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宣沉默了一會兒,眼中閃過異色,詢問:“薛神醫在何處?”</br> “皇上一氣之下就把這位薛神醫關黑屋了。”宮人回答。</br> 李河宣大步走過去。</br> 宮人急忙跟過去,“四殿下,您要去哪兒啊?”</br> 李河宣沒有回答,只是快步往一個方向走去。</br> 沒過一會兒,他走到了黑屋前,屋前有侍衛把守,不許任何人靠近。</br> 宮人臉色微變,急忙去攔住李河宣,“四殿下,萬萬不可啊,您可不能激怒皇上啊……”</br> 皇上下令把薛神醫關起來,要是四殿下私自去見薛神醫,皇上肯定會惱怒的。</br> 李河宣望著緊閉的門,腳步停頓,平靜開口:“不會的,如果我能夠勸動薛神醫,父皇是不會怪罪我私自去見神醫的。”</br> “這……”宮人不知道該怎么勸說。</br> 李河宣走了過去。</br> 侍衛認出是四皇子,立刻行禮。</br> 李河宣咳嗽了一聲,虛弱道:“都讓開,我要進去勸一勸薛神醫。”</br> 侍衛面面相覷,有些猶豫,“四殿下這……”</br> 李河宣平靜的目光看著他們,“我若是進去勸的話,說不定薛神醫就能想通了,這也是為了皇上分憂。”</br> 侍衛猶豫了一會兒,最后讓開了路。</br> 李河宣走進黑屋。</br> 屋內薛神醫坐在蒲團之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李河宣看到薛神醫,目光微動。</br> 薛神醫醫術高明,教出的弟子都能夠解開他的毒,那么薛神醫本人醫術該是多么高明,他有聽說過,這世上無薛義解不開的毒。</br> 薛神醫不僅醫術高明,對毒術也頗有認識,對了,想必姜小姐使用的能夠讓人吐出真話的藥散,也是薛神醫的配方。</br> 如果能將薛神醫收歸麾下,將會有大用處。</br> 姜小姐是薛神醫的弟子,到時候他們將能成為一條船的人。</br> 李河宣如此想著,走了過去。</br> “薛神醫。”</br> 薛神醫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李河宣,又淡然閉上眼,“你若是來勸老夫的,就不必說了,老夫醫術尚淺,還不足以給榮陽長公主看病。”</br> 李河宣知道薛神醫脾氣古怪,沒有著急,走過去道:“薛神醫是姜寧姑娘的師父,怎么可能醫術尚淺呢。”</br> 薛神醫睜開了眼,盯了好一會兒李河宣,隨后淡淡道:“原來是你啊。”</br> 李河宣抱了抱拳,道:“多虧了姜寧姑娘出手,我體內的毒才能夠解開,薛神醫是姜寧姑娘的師父,我理應道謝。”</br> 薛神醫扭開臉,道:“你不用謝老夫,老夫的徒弟救誰跟老夫一點關系都沒有!”</br> 李河宣一點也沒有生氣,心平氣和。</br> “神醫,我不知道神醫為何會如此厭惡皇室中人,不過還是想勸一句神醫,賭氣跟皇上作對,是討不到好的。”</br> 薛神醫冷哼了一聲,閉上眼,不再聽他說話。</br> “只要神醫治好榮陽長公主,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功名利祿,錢財富貴……”李河宣緊盯著薛神醫的臉,靜靜道:“甚至還可以洗刷冤屈。”</br> 神醫不為所動,臉色一點動容都沒有,顯然是沒聽進去。</br> 李河宣皺了皺眉,原本以為這句話能夠打動薛神醫的。</br> 他在袖子下握了握拳,換了話,“神醫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其他人考慮,我聽聞神醫還有個孫女?”</br> 聽到這句話,薛神醫刷的睜開了眼。</br> 李河宣的心稍稍落下,幸好這句話對薛神醫還是管用的。</br> 好一會兒薛神醫閉上了眼,淡淡道:“你出去吧。”</br> “還請神醫好好想想,有時候隱忍也是一個好方法。”李河宣說完轉身離開,他能說的已經全都說了,想來薛神醫一定會想通的。</br> 他很清楚薛神醫的心性,薛神醫此人雖然固執,但是牽扯到唯一的孫女,應該會選擇隱忍。</br> 就像他一樣。</br> 他隱忍了數年,活到至今。</br> 總有一日他能夠褪下偽裝,堂堂正正出現在世人面前,不用再屈居于太子和母妃的陰影下。</br> 黑屋里,薛神醫睜開了眼,眼中閃過復雜神色。</br> ……</br> 楚云離進了宮,先是去見了皇后,打聽到事情后,就立刻趕往關押薛神醫的地方。</br> 侍衛看到楚云離,立刻行禮,“楚大人。”</br> 今日不知道吹了什么風,先是四皇子又是楚大人,接連來這里見人。</br> 侍衛這下子有經驗了,還沒等楚云離說話,就側讓開路。</br> 很好,省得他說廢話了。</br> 楚云離徑直走進屋子。</br> 楚云離踏進屋子,薛神醫頭都沒有抬,“如果是來勸老夫的,就省省力氣吧。”</br> “薛神醫。”楚云離開口。</br> 薛神醫聽到熟悉的聲音,抬起了臉。</br> 這不是那個想拐走他乖徒弟的臭小子嗎?</br> 楚云離走過去道:“阿寧和薛姑娘都很擔心神醫,所以我特地進宮來探探消息。”</br> 阿寧?</br> 薛神醫吹胡子瞪眼,竟敢叫的這么親昵?問過他這個老人家了嗎?</br> 薛神醫氣呼呼的,想說些什么,氣了一會兒,緊接著冷哼道:“你走!”</br> 楚云離沒有走,靜靜站在原地。</br> 薛神醫不理他。</br> 屋子里寂靜,兩個人不說話,就這么一個站著一個坐著。</br> 薛神醫坐不住了,瞪了楚云離一眼,“怎么?你也是來勸老夫的?”</br> “不,我只是來探情況的,看到神醫無事就放心了。”楚云離平靜回答。</br> 薛神醫哼了一聲,“看完了就快走,老子還死不了!”</br> 楚云離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br> 薛神醫瞥了一眼面前的人,這臭小子是什么意思?不勸,也不走,怪礙眼的。</br> 兩人沉默僵持了許久,氣氛古怪。</br> 薛神醫不再像剛才一樣生氣,變得沉默起來,道:“你可知我為何厭惡皇室中人嗎?”</br> 楚云離看向薛神醫。</br> “我曾有個弟子,對醫術十分有天賦,我對他傾囊相授,把我所有醫術教給了他……”說到這里,薛神醫臉上有了追憶之色。</br> “他是我見過的最刻苦勤奮的孩子,心地又善良,以后定能繼承我的衣缽,成為濟世救民的好大夫。”</br> “但是他卻死在了京城。”</br> “緣由是他在路上救了一個老太太,是當今太后,太后把他請進宮,給病重的太上皇醫治……他用了藥性猛的藥,致太上皇吐血,其實那是淤積已久的黑血,吐出來之后能減輕病情,太上皇卻覺得他下毒謀害,砍了他的頭。”</br> 薛神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無表情,但是能夠感受到深深的悲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