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星河說話的時候,嘈雜的醫院走廊一下子變得萬籟俱靜,闔無人影,凝滯的時光里只有他溫熱的呼吸和林天的心跳聲呼應著。</br> “怎么突然不走了?”傅星河從凝固的時間里走出來,回頭看著他。</br> 林天抿著唇,望進他的眼睛里,突然說:“哥,我愛你。”林天認真地說,“我愛你一輩子。”</br> “這件事也不簡單。”傅星河說。</br> “這有什么難的?”林天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對我來說這件事情再簡單不過了。”他說話時當旁邊沒人,其實走廊穿梭著來往的醫生和護士,有人不小心聽到了他們說話,急匆匆地又走開,心說主任這兩口子太肉麻了也,大庭廣眾下我愛你你愛我的,又不是情人節,真當自己家了?</br> 開車回到家,林天簡單弄了早飯,傅星河吃了便開始休息。一整晚的夜班,病人的突發情況都要由他來應對,想打個盹兒,回休息室看林天一眼的時間都沒有。</br> 他睡得很快,幾乎是剛躺上床就睡著了。傅醫生休息的時候,林天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因為傅醫生和他自己對衛生要求都高,所以林天幾乎每天都要清掃,偶爾還要請鐘點工上門大掃除、擦窗戶,把家里邊邊角角都清掃一邊,花了快兩小時工夫——這還是傅醫生這寓所不大的緣故。</br> 接著,林天抱著傅醫生脫下來的衣服襪子去洗。貼身的衣物都是林天來洗的,像別的難打理的,比如外套、毛絨制品,都是送到專門打理衣物的地方清洗,每天會有人上門收。而鞋就更夸張了,傅醫生衣物都是bespoke,純手工。一雙的鞋制作周期要長達十個月,制作工藝高,這就導致了鞋的打理難度高,要用到特殊工藝,所以必須得送回到當初制作皮鞋的高定店,而定做鞋的店在國外,因為這個原因,傅星河鞋柜里里的鞋非常多,幾乎占據半個衣帽間。</br> 洗完衣服,這會兒已經中午了,傅星河卻還沒有要醒的跡象。</br> 林天悄悄踱進臥室里,看見傅醫生埋在薄被里的睡姿,他睡相很端正,平躺著,黑發襯托著雪白的枕頭,緊閉雙目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睡著時嘴巴也不張開,沒有呼嚕聲,就連呼吸聲也不是很明顯。林天湊近了看,看見傅醫生的五官就像是匠人精心繪制出來的一半,一筆一畫都凌厲得驚心動魄,引人贊嘆,哪怕睡著了,他那股鋒銳也沒有削減。m.</br> 這哪里是拿手術刀的醫生啊?分明就是舉著長刀上戰場的將軍。</br> 林天想拿手摸摸他,又不怎么敢,怕吵醒了他,只得虛虛地拿手指勾勒他畫似的眉眼。</br> 對此,傅星河沒有醒,甚至沒有感察到。</br> 林天看了他一會,不忍心吵醒他,但他想留住這幅美景,于是關了手機聲音對著傅醫生的睡顏照了一張。照完一張后,林天躺到傅醫生的旁邊去,頭挨著他,拿前攝像頭又自拍了幾張。</br> 他動作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林天察覺到屋子里稍微有點冷,就把溫度調得高了一些,做完這些,他也來了困意,于是鉆進被子里,靠著傅星河的肩膀睡了起來。</br> 黃昏時分,太陽第二次變得灼熱,傅星河在睡夢中聞到了一股很香的氣味,這股氣味勾起了他的食欲,于是生理上感覺到了饑餓,這才醒過來。</br> 醒過來后,仔細一嗅,他才聞出是什么來——林天煲了烏雞湯,睡著的時候忘記關火了,小火慢慢煲著,煲了好幾個小時了,香味絲絲縷縷地飄進了臥室,這才把傅星河勾醒。</br> 他剛一動,林天就扒拉上來,這個人霸道得很,占有欲強,就連睡著了也不肯放傅星河離開。實際上吧,林天平時看著乖乖的,對自己更是百依百順,就跟沒脾氣似的,也不會發火。結果吧,一睡著了,自己起身要走,立馬就跟樹袋熊似的,使勁抱著他,不肯讓他走。而且還不能來硬的,一推就扒拉得更緊了,林天睡著了還會管他叫哥哥,嘴里叫著哥哥別走,這樣的攻勢,傅星河哪里抵抗得了?</br> 猶豫了半秒鐘,傅星河重新躺了回去,旁邊床頭柜插著電的手機亮了起來,傅星河伸手抓了過來。他看了一眼便愣了,是一條短信,號碼顯示是陌生號碼,但是說話的語氣卻是林天的媽媽,想來是林天把林瀚海和秦韻刪除聯系人的緣故,但到底沒做絕,沒有拉黑掉。</br> 秦韻倒也識趣,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給林天打電話騷擾他。她現在進入預產期了,基本上下個月就要生了,最近她躺在醫院里,每天都一個人,老公的心不在她身上,整天外出。秦韻思來想去,還是告訴了林天,要說有誰能管住林瀚海,就只能是林天了。</br> 秦韻想了許久,覺得林天再不喜歡她,自己好歹是他的媽媽,該有的尊重也應該要有的,而且做兒子的,哪里會希望父母不和睦,鬧離婚?于是,秦韻便把林瀚海出軌這件事情告訴了林天,準備讓林天去勸勸林瀚海,讓他收收心。</br> 主要是她心里也玄乎,想把孩子生下來拴住林瀚海,但萬一生下來,真是個有生理缺陷的怎么辦?</br> 傅星河看了看林天睡著的模樣,又看了下這條短信,覺得這件事情不應該由林天來管,猶豫了一下,他把這條短信刪掉了。</br> 按了鎖屏鍵,傅星河的眼睛在手機上凝固住——林天手機的鎖屏換了,以前是偷拍的自己,現在變成了一張合照,還是自拍。而且是趁著自己睡著時的自拍——并且就發生在剛剛。</br> 傅星河盯著看了兩秒,把手機放回了原位。</br> 林天要過生日那天,傅星河似乎暗自在準備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沒有準備,只提前給林天說了一聲:“晚上我們回你家去。”</br> “…我家?”林天一秒就反應過來了,傅醫生說的家,是明浦路上的那棟別墅。</br> 傅星河說:“我想游泳了,你那里不是有個很大的泳池。”其實他不是真的想游泳,只是找個理由罷了。況且林天住到自己這里來后,就幾乎沒回過他那個地盤很大的家了,這么愛游泳的一個人,每天都在自己的跑步機上跑兩小時就算了,傅星河覺得委屈了他。</br> 于是林天專門打電話去問了一通,問最近打掃是什么日子,得知是一周前,林天便讓他們現在趕緊去收拾。</br> 林天的房子,在滬市最金貴的地段,而且這房子的面積,對許多人而言——不僅僅是普通人,包括大部分富人,見到這樣的房子也覺得望塵莫及,這得多少錢了?在這樣的地方拿下這樣大的地盤,就算他是英泰的集團主席那也辦不到吧!更別說他買這棟房子的時候才剛剛大學畢業吧?那時候這位林總應當還只是一個沒什么實權的副總吧?他哪里來的這么多錢?!</br> 這么蹊蹺的事,竟然沒有一個人思考過。</br> 主要是林天這里不招待外人,他一個人過的低調,只要不進來,光從外面看,沒人知道他家到底有多大,頂多嘀咕一句林老爺子對他也太好了,這么夸張的房子也愿意送。誰都不知道,房子是林天自己買的。</br> 明浦路這地方冷清,人少,車也少,不像傅醫生那邊的小區,入了午夜還燈火錯落。而且非常寂靜,寂靜得不像在城市中央。</br> 別墅四周全是層層疊疊的植物,像城墻一般。夏天來了,難免蚊蟲多,但林天家里是密封式的,窗戶雖多,但林天從不打開窗戶,而是由新風系統來進行全局通風。</br> 傅星河的車開到外面的草坪上就停下了,噴泉里的水才換過,安靜的水聲在耳邊流淌。空氣里彌漫著大自然的芬芳,以及夜來香淡金色的香味,花園里柔弱的燈光下,房子黑黝黝的輪廓安靜地屹立著。</br> 林天臨時讓人打掃了一番,所以進來時屋子還和上次一樣,沒有變過,也如同上次一樣,缺乏人氣。大理石地面很干凈,一塵不染,林天光著腳踩在地面上,有些涼。泳池里的水也是才換過,夜晚里碧藍的水池倒映著深綠的棕櫚樹葉子,倒映著屋子里零星的黃色燈光,以及橫跨整個穹頂的玻璃反光,還有懸掛在夜空上的星光。</br> 房子不是林天設計的,但卻加入了林天的許多想法,他是做好了要一個人過一輩子的打算,所以才想著房子一定要舒適。有自己的設計和想法在里面,林天是挺喜歡這里,但是他更喜歡傅醫生的家,不僅僅是因為傅醫生要上班,那里離醫院近,更是林天想主動去融入他的生活,了解他的生活。</br> 在傅醫生那里住習慣后,久而久之,林天便再也沒有了回家的想法。再說了,他現如今已經是把傅醫生那里當做家了。</br> 兩個人是吃了飯再過來的,傅星河雖然只來過一次,卻差不多把林天這里的格局摸熟了。知道哪里是臥室,哪里是廚房,還知道衣帽間有一個隱形的門,進去還要按遙控器,知道他臥室的二樓是娛樂室和影音室。知道他閣樓藏著幾件大師用過的收藏級樂器。</br> 林天帶著傅醫生進了臥室,雖然他和傅醫生身材差不多,但是發育的成熟程度卻不大一樣,這么說吧,假如把自己的尺寸比作是老虎,他家傅醫生就是哥斯拉。林天拿眼睛比劃了一下,接著在柜子里翻找出幾件寬松點的泳褲給傅星河,回頭問道:“哥你看看喜歡哪一件,我不知道你能穿不……應該能吧,布料彈性好。”</br> 傅醫生的臀肌發的,屁股很翹,所以做的時候很利于使勁和加速,他一使勁林天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林天是喜歡游泳,所以才往家里弄了那么大的泳池,因此,他家里的泳褲也花樣繁多,傅星河拿眼睛挑了一下,發現有幾件還挺花哨的,還有紅色的,騷粉也有,他拿了一件藍白花紋的三角褲,“就這個吧。”他其實過來也不是為了游泳的,只是林天那么一問,他就順嘴那么說了。</br> 主要原因是林天這里比較開闊,院子夠大,而且也沒有物業會管。雖說游泳不是他的目的,但林天那么興致勃勃的,傅星河也不能拂了壽星的興致。明天還在柜子里翻找,傅星河已經彎腰把泳褲換上了。</br> “哥,褲子緊嗎?”林天回頭問道,他只能看到傅星河的背面,看見他健碩的背肌,公狗腰一覽無余。其實林天也有這些,什么肌肉都不少,但是看著傅星河的,他就特別來勁兒。</br> “還成,不是很緊。”傅星河低頭看了看自己,畢竟他和林天身材是差不多,頂多前面有點差距,不過彈性布料有個優點,就是能塞。</br> 為了減少水的阻力,泳褲的材質都是盡量貼身輕薄,傅星河轉了一圈,林天看見傅醫生的正面。最顯眼的除了褲襠那塊兒,應該就是他完美的肌肉了,胸肌漂亮,腹肌也有八塊,很結實,兩條人魚線從腰腹兩側斜斜沒入褲腰。林天再往下看,他咳了一聲,眼睛就移不開了。他眼神很直白,不加遮攔地盯著他的褲襠看。</br> 傅星河笑道,“林小叮當,別看我,快把褲子換了”。</br> 林天哦了一聲,也跟著換了一條黑色泳褲,他眼睛飛快地對比了一下傅星河和自己的差距,平時整天坦誠相待,他還沒這么不自在呢,也沒覺得差別有這么大。他忍不住問道:“傅醫生,你從小吃什么長大的呀?你怎么發育這么好?鼓成這樣?我也愛運動啊,為什么我就……”他低頭扯了扯泳褲的褲腰,心說自己不小了啊,他以前量過的,豎起來也有個十七十八,主要還是直徑的差別。</br> 傅星河跟他解釋道:“這個是基因方面的問題,也是天生的,每個人是不一樣的,不能通過后期努力做改變,”</br> 別看網上什么壯陽廣告吹得天花亂墜,其實都是沒用的,頂多幫你延時,還有副作用,不可能二次發育。但他不想打擊林天,于是安慰了一句,“發育再好也只有你能看見,別灰心了。”</br> “我才沒有灰心!”林天趕緊否認,說完他就推開門出去,快步走到泳池邊去。</br> 林天還沒見過傅醫生游泳呢,他慣用蝶泳和潛泳,游泳速度沒具體算過,但林天高中時候參加過市里的一項游泳比賽,拿過一個一等獎。當時省隊還想招他進游泳隊,許諾了優渥的條件,林天給拒絕了。</br> 比起林天,傅星河當然是不如他專業的,但也不差,主要是因為他運動細胞好,什么運動都拿手。林天提議說兩人比賽,“哥,這個泳池有30米,你游這邊我游這邊,我們來比一比誰更快。”</br> 傅星河同意了,林天估計也是難得和人這樣,非常來勁兒,在水里活動了幾圈,他游到傅星河旁邊來,“哥,我贏了怎么說?你要獎勵我。”</br> “想要什么獎勵?”林天泳池深度約一米六七,傅星河站直,半個胸膛都露在水面上的。</br> 林天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因為傅醫生有什么都會答應他,兩人都很遷就對方,所以這么一說,林天還真不知道要什么獎勵。</br> 他在水底下踩傅星河的腳背,整個人借由水的浮力,等同于站在傅醫生的腳背上,傅星河的手臂在溫柔的水波里抱住他,“想不到就等下再想,要什么獎勵我都給你。”</br> 兩人正式開始比賽,因為沒有賽道,只能是林天占據一邊,傅星河占據另一邊,沿著游泳池的壁面游,才不會跑偏。</br> 泳池長約三十米,林天定了一個半來回,也就是大約一百米的長度,而且采用三局兩勝制。自從高中那次比賽后,他就再也沒有和人比賽過游泳了,加上還有彩頭,他就更加興致勃勃了。拿出12分的干勁,林天采用潛泳,在水底下勇往直前,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魚,速度非常驚人。</br> 從這邊游到那邊,大約只需要二三十秒的時間,傅星河則是采用蝶泳,腦袋露出水面呼吸,就能看到旁邊林天在水底下快速劃過去的身影。</br> 他的速度竟沒有比林天慢多少,但傅星河游了一個來回后速度還是慢慢減緩了下來,對此林天并不清楚。等他身子探出水面的時候,看見傅醫生還在水里。他抹了把臉頰上的水,把泳鏡戴到頭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傅星河看。</br> 傅醫生姿勢很標準,也很漂亮。快速劃水的時候那修長的四肢,性感的肩胛骨,緊繃的大腿至臀部,都讓林天有些燥熱,林天按捺住心中燃起的情緒,兩秒后,傅星河也到了終點。</br> “你贏了。”傅星河說。</br> “再來。”林天把頭頂的泳鏡戴在眼睛上。</br> 第二個回合依舊是林天勝利,這就沒了第三局的必要,林天慢慢朝他游過去,在終點截住傅星河。水底下,傅星河正好撞在林天的腹部,他手臂攬住林天的兩條腿,腦袋慢慢起來的同時,雙手從他的腿到達他的臀,再觸摸到他的腰,傅星河探出水面,穩穩站立。</br> “說吧,要什么獎勵。”</br> 林天扯了扯傅醫生原本就低腰的褲腰,傅星河挑眉,“在這兒?”</br> 他點點頭,“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就想跟你做。”</br> “沒出息,”傅星河輕輕彈了下他的額頭,嘴唇擦過他的臉頰,移到他的鼻尖,“等下再來,上去,有節目。”</br> “啊?”林天茫然,“節目,什么節目?”</br> 傅星河不說話,抱著他的腰把林天抱出泳池,接著拿過旁邊晾著的浴巾,把林天身上的水擦干后,給干披了一件外套。</br> 他牽著林天的手往屋子外面走,庭院里靜悄悄的,昏黃的路燈下有無數微生物在飛揚,還有植物柔軟的溫香。</br> 傅星河打開后備箱。</br> 林天這才看到原來傅醫生的后備箱里有三大箱煙花,塞得滿滿當當。</br> “哥……”林天怔怔的。</br> “你不是說煙花很好看。”傅星河手撫摸他的耳朵,心想耳根子真軟,真好摸。</br> 林天猜到了傅醫生的意圖,是因為去年年底,傅醫生生日的那天,林天帶著他去了威尼斯。那個水道邊的粉色小房子,屋頂有一扇圓形天窗,到了十二點,外面是一個夢一樣的新年,燈火輝煌的如同白天。</br> 傅醫生或許是想還原一下那一天。</br> 傅星河把煙花安放的空曠的地帶,點燃火線,接著走遠,站到了屋檐下。</br> 過了大約半分鐘,第一道煙火升上天空,倏地綻放開,是很普通的煙火,顏色很驚艷,轉瞬即逝。沒有什么新鮮花樣,沒有什么我愛你或者生日快樂的字樣。林天牢牢抓住傅醫生的手心,在心里默默地數著次數,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被染成白天的城市上空。</br> 林天眼睛都看累了,這煙火還沒有放完,一下又一下綻開的煙火,仿佛永遠不會停止開放,火星墜落,硝煙味彌漫開來,猝不及防沖進林天的鼻子,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傅星河心里也在數著數,一箱還沒完,他又去點燃第二箱,總共三箱煙火,在半空中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br> 這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因為兩個人都站著沒動。</br> 背脊被那些煙火燒得熱熱得,林天也數完了,有520發,原來傅醫生也不是不會玩浪漫嘛,他內心涌起一股奇特的情感,覺得很癢很癢。</br> “還沒看夠啊?”看著林天還戀戀不舍地仰著頭望著星空的,傅星河不免失笑。</br> “沒看夠,還想看。”林天眼睛里還殘余著那些火花四濺的溫度,望向傅星河時,在發光發熱。</br> 傅星河心都被他的眼神灼燙了,揉了把他的頭頂,“哥哥還有東西給你,喜歡煙花,明天再買點,給你放個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