他覺得這次吃飯,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傅醫生很快會回去工作,忙碌起來的傅醫生,會再次和外界隔出一道透明的墻。</br> 要是傅醫生……喜歡男人就好了。</br> 要是這樣,他就不必苦苦掩飾自己的心思,他要是喜歡男人,林天就能不顧一切地往他身上撲。</br> 林天突然想到那天電話里,閔老師說“他和你情況不一樣”——傅醫生和自己情況不一樣?哪里不一樣?林天喝果汁的動作頓住,杯沿靠在唇邊,他發起呆來。</br> 他平視前方,卻好像什么東西都沒看,毫無焦點,微微蹙起的眉頭讓他看起來有點呆。</br> 傅星河在旁邊注視了他一會兒,他發現林天經常會在自己面前發呆。比如開車時,林天會非常緊張,二十邁的速度讓他如臨大敵,眼睛緊盯著前方,生怕哪里突然竄出一輛車來,而他的目光其實沒有在看路,只是失神地對著前方罷了。傅醫生突然有點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林天。”他喊了一聲。</br> “啊?”林天突然回神,他的目光在傅星河身上逐漸聚焦。</br> 閔老師不知道自己是gay,她給自己介紹女孩子,但她從不給傅醫生做媒,因為傅醫生和自己情況不一樣?林天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念頭從腦海里一閃而過。</br> “你又發呆了,”傅星河轉頭看了眼窗外,太陽蹣跚著離開大地,暮色使安靜坐著的客人渾身散發溫暖,他站起身,“走吧,時間不早了。”</br> 林天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下次不會了。”</br> 他在別人面前,思考事情并不像在傅醫生面前這樣。別人和他談生意時,林天一低頭不語,就沒人敢說話了。他思考時不由自主蒙上淡漠的神態讓人望而卻步,讓人意識到他城府深不可測。</br> 結果他在傅醫生面前,就是個開小差的學生。</br> 司機老吳回去參加女兒婚禮了,這些天都是林天一個人開車,他四十邁的速度讓傅醫生側目,“怎么突然開這么快?”</br> 林天一本正經回答道:“這條路車最少了,等會兒上了高架就完了,就會一直堵啊堵。”</br> 傅星河眼神流露出笑意,他點頭表示理解。林天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他,但每次看后視鏡時,他的眼睛一往右邊移動,就會莫名其妙飄到傅醫生身上去。明明是寬敞的車廂,在他身上顯現出了狹仄感,林天只比他矮一丁點,但是他從不會感覺空間不足。</br> 上了高架,果然如同他所說,工作日的下班高峰期,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的車有一雙翅膀,能傲視群雄地飛上天,飛回家。</br> 每次堵車時,林天都會在車上處理公務,但現在他是司機,更何況車上還有個傅醫生。林天試著尋找話題,沒想到傅星河主動提起來:“前幾天去師母家里,她說要給你介紹。”</br> “嗯……老師給我打了電話,我拒絕了。”林天手心發汗,“我問她怎么不給你介紹,你這么好,老師說……”他握緊方向盤,扭頭時和傅醫生眼神相遇,他那張英俊出了青春氣的臉龐讓林天心里堵了起來。“她說什么了?”傅星河望著他,在后視鏡里,林天的眼睛給他不一樣的感覺,像是曾經在哪里見過一般。</br> 前面綠燈亮了,車流動了起來,林天有些心虛地別開目光,緩緩追上前面車的尾巴,“閔老師說,你情況和我不一樣。”</br> 說完這句后,林天就像裝死一般盯緊了前方,他看起來非常不自在,但還算平靜。傅星河反應也不大,只用他一貫的語氣嗯了一聲。</br> 林天沒膽子繼續追問是什么不一樣了,他深呼吸一下,把那些心慌意亂都按捺下去,轉移話題道:“傅醫生,您打算結婚嗎……我是說,你工作這么忙……”</br> “現在沒有想法,”傅星河答道:“遇見了或許會考慮吧。”</br> 聽見傅醫生的回答,林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失落,因為傅醫生在不遠的將來或許會遇見一個人,然后他們墜入愛河,最后結婚。</br> 這個認知讓他非常難受。</br> 堵了快一個半小時車后,他們到達目的地。傅醫生因為工作忙,極少出去吃飯,他訂的外賣都是附近的高級餐廳,但是和別人出來,還是頭一遭。</br> 他們是臨時決定的,要訂到合適的不太容易,但出乎林天意料的,這家是號稱滬市最難預訂的頂級餐廳之一,由法蘭西某將軍在滬市的一座別墅改造,別墅后面還有一個隱秘的室外花園。通常要提前預約一周才有座,所有人都得乖乖預訂,林天也不例外,沒有人有特權。</br> 但傅星河提前兩小時就訂到了。</br> 他訂的景觀座,白色窗簾外是仲夏夜的花園。溫暖有風的夜晚,窗簾被微風吹的撩起。大廳里有溫柔的燈光,挑高五米的金色穹頂,鈷藍色墻面和深酒紅色的核桃木桌椅。大廳里客人不少,有輕松愜意的交談聲,纏綿的法語情歌讓人步調都放緩。</br> 兩人坐在窗邊的位置,傅星河翻開菜單,詢問他要吃什么。</br> 講究的法國餐廳,要分別以開胃小食、前菜、主菜、餐后甜點的順序上餐。看著分量少,但是菜肴多。林天隨意點了幾個,傅星河發現他在這種時候就很有主見了。服務生確認了一遍菜單后,問他們要什么酒。</br> “我朋友開車。”傅星河闔上菜譜。</br> 林天趕緊說:“我喝一點沒問題的。”</br> 傅星河看著他,“果汁?”</br> 林天漲紅了臉,“我成年很久了好不好。”</br> 傅星河囅然一笑,“那就波爾多。”林天在他面前的感覺,就像個剛畢業的學生,愣頭青,傅星河覺得他性格靦腆可愛,所以會提前榨好果汁等他,但在師母那里,林天卻是個都市精英。是哪里出錯了,還是……這才是他?</br> 餐廳上菜速度很快,林天只喝了兩口蒔蘿香草湯,餐廳里就出了亂子。</br> 是女人的尖叫聲,“救命啊!這里有醫生嗎!!”</br> 接著是一聲重響,人連著椅子倒在了地毯上,林天和傅星河同時扭頭——</br> 女人驚慌失措地想去攙扶倒地的男伴,但男人卻在劇烈地痙攣,嘴里抽搐著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液,染紅了白色餐巾,“醫生,醫生!救護車!”女人慌忙掏出手機要撥120,傅星河卻快她一步。</br> “不要碰他!”他制止一旁的服務生,冷靜地對捂著肚子咳血的病人道:“不要捂肚皮,朝左臥倒。”一邊說著,他手里已經撥通了電話,他飛快報了地址,眼睛掃視著這兩人的餐桌,“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胃穿孔,他有胃潰瘍?”</br> 女人一愣,接著才意識到面前的男人是在問她。</br> “我不知道……我們才見幾次面……”</br> 傅星河對著電話里冷靜道:“他需要立刻進行手術,如果有必要需要在救護車上急救。”</br> “你是誰?”那女人看著他熟練地叫救護車,而且一眼能看出這是什么癥狀。</br> “我是醫生,”傅星河掛了電話,扭頭對林天道:“抱歉。”</br> 林天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抱歉的,他已經看呆了。救護車來得很快,胃穿孔病人被送往最近的醫院,林天忍不住喝了一口波爾多,雙眼發亮,閃著崇拜的光芒。“太厲害了,傅醫生,你怎么知道他是胃穿孔?”明明是神經外科專家。</br> “看出來的。”傅星河高深道。他看著林天求知欲十足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還有胃口吃飯嗎?”那病人吐血的模樣還歷歷在目,這對傅星河沒什么影響,但是對林天這樣的普通人,肯定會影響胃口的吧。</br> 再一看四周,不少客人都已經結賬了,還有些看著他們這一桌竊竊私語。</br> 或許他們都是在贊嘆。</br> 林天切了片核桃餐包塞進嘴里,表示自己還有胃口。</br>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下次再請你。”</br> 林天眼睛一亮,還有下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