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剛怕冷,冬天的時候,他穿得像頭熊。上班的時候他穿西裝,但是里頭要穿兩件保暖衣,外加一件羊絨毛衣,林天說他滿身膘還不抗寒,大剛就理直氣壯地反駁:“壯歸壯,我身上毛少!”</br> 天兒一冷,他就老憋不住尿,以前冬天他們也經(jīng)常上外頭擼串,大剛過會兒就說自己想尿,喝了啤酒就更想了,喝醉后,大剛還當(dāng)街撒過尿。</br> 林天倒是沒那么丟人,他喝醉有個毛病,就是愛說話,話非常多。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林天就那樣,他醉酒后說的全是真話。和大剛勾肩搭背地嚷嚷說著你是我這輩子最鐵的哥們兒。</br> 和林城安有一大堆狐朋狗友不一樣,他還真就大剛一個鐵哥們兒。</br> 大剛活得糙,從小吃路邊攤長大的,最愛的食物是臭豆腐,最喜歡大排檔和夜啤酒。他約林天吃夜宵的地方在入港處,那條丹東街有一溜兒的大排檔,烤海鮮。</br> 約林天見面的這家粵菜大排檔,開了十幾年了,換過老板,但味道和以前沒差。林天過去的時候,大剛拿了一包濕巾在勤快地擦桌子擦凳子,他知道林天有少爺病,能和他一起吃烤串兒,但是衛(wèi)生必須要給他捯飭好了。</br> 雖然擦擦桌子凳子沒什么作用,表面功夫要做的。</br> 這家大排檔和丹東街別的大排檔一樣,很簡陋,水泥地,桌椅都不太穩(wěn)當(dāng),很舊,外面扯了個油布簾子遮風(fēng)擋雨,頂上是雨棚,地上有紙團(tuán)和骨頭什么的,附近還有流浪狗。</br> 林天一看就和這地兒格格不入,服務(wù)員小哥殷勤地過來擦桌子,他拿抹布一擦,大剛來不及阻止,臉一黑——好容易用濕巾清理干凈點(diǎn)兒的桌子又覆蓋了一層黃澄澄的油光。</br> 他嘴角抽抽,阻止了小哥要擦凳子的舉動,“別了哥們兒,我兄弟不喜歡坐干凈凳子。”</br> 林天也沒顧忌,坐下了。</br> 大剛看他穿的少,就說:“不冷啊你?”</br> 寒冷的北風(fēng)把油布簾子撩起來,林天打了個哆嗦,“有點(diǎn)兒。”</br> 大剛哈哈大笑,順手起了啤酒蓋兒“喝點(diǎn)兒酒就暖和了,要不咱整點(diǎn)白的?”</br> 林天擺手:“我不能喝多。”</br> “家里有人管啊?”</br> 林天說是。</br> 大剛手里的啤酒“嗤”地噴出來,他拿著酒瓶站起來,褲子全濕了。</br> “你家那個?這都要管你啊?我真好奇誒,”大剛說,“什么樣的女人啊,能拿下你啊,讓你動心了?不是吧!”</br> 林天笑笑不說話,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我今晚最多喝三杯。”</br> 大剛嚎道:“我喊了兩扎呢!”</br> 林天很堅決,“不行。”他還記得傅醫(yī)生的話呢,傅醫(yī)生說什么就是什么,林天絕不多喝。</br> “好吧,有家室的人,是不一樣了。”大剛妥協(xié),服務(wù)員小哥上了菜,還有烤海鮮,以及大剛托他去附近烤串兒店買的二十串臭豆腐。</br> 他直接給了一百塊,剩下的給跑腿兒的當(dāng)小費(fèi)。</br> 林天喜歡吃他家用雞蛋和黃豆蒸的嫩豆腐,用海參、蝦仁、還有魷魚炒制,他自己帶了餐具,慢騰騰地拿筷子夾來吃,大剛發(fā)笑,“你一直就講究。”</br> 他還點(diǎn)了一只烤鵝,東西很多,林天吃東西慢條斯理的,和大剛一邊說話,一邊也喝了兩杯酒。</br> 但他說三杯就三杯,堅決不肯多喝。</br> 大剛喝多了,站起來說自己要撒尿,林天讓他自己去路邊找個沒人的樹底下撒,大剛說有狗。</br> “你還怕狗?狗不怕你就不錯了。”</br> “我就怕狗!”他打了個酒嗝。</br> 大剛生平最怕狗,第二怕冷,第三怕沒臭豆腐吃。</br> 林天讓他自己去。</br> 大剛沒轍,找店里的小哥陪他一塊兒去了,小哥不肯,大剛說給你一百塊,幫我跑腿兒買份雙皮奶,小哥說好。</br> 過了會兒,大剛回來了,林天坐在凳子上給傅醫(yī)生發(fā)微信定位。</br> 位置顯示丹東街。</br> “怎么上那兒去了?”傅星河很快回復(fù)。</br> 林天就知道不能讓傅醫(yī)生來,這邊兒大排檔很出名,很簡陋……換句話說,就是臟,傅星河忍不了。</br> 他給傅醫(yī)生發(fā)了個賣萌的表情過去。</br> 傅星河:“那邊壞人多。”</br> 林天看見消息發(fā)笑:“我不怕壞人!”</br> 傅星河回道:“你喝了多少?”</br> “三杯。”</br> “我過來接你。”</br> 林天回好。</br> 小哥把雙皮奶買回來了,林天用他自帶的勺子舀著吃。</br> 大剛看得又是一陣無語,“什么女的忍得了你啊?”</br> 林天笑瞇瞇道:“他比我還愛干凈,這種地兒他踏都不會踏進(jìn)來。”</br> 大剛哇了一聲,“這么圣潔?”</br> 林天想想傅醫(yī)生的模樣,說是呀。他們家傅醫(yī)生還真就挺圣潔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出淤泥而不染?</br> 大剛看他那樣兒,抖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又喝了幾杯,風(fēng)一吹,一冷,他尿又來了。</br> 林天手機(jī)一響,是傅星河,他到了。</br> “你在哪一家?”</br> 傅星河下了車,大排檔的煙火氣兒,通俗來說叫地溝油味兒,兇猛地躥到他的鼻間,他比林天還不適合這地兒,整個人身上都露出股排斥的氣息。</br> 他狠狠地皺眉,表情很不高興。</br> 林天趕緊給他發(fā)語音:“哥你別進(jìn)來啊,我出去,這兒臟,你在街口等我,我朋友喝醉了……”“尿盆兒,天兒,我要尿尿……”大剛倒過去,正好被錄入語音,林天手一松,消息就發(fā)過去了。</br> 林天看見消息,整個人都抖了三抖。</br> 他把大剛提起來,表情也很差。</br> 這兒鬧,人多,傅星河聽語音有點(diǎn)兒費(fèi)勁兒,聽見陌生的聲音在說些什么,他表情一下就暗下來了。他往里頭走,邊走邊看,但是大排檔還有二樓,人特多,他根本找不到林天。</br> 他告訴林天:“我已經(jīng)進(jìn)來了,你在哪。”</br> 林天不得已,只能告訴他自己在哪家,他結(jié)了賬,提起比他壯碩的大剛,如同提著一條死狗般走出去。</br> 街上倒是有很多醉漢。</br> 林天感覺很不妙,他心想完了,傅醫(yī)生有多討厭這種地兒,他太清楚了。</br> 他傻愣愣地站在店門口等,北風(fēng)蕭瑟,背后的大排檔鬧騰,燈光很暖,味道很雜,很香,林天喝了幾杯,不怎么冷了,但是他心里慌得不行——傅醫(yī)生要過來了。</br> 他現(xiàn)在這樣兒是不是……林天心里覺得傅醫(yī)生不會喜歡他這樣。</br> 過了會兒,傅星河找到那家店,也看到了店門口站著的林天。</br> 他走過去。</br> 林天瞬間站直了,但旁邊兒的大剛搗亂,嘴里一個勁兒的“尿盆兒、尿盆兒”。</br> 他尷尬極了。</br> 傅星河臉上沒什么表情,林天卻瞧出來他的不爽——傅醫(yī)生現(xiàn)在肯定是極度不爽!他敢肯定!</br> “你朋友?”傅星河眼睛瞇起,瞥向林天拎著他朋友領(lǐng)子的手,他剛說完,大剛就抱住林天的腰,嘶吼道:“天兒……給我尿盆兒!”</br> 林天趕緊撒手,“他……他、他,他喝醉了,傅醫(yī)生你不要介意,他是大剛,我……唯一的朋友。”他望向傅星河,嘴緊緊地抿著。</br> 唯一的朋友。</br> 傅星河抓住重點(diǎn)。</br> 他皺眉,“給他叫代駕吧。”</br> 林天覺得傅醫(yī)生可能是介意大剛碰自己,就找了根柱子,讓大剛抱著。</br> 他注意到傅醫(yī)生手上拿著蘋果汁,估計是拿來給自己醒酒的。</br> 但林天真的聽話,就只喝了三杯,他看起來很正常,就是渾身酒氣,臉紅撲撲的。</br> 傅星河透露出的不高興氣息,讓林天很忐忑,他就近找了代駕,讓代駕幫忙把大剛扶到車上去了。</br> 解決完大剛,林天上了傅醫(yī)生的車。</br> 傅星河扭瓶蓋兒讓林天喝蘋果汁,林天乖乖喝了,一副認(rèn)錯的神色說:“我只喝了三杯。”</br> 他不說話。</br> 林天想抱他,但自己身上有味兒,他不敢,他蔫嗒嗒地坐在副駕駛座上,接著,一雙手伸過來,像是要抱他一般。</br> 傅星河幫他栓了安全帶,“還說沒喝多,安全帶都能忘系。”他摸了下林天的臉,“吃了什么?”</br> 林天高興起來,一樣一樣地給他報菜名兒,“……蒸蛋,烤鵝,哦哦哦,還有雙皮奶!”</br> 傅星河鼻子動了動,說:“臭豆腐?”</br> 林天不好意思,“不是我吃的,是我朋友……大剛他最愛吃臭豆腐了。”</br> “唯一的朋友?”傅星河還在摸他的臉。</br> 林天怔了怔,然后很小聲地嗯了聲,“我們是十幾年的同學(xué)了……現(xiàn)在還是同事,你……他直的,你別介意啊,他喝醉了……”</br> “我介意。”</br> 林天一呆。</br> 傅星河手掌搓他的力道變大,林天的下巴被捏住,“我不喜歡別人碰你。”</br> 林天正想解釋,傅星河就說:“這次原諒你。”</br>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今天會知道這樣的事。林天是富家子,他以為,林天會有很多很多朋友,哪怕不交心的,肯定也有很多,他會在周末和朋友去馬場,去打高爾夫。</br> 結(jié)果,林天這樣的孩子,卻跑來丹東街這種地方,和一個滿嘴尿盆兒的大糙漢吃簡陋的粵菜大排檔。</br> 傅星河打心里不喜歡這種地兒。</br> 結(jié)果要找林天,他真的就進(jìn)去了,渾身都沾染上一股味兒。</br> 他嘆口氣,手放開林天,林天卻扒拉上來,抱他的手臂,“我以后不讓別人碰我了,肯定不讓!我只讓你碰!傅醫(yī)生……我整個人都屬于你的,我愛你。”</br> 傅星河眼睛變暗,林天眼睛卻很亮,非常亮,和星星似的。</br> 他再次捏住林天的下巴,聲音啞著,“林天,你自找的。”</br> 林天眨眨眼。</br> 傅星河吻住他,吃到了五味雜陳的地溝油,烤鵝,蒸水蛋,臭豆腐——還說自己沒吃呢,還有雙皮奶,這奶味兒不好吃,還有很重的酒味。</br> 但他家小奶糖很甜。</br> 傅星河叫他閉著眼睛,在車上吻了他許久。</br> 林天氣喘吁吁,衣扣開了,傅星河在啃他的鎖骨,在白天種的草莓上反復(fù)吮吸。</br> 他被親得舒服了,伸手去摸傅星河的腹肌,“傅醫(yī)生,你不嫌棄啊我吃了那么多……”地溝油。</br> 傅星河沉默著,聲音透露出不滿,但還是說:“不嫌棄。”</br> 林天笑了,笑得很開心,“真的呀。”</br> 傅星河嗯了聲,“下次不準(zhǔn)吃這種東西了。”</br> 林天說好,“我聽你的。”</br> 吻了一通,傅星河終于放開他了,他發(fā)動汽車。空調(diào)吹著,車廂里很溫暖,林天默默地拿了兩塊木糖醇放嘴里嚼著。</br> “傅醫(yī)生,你今晚要不要來我家住?”</br> “你家?”傅星河輕輕看他一眼。</br> “嗯……我一個人住的,你還沒來過,有我小時候的照片,你想看嗎?”他望向傅星河。</br> 傅星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反倒問:“什么時候開始一個人住的?”</br> “大學(xué)……”林天回答,“但那會兒我沒錢,住學(xué)校附近的公寓,后來就在現(xiàn)在住的這里買了房。”</br> “房子你自己買的?”</br> 林天點(diǎn)頭。</br> 傅星河很意外,他原以為林天的房子,是他家里人給他買的,那樣的地段,那樣的大小,價格必定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而且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很難一人承擔(dān)。</br> 更何況林天還這么年輕。</br> 林天一個人住的生活是怎么樣的?傅星河生出了好奇,很想去了解他。今天大排檔這一出,打亂他原本對林天的想法。</br> 和他想的完全不同。</br> 林天這樣出身的人,應(yīng)該什么都不缺才對,但他很缺乏安全感。從他說的話,他抱自己、以及他在床上的表現(xiàn)就能看出來。他把自己抓得很緊,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傅星河就像被溺水瀕死的人抓住的那一塊浮板,他對林天太重要了。</br> 傅星河記得林天家的路,他朝那邊開過去,林天手抓著安全帶,眼神無遮無攔地落在傅星河身上,他的房子很大,定期請人清理,不住也在定期清理,園林工每半個月來修剪花草樹木,連噴泉都有專人清理。</br> 車開到大門外,林天下車,大門就開了。他們家大門的設(shè)計是錄入林天的生物信息,能自動感應(yīng)到然后開門。</br> 他們車剛剛進(jìn)去,外面街道上停放的一輛黑色大奔就動了,靜悄悄地靠近林天的這棟房子。</br> 傅星河把車停到庭院,下車后,看見花坪上有個很大的豪華型狗房。</br> “你養(yǎng)狗?”</br> 林天搖頭,“想養(yǎng)。”</br> 庭院里的燈亮起來,噴泉還在運(yùn)作,水嘩嘩地流著,從上至下,沖擊池面時會濺起水花。整體噴泉雕塑有四米多高,噴泉池也相當(dāng)大,幾乎接近一個小型泳池。</br> 林天按了指紋進(jìn)入房子,撲面而來的二十米長大泳池和兩排巨大的棕櫚樹帶來一股東南亞氣息。</br> “我喜歡游泳,每天都游。”林天說著,拉著傅醫(yī)生的手,帶他往里走。</br> 傅星河卻不免在心里想:林天說自己每天都游,可是在認(rèn)識自己后,傅星河面對的林天不是這樣,林天好像只有自己,只要自己一下班,一空閑,林天就會出現(xiàn)在他身邊,他在手術(shù)室時,也會想著:說不定林天就在外面等自己。</br> 這個人仿佛只有自己,沒有別的生活和愛好。</br> 走到大廳,掃地機(jī)器人就撞了上來,它把林天當(dāng)成障礙物,停下來,沒繞開。</br> 林天介紹說:“這是cris,我搬進(jìn)來時購買了它。”</br> “cris?”</br> “對,”林天點(diǎn)頭,臉上浮起笑意,“有一回我坐在這里看球賽,”林天指指大廳的長沙發(fā),“皇馬對巴薩,c羅進(jìn)球了,我的小機(jī)器人就停下來,跟我一起歡呼。”</br> “然后梅西也進(jìn)球了,我的小機(jī)器人又走開了。”他覺得這個掃地機(jī)器人肯定很喜歡c羅,后來干脆給它取名叫cris。</br> 他說話時是笑的,臉上在笑,眼睛卻沒笑。傅星河聽得難受,他默默攥緊林天的手心,“等我放年假時,可以陪你去看球賽。”</br> 林天抿抿唇,回身抱住他,“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一個人怎么過的?就是這樣,我只有一個朋友,有一個掃地機(jī)器人,它陪我看球賽,還準(zhǔn)備養(yǎng)狗狗,但是沒養(yǎng)……我以前老是覺得孤單,現(xiàn)在不了,”林天吻他的下巴,“我有你了傅醫(yī)生。”他摸到傅星河的胡茬,“等下我給你刮胡子哦。”</br> 傅星河說好。</br> 林天的房子很漂亮,找國外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每樣家具都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俗,大廳挑高五米,一眼望去全是窗外的朦朧夜色,穹頂上掛滿了紅黃相間的彩燈。</br> 屋子里的燈都是暖色調(diào)的。</br> 住在這里的人,一定很想讓房子溫暖一點(diǎn),再溫暖一點(diǎn)。</br> 林天把他帶到臥室去,帶他上樓參觀娛樂室和影音室,他說自己有電影,含蓄地問傅醫(yī)生看不看。</br> 傅星河搖頭,“不看電影,過來我抱會兒。”</br> 林天乖乖地擠到他懷里去,“那你想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嗎?”</br> “看。”傅星河點(diǎn)頭,用自己的大衣裹起林天,很牢靠地把他圍住,似乎他們正站在風(fēng)口,風(fēng)很大,溫度很低,傅星河要替他遮風(fēng)擋雨一般。</br> “我不是怕打雷嗎,以前打雷的時候,我就躲這兒看電影,隔音好,很安全。”林天被傅醫(yī)生抱得很緊,他沒法靠在傅醫(yī)生的胸膛,只能歪著頭把腦袋擱他肩上。他聲音很輕,“沒人知道我怕這個,只有你知道。”</br> 傅星河聽得心臟一抽。</br> 林天上次覺得好丟臉,不肯說,但是電話那頭的傅星河卻能感察出他的害怕,林天不說,不代表他聽不出來。</br> 那天后,林天就覺得,自己沒什么好隱瞞的,他不是個完美的人,也有許多怕的東西,更有許多小毛病,缺點(diǎn)也多。</br> 但傅星河卻是個接近完美的人。</br> 在林天心里,傅醫(yī)生是無可挑剔的,連他不會做飯不會做家務(wù)這點(diǎn),他都有解釋:傅醫(yī)生是外科醫(yī)生,外科醫(yī)生那么珍貴的手,怎么可以拿來做家務(wù)!</br> 傅醫(yī)生瞧著是個冷漠,其實很溫柔的人,林天總是在他這里汲取到溫暖,就像現(xiàn)在,傅星河用自己的衣服裹著他,擁抱他。</br> 抱了一會兒,傅星河問他困嗎。</br> 林天說還好,“我還有精神,要做嗎?我想做。”</br> “做,”傅星河凝視他的眼睛,“去浴室做。”</br> 林天家的浴室也很高端,現(xiàn)代高科技完美融入進(jìn)了這棟房子,淋浴間四周的玻璃通過聲控,從地底升上來,還可以一鍵變鏡子。被壓在鏡面上干,林天覺得和平常不一樣,要更爽。他的臉,傅醫(yī)生的臉,都映在鏡子上,還有一對疊在一起、恍惚間糅成一具的軀體。林天每一天都會覺得,自己今天比昨天更愛傅醫(yī)生。</br> 這種愛什么時候會到盡頭?林天覺得沒有盡頭,傅醫(yī)生說只要自己不走,他就一直要自己,他肯定不會走,所以傅醫(yī)生會一直愿意要他。</br> 林天被干出了眼淚,傅星河親吻他的臉,用嘴唇磨滅掉他的淚水。</br> “疼?”</br> 林天搖頭,“爽哭了。”</br> “小**。”</br> 他話說完,林天抖了幾下,就射了。</br> 傅星河笑出聲來,“怎么這么快?”</br> 林天很懊惱,“你那么說我的時候我就好激動,我是不是變態(tài)啊?”他還喜歡聞傅醫(yī)生內(nèi)褲……他好像真的挺變態(tài)的。</br> 傅星河笑笑,“小變態(tài),我喜歡你。”</br> 林天心軟得不行,覺得人生都完滿了,他羞答答道:“那你再快一點(diǎn)哦?”</br> 在浴室做了兩次,林天罕見地覺得身體疲憊,但是心又脹又滿,似乎他心臟上一直空缺的裂口被傅星河修補(bǔ)好了。</br> 睡覺前,林天還沒忘記要給傅星河看自己照片這茬,但他想著,這次沒看成,那下次就有理由騙傅醫(yī)生過來了,他們家大,辦事可以打游擊戰(zhàn)換無數(shù)個地兒。</br> 這么想著,林天睡著了。</br> 起床的時候,傅醫(yī)生已經(jīng)不見了,他去上班了,給自己留了字條。</br> ——他居然睡過了!</br> 林天非常懊惱,傅醫(yī)生每天早晨的那一發(fā)都是他來的!今天居然睡過了!林天拿過貼手機(jī)上的便簽一看,臉立馬紅了。</br> 傅醫(yī)生在便簽上寫著:</br> 早安,我喜歡像昨晚上那樣的**,你很可愛。</br> 記得吃早餐。</br> 林天一下覺得好熱好熱,喘不過氣兒了,臉紅得滴血。</br> 他回想了一下,昨晚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樣的?他好像沒有過多用語言刺激傅醫(yī)生,不像第一次那樣,各種電影里學(xué)來的騷話湊一起,不倫不類。</br> 昨天晚上,傅醫(yī)生好像說了好幾次喜歡他。</br> 林天不知道自己怎么做的,好像就是很正常的,什么也沒做。</br> 他想的沒錯,傅星河就是喜歡這樣的他,什么都不添加的小奶糖。</br> 甜絲絲的,還很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