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姜夢月更換了衣裙,看著扔到地上的臟亂衣裳,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br> 她狼狽的模樣被所有人看見了,以后還怎么在貴女們面前抬頭?</br> 她緊咬下唇,心頭惱怒,憤恨的踩了兩腳。</br> 為何……</br> 出丑的明明該是姜寧,但是卻變成了她。</br> 她想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到底哪一步出了差錯。</br> 黑狗明明是沖著那個女人跑過去的,都跑到了跟前,但是忽然發瘋,朝她的方向撲來。</br> 想到這里,姜夢月打了個冷顫,回想起來都覺得害怕,她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br> 她死死攥緊帕子,壓下心頭的懼意,仔細回想。</br> “不對……”</br> 不對勁兒,此事太不對勁兒了!</br> 她兩番布局,都讓姜寧安然無恙的避過,這絕不是巧合,肯定是那個賤人做了什么。</br> 姜夢月眼中滿是忌憚,此刻才認認真真打量起姜寧來,原本以為不過是鄉下來的,稍微糊弄就能玩弄于掌心,沒想到……</br> 與此同時,屋外。</br> 金景修急急忙忙趕過來,心急如焚,看見姜寧問道:“月兒呢?”</br> 姜寧平靜看著面前的人,金家的少爺她很熟悉,前世還是差點與她定了親的人。</br> 金家和林家是世交,母親與金夫人又是閨中密友,兩家知根知底,母親就動了心思,想把她許配給金景修。</br> 她自幼在鄉下長大,十四這年才被接回京城,開始教導已經來不及了,要是嫁進權貴人家,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可能還會處處看人臉色。</br> 母親這么做都是為了她著想,金家雖然是商戶,但是金夫人爽朗明白事理,絕不會做出故意蹉跎兒媳的事來,姜寧嫁過去可以省心過日子。</br> 金夫人也十分看好,同意這門親事。</br> 但這僅僅也是她們的看法……</br> 金景修得知此事后,大鬧了一番,死活不同意親事。</br> 他喜歡的是姜夢月,現在讓他娶姜寧?娶那個村姑?簡直做夢!</br> 姜夢月和姜寧比起來,一個天一個地,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白云,一個就是地上的爛泥,讓姜寧給月兒提鞋都不配,還讓他娶?呸!</br> 金景修直接當著姜寧的面,羞/辱了她一頓。</br> 現在回想起來,姜寧輕淡一笑。</br> “我問你,月兒呢?”金景修焦急問道,眼里心里滿滿的都是姜夢月,月兒因為他的緣故受傷,簡直要急死他了。</br> 姜寧看著面前男子眉眼精致,十分出挑的臉,內心暗暗想著,皮囊是好的,只可惜人是傻的。</br> “在里面,已經換好衣裳了。”她淡淡回答。</br> 金景修等不及,走過去敲了敲房間的門,“月兒,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br> “進來吧。”屋子里傳出姜夢月的聲音。</br> 金景修急忙推門走進去。</br> 姜夢月一臉沉黑坐在黃梨花木椅上,臉色不善。</br> 金景修走過去,上上下下打量,擔憂道:“月兒你有沒有受傷?大夫我請來了,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讓大夫來……”</br> 看著金景修在眼前亂晃,姜夢月只覺得心頭煩亂,氣打不從一出來。</br> “你是怎么辦事的!那只黑狗怎么會來咬我?”她死死握緊拳頭,冷聲問道。</br> 金景修一怔,一時之間答不上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讓黑狗去嚇唬姜寧,但是卻撲到了月兒身上。</br> “我……我不知道……”</br> 姜夢月內心把這個蠢貨罵了數百遍,一肚子的氣,“都怨你,讓我出了丑!讓那么多人看見我狼狽的模樣,以后我要如何在京城抬頭?”</br> “月兒,都是我的錯……”金景修低聲下氣認錯。</br> 姜夢月扭過臉去,她已經不想再看見這個蠢貨了,只會讓她更惱火。</br> “你走吧。”</br> “月兒?”金景修心頭一驚,月兒這是不想再看見他了,他心急起來,“都是我的錯,你要是氣的話就打罵我,千萬別氣壞了身子。”</br> 姜夢月都不愿意多說一句話。</br> 金景修著急,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月兒……”</br> “月兒,是我錯了,我要做什么你才能解氣?不論什么我都會去做……你別不理我……”</br> 姜夢月捏緊帕子,捏的指節慘白。</br> 許久,她轉過臉,冷冷道:“殺了那只狗。”</br> 金景修愣住,怔怔看著姜夢月。</br> 要殺了小黑?</br> 小黑是他養了好幾年的狗,感情深厚,跟他的家人一般。</br> 現在要他殺了小黑?</br> 金景修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不知該怎么反應。</br> 姜夢月冷哼,“一個不聽話的孽畜留著做什么?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還差點傷到我……”她氣的牙癢癢,要不是那只該死的狗,她就不會出丑了。</br> 那只狗敢傷她,絕不能留!</br> “月兒……”金景修看著眼前面容冰冷的女子,第一次感到心頭復雜。</br> *</br> 姜寧在院子里靜靜站著,欣賞著遠處半山桃花,心里平靜,屋內的事情與她無關。</br> 不用想都知道,姜夢月此刻肯定在大發脾氣。</br> 金景修對姜夢月的話言聽計從,對她有求必應,只是姜夢月的心里根本沒有他,只是把他當成棋子來用,打心底看不上低賤商戶。</br> 姜夢月圖謀的是高高在上四王妃的位置,而不是小小的金家。</br> 金景修倒是給她提供了方便,金家家財萬貫,姜夢月哄騙他,用金家的財力去相助四皇子。</br> 成功讓四皇子對她刮目相看,如愿成為了四王妃。</br> 真不知道金景修傾囊相助,最后看到愛慕已久的人嫁給四王爺,會是怎樣心情。</br> 姜寧在賞花的時候——</br> 一道明媚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女子樣貌清麗,仔細看去與金景修有幾分相似。</br> 女子走過來,一臉看好戲的神色,興致沖沖道:“我問你,莊子里傳的那些事情可是真的?姜夢月真的被狗咬了,還撕爛了衣裳?”</br> 姜寧看著她,回道:“是真的。”</br> 女子笑了起來,邊笑邊拍手,“太好了!哈哈,她也有這一天!”</br> 興奮一陣后,又眉頭緊皺起來,“太可惜了,沒能親眼看到這一幕,要是我早些來,就能看到她吃癟的模樣了……”</br> 金薇蘭感到尤為惋惜。</br> 因為馬車壞了,她稍微遲了一會兒,沒想到就發生了這么有趣的事情。</br> “姜夢月現在在哪兒?”金薇蘭抬頭問道,她要去看看,順便‘慰問’一下。</br> “在屋里。”</br> 金薇蘭轉身就要走,忽然腳步停住,疑惑看向姜寧,“你是誰來著?怎么如此面生,好像沒見過……”</br> 當然沒見過,她前些日子才剛被接回京城。</br> 姜寧回道:“我是姜寧。”</br> “姜寧……”金薇蘭眉頭微皺,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你是那個侯府剛接回來的姑娘?姜夢月的妹妹?”</br> 她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br> 姜夢月的妹妹……</br> 姜寧知曉金薇蘭態度變化是為什么,金薇蘭十分厭惡姜夢月,看不順眼自家哥哥對姜夢月言聽計從。</br> 真不知道那個姜夢月有什么好,虛偽至極,高高在上的態度,從輕蔑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對商戶的鄙夷。</br> 只是哥哥像是被迷了心智,整天追在姜夢月身后,有什么好的就全部往她那邊送。</br> 金薇蘭臉色不善,冷哼了一聲,“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別跟那個女人來往,小心被她賣了都不知道!”</br> 姜寧抬起臉看她。</br> “知人知面不知心,別看她表面和善,實際上都不知道會不會容下你這個妹妹呢……”金薇蘭冷冷說道,語氣里滿是對姜夢月的厭惡。</br> 姜寧袖子下捏了捏手,心頭微顫。</br> 金薇蘭性子直爽,直言直語,把喜歡的厭惡的全部擺到了表面上。</br> 前世她曾也這么提醒過她,只是她被姜夢月的花言巧語所蒙蔽,一心信任,把金薇蘭刺耳的話當耳旁風,甚至敬而遠之,真是愚蠢透了。</br> 金薇蘭哼了一聲,“算了,跟你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姜夢月是你的姐姐,你當然會聽那個女人的話了!”</br> 她在這里廢話什么,指不定人家還嫌她煩呢。</br> 她轉身就要走。</br> “謝謝你。”姜寧開口道謝,發自肺腑。</br> 她感謝金薇蘭,不求任何回報,好心好意提醒她。</br> 金薇蘭一怔,看著姜寧,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眼前的人,好像跟那個討厭的姜夢月不一樣……好像有種舒心的感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