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月白色長袍的身影出現在山洞口，男子居高臨下，往里面望去，當目光觸及到躲在山洞的最里面，蜷縮的小身影時，瞳孔一縮。</br> “姜寧！”</br> 來人正是李河宣。</br> 他顧不得什么，也沒有嫌棄山洞里臟亂，快步走進去。</br> “姜寧……你受傷了？”目光落在姜寧受傷的腿上，鮮血淋漓的，蜷縮在角落，看起來可憐極了。</br> 她抬起臉，直直看著面前走過來的人，漆黑的眸子明亮，睫毛微顫。</br> 李河宣看到她的衣裳破爛，劃破了好幾處，他沒有多看隨即移開視線，脫下身上的長袍披到她的身上，淡聲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出去找人。”</br> 心里沉重的石頭，緩緩落下。</br> 她還活著就好。</br> 李河宣的臉色明顯松快了一些，轉過身，準備出去喊人。</br> 剛走出半步，袖子被蒼白的小手攥握住。</br> 李河宣的腳步頓了頓，轉頭看去，只見姜寧抬頭可憐兮兮的望著他，目光里滿是乞求，張了張口，干裂的嘴唇虛弱的聲音道：“救我。”</br> 仿佛有什么擊中他的心，他的心猛的顫動了一下。</br> 姜寧從沒對他露出過柔弱的一面，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冰冷淡定的，絕不會像現在一樣柔柔弱弱，像是受傷的小獸。</br> 他抿了抿唇，把心頭的異樣情緒壓下去，道：“放心，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出去喊人，攝政王就在這附近。”</br> 姜寧緊攥著他袖子的手沒有松開，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敢松開。</br> 李河宣沉默了片刻，道：“我出去喊人。”</br> “……”</br> 蒼白的手依舊是攥著他的衣角。</br> “姜寧，我不會丟下你的。”他溫聲開口，聲音溫潤，仿佛像是耐心勸著一個小孩子。</br> 姜寧靜靜抬頭望著他，臉上閃過茫然的神色，“姜寧……那是我的名字嗎？我是姜寧……？”</br> 李河宣聽到后身形一震，猛地看向面前的人，緊緊看著她，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么。</br> 她難道……失憶了？</br> “姜寧，你可還記得我？”他的心砰砰直跳，自己都不知道在緊張什么，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br> 她的眸光明亮，認真望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搖頭。</br> “那你……”</br> 李河宣停頓了一會兒，問道：“還記得楚云離嗎？”</br> 聽到楚云離這個名字，她的眼睛突然睜大，不過下一刻，捂住了頭，痛苦的擰緊眉頭，“我的頭好疼……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br> 李河宣緊張蹲下去，檢查她后腦的傷勢，發現被嗑出了血，用手一摸，全是血。</br> “你受傷了！”</br> 正是磕碰到了頭，所以才會失憶的。</br> “好疼……”姜寧臉色煞白，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看起來很是痛苦。</br> 李河宣連忙安撫她，“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別想了，我帶你出去看大夫。”</br> 姜寧漸漸安靜下來，只要不強迫自己去想，腦子就不疼。</br> 她平靜下來，看著面前的人。</br> 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似乎見過他。</br> “我們以前見過嗎？”</br> 李河宣抬起臉，就撞見漆黑明亮的眸子，她寧靜溫和，距離他這么近，只要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她的臉。</br>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說過話了。</br> “對，我們見過。”</br> “你是誰？”姜寧疑惑問道，她此刻腦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當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渾身都很疼，腿受了重傷。</br> 她大聲呼救，但四周都是山林，沒有人煙。</br> 最后只能撕開裙擺，粗略包扎好傷口，開始尋找躲避大雨的地方。</br> 她找到這山洞，在里面蜷縮了一夜，所幸沒有遇到野獸。腿上的傷不允許她走遠路，走到一半很可能就會沒命，只能在這里等人路過營救。</br> 沒想到……真的等來了一個人。</br>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人，一定要讓這個人救她。</br> 李河宣靜靜看著面前的人，抿了抿唇，道：“我是李河宣。”</br> 說出來的時候睫羽微顫，心也是微微顫抖，她聽到后，會是何種臉色，會不會想起來什么？</br> 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融洽。</br> “李河宣……”姜寧喃喃念叨，仔細回想了一番，“想不起來了，抱歉……”她垂下臉，臉上有了一絲愧疚。</br> 李河宣不知道為何，聽到這句話卻是松了一口氣。</br> “無事，想不起來也好。”</br> 就這樣忘掉全部也好……</br> 她像是一張白紙，全部忘掉的話，就沒有仇恨過往了。</br> 他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沉聲道：“我出去喊人過來。”</br> 姜寧一看這個人要走，下意識攥住了他的衣角，道：“李河宣，救我。”她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人，現在疼的頭暈眼花，再這樣下去，感覺會死。</br> 微弱的一句話，讓李河宣的腳步停下。</br> 壓在心底的思緒涌動，腦海里浮現起一個想法。</br> 他原本是想出去喊人的……</br> 是想喊來攝政王來的。</br> 但是現在……</br> 他轉頭看向那臉色蒼白的女子，女子攥著他的衣角，低聲道：“你真的想讓我救你嗎？那你……愿意跟我走嗎？”</br> 姜寧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面前的人目光有些可怕，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一樣，目光緊緊盯著她。</br> “姜寧，我帶你出去。”</br> 李河宣伸出了手。</br> 這一瞬間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像朵小白花一樣，他現在不想把她交給其他人了。</br> 姜寧抓握住他的手，勉強站起身，但是因為傷勢嚴重，失血過多，剛站起身感覺眼前陣陣發黑，重重倒了下去。</br> 李河宣扶住了她。</br> 姜寧已經因為傷勢過重，失去知覺昏迷。</br> “大人！大人……”山洞外，青鋒趕了過來。</br> 當看到自家大人扶著的女子時，微微愣怔，“那是姜小姐？大人，您找到姜小姐了！”</br> “嗯。”李河宣淡淡應了一聲。</br> “那屬下立刻過去喊人——”青鋒轉身就要出去。</br> 背后傳來清冷的聲音，“不要喊人，避開耳目帶她出去。”</br> 青鋒一怔，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為何要這么做？”</br> 李河宣的臉色沉沉，手扶著那溫軟的身子，沉聲道：“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