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睿是在奔去叫老太的半路上被陸景曜叫了回來,被叫住的希睿先是慢慢往后挪了兩步,然后趕緊后退跟爸爸陸景曜立在同一線上,大眼睛眨啊眨,然后抬頭看到秦予喬快哭出來表情,眉頭也皺了起來,擺著小臉瞪著著他的老太看。
而說氣話要夏妍青推她回房的秦老太太,話一出口就后悔了,但是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倒是夏妍青給了她一個臺階下:“奶奶,喬喬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咱不鬧別扭好不好?”
夏妍青的話不輕不重,但是字字落在秦予喬的心上,以前她也是像夏妍青這樣會哄著奶奶,所謂隔代親,秦家就秦彥之一個兒子,她是秦家唯一的嫡親孫女,以前家里有什么事惹得奶奶鬧脾氣不吃飯了,秦彥之也都是讓她去哄奶奶。
“如果奶奶不吃,喬喬也不吃了。”
有時候也是奶奶哄她:“喬喬不吃,奶奶也不吃了?!?br/>
有些感情因為記憶太溫厚,就越難以接受時間對它造成的傷害,怕時間會淡薄了血溶于水的親情。
所以就像秦予喬明明知道奶奶會生氣,知道奶奶可能會不想見她,但是當她聽到奶奶對夏妍青說“推我回房”的時候,秦予喬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夏妍青叫她的奶奶叫奶奶,叫她的爸爸叫爸爸,還有她憑什么站在她的家門口以主人的姿態迎接她。
昨天秦予喬教希睿寫作文的時候,希睿問她“予喬姐姐,心里特不是滋味是一種什么滋味?。俊?br/>
心里特不是滋味啊,就像心臟掉進了冰窖里,然后從心尖涼到了腳尖。
秦予喬覺得自己的雙腿就像是被冰凍住,奶奶就在前面擺著臉看她,她立在十步之外的大院同樣僵著臉,她挪不動自己的腿往前走,她也不敢眨一下眼睛,因為里面早已經蓄滿了淚水,只要輕輕一眨就立馬決堤了。
“喬喬”秦彥之是第一個走上前的,只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轉頭對陸景曜說,“陸先生,歡迎你來秦某家做客?!?br/>
原來只是客人啊,人敏感的時候真覺得什么話都像是針對自己,秦予喬知道秦彥之這話不是對她說,但是她還是對號入座了,好像尷尬了那么多年的身份,終于找到了定位,她早已經不是秦家的家人,而是客人。
陸景曜此時心情真的不是很好,目光也越來越冷,抿抿唇壓壓火,他是真想扔下帶來的禮品然后立馬帶著喬喬打道回s市,不過他還是在心頭的氣消掉大半后,對秦彥之扯了個笑。原因倒不是怕秦家不接受自己這個女婿,而是怕如果他真把秦予喬拽回去了,她會記恨他。
所以陸景曜現在雖然有氣,還是讓自己語氣平穩,只是淡淡的口氣里就是有一股讓人說不出的嘲諷:“我陪喬喬回老家看看,可能要打擾秦叔幾天了?!?br/>
陸景曜的“回家”對比秦彥之的“客人”,更嘲諷了,嘲諷得秦予喬更不是滋味,除了不是滋味,還有那么一股不甘心,所以秦予喬壓抑住心里翻騰的難受,叫了秦彥之一聲爸爸:“爸爸?!?br/>
“爸爸”剛叫出口,秦予喬眼淚就憋不住了。
而此時秦予喬在秦彥之和秦老太太眼里是什么模樣呢?一副明明眼淚往下掉,還是努力扯著嘴角在強顏歡笑的委屈可憐樣子,看得秦彥之是更加內疚萬分。
看得秦老太太眼淚也開始掉了,然后雙手轉著輪椅,轱轆轱轆就來到了秦予喬的跟前:“你不是說都不要回來嗎?現在還回來做什么回來做什么??!”
“我媽媽當然是回來看你啊?!标懴n屜乳_口,秦予喬低頭看了眼希睿,他的手緊緊地拉著他,就像一只十分不爽的小獅子。
媽媽,希睿終于以這個方式叫她媽媽了,秦予喬突然覺得整個人充滿力量,就像找到了多年抗拒回來的勇氣,其實真沒什么大不了。
如果她想要重新得到奶奶的關愛,得到秦家的重視就不要再畏畏縮縮,沒有什么愛會天經地義地給她完整地保留好,然后等在原地讓她回去撿;如果她也無所謂秦家在她心里的存在,那她更沒必要糾結了,她不需要再自責,再抱怨,因為反復糾結也只會作繭自縛,只會讓自己活活難受,無關別人的痛癢。
“奶奶”秦予喬看著自己的奶奶,哽咽出聲,然后她感覺肩膀多了一只手,是陸景曜,他替她開口說:“秦老太太,喬喬在回g市之前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睡了,她一直問我您會不會見她,喬喬這么多年來沒有回來你知道她發生什么么不過所有事情過去了,我現在問您一句,如果您真不想見她,我就立馬帶她走。”
陸景曜說完俊眸陡地一深,雖然他一口一個尊稱,尾音卻又透出幾分疾言厲色,嚇得夏蕓立馬過來笑著上來解圍:“喬喬,你別跟你奶奶生氣啊,奶奶其實一直很惦記著你,知道你這次要回來,立馬讓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和菜”
秦予喬抬眸看了眼夏蕓,夏蕓更記憶中倒是沒什么變化,越活越年輕,整個人比以前光鮮許多,說話也很有正室范兒,畢竟轉正也有十年了吧。
“夏阿姨,我怎么會跟奶奶生氣呢,我都怕奶奶不要你呢”秦予喬不去看夏蕓的臉,而是看著輪椅上的奶奶低聲說著話,就像自我反省一樣,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豆大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而秦老太太呢,心早就成揪成團了,只是張張嘴不知道說什么,伸手拉著秦予喬的手老淚縱橫:“我的喬喬啊我的喬喬啊“
結果陸景曜還不作罷,輕飄飄將秦予喬的手從秦老太太的手里抽開:“秦老太太,您就給我一句話,如果這個家已經不歡迎喬喬了,我也好帶她走?!?br/>
陸景曜說完,一直沉默不說話的江華笑了起來:“六少真有意思,你沒看到奶奶是一副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喬喬盼回來的樣子嗎?”
江華的話倒是讓秦老太太一下子有了底氣,不滿地對陸景曜開口:“你你倒是誰,憑什么帶著我的孫女,要走你自己走!”
陸景曜笑啊笑,身子微微彎了點下來,立馬變得文雅有禮,好像剛剛只是他跟老太太開的小小玩笑,對身邊的希睿說:“睿睿,叫老太吧。”
“哦?!毕n9怨缘貙χ乩咸辛艘宦暲咸?,然后有模有樣地開口:“爸爸,她就是我的曾祖奶奶嗎?”
然后秦老太太真結巴說出話了,秦予喬也開始有點賣乖地重新拉上奶奶的手:“奶奶,你讓我進去再跟你說好不好”
“對對對,都站在外面做什么呢?“秦彥之笑著看了眼女兒,“喬喬,很累了吧,先休息一下,然后我們開飯,這次你夏阿姨給你做了不少好吃的”
聽了秦彥之的話,秦予喬笑了眼夏蕓:“謝謝夏阿姨?!比绻裁词切枰獣r間才會懂的道理,秦予喬很遺憾自己為什么現在才知道這個道理,那就是永遠不要為了氣外人對付自家人??赡苷獮樽约旱膲蚜液炔实臅r候,她們也正在偷笑你傻氣。
“喬喬”就在一幫人進門的時候,夏妍青對她笑了笑,不過秦予喬對著夏妍青真笑不出來,當夏妍青要過來推奶奶進門的時候,秦予喬已經將手放在輪椅上:“奶奶,我推你進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秦老太太樂呵呵地笑著,眼睛還一直瞅著希??础?br/>
希睿呢,知道老太正在看他,仰著小臉連忙對老太自我介紹,“老太,我叫陸希睿,大陸的陸,希望的希,睿智的睿,你叫我睿睿就可以了”
秦予喬被希睿逗樂了,彎□趴在奶奶的耳邊,適時告訴她:“奶奶,睿睿真的是我的兒子”說完,余光輕掃了眼夏妍青,她抿抿唇,大概是覺得她搶走了原本她的位子,神色失落地走到江華的身邊。
剛剛秦予喬說出睿睿身份的聲音并不輕,至少周維的人肯定都聽清了。秦予喬不知道秦彥之有沒有告訴家里人,不過她看了眼夏蕓她們的反應,看著是像不知道的。不過江華卻是一副猜到的樣子。
至于秦老太太,其實秦彥之從白天瑜那里知道所有事情就告訴她了,但是總歸這事是不是孫女親口說出來,總有點不相信,現在喬喬也說了,而且人也看到了,她還真沒什么懷疑的。
而且有些事,從別人嘴里聽到和當事人親口說出來也是不一樣的。不管是喬喬未婚生子這事,還是喬喬出過車禍這事,秦老太太昨天從秦彥之那里知道的時候已經百感交集哭了好幾次,今天再聽孫女說她車禍醒來很想奶奶時,秦老太太眼淚又止不住了。
秦予喬是單獨對著奶奶說她在國外的一些事,也都是車禍后的車,她如何接受治療,她因為治療變得多胖。
中式的房間沒有其他外人,就只有她和奶奶,在奶奶的梳妝桌上,她立在奶奶的身后給奶奶梳著頭發,鏡子里奶奶抹著眼淚,而秦予喬梳著梳著也開始掉淚了:“奶奶,你白頭發多了好多。”
怎么能不多,想起來已經十年沒見了,秦予喬用手擦擦眼角,故作輕松地對奶奶說:“奶奶,你別哭,你哭得我也想哭,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我們都不哭好不好”
秦老奶奶拿出手帕擦淚:“喬喬我可憐的孩子?!?br/>
“喬喬不可憐,喬喬現在不是回到奶奶身邊了么?”秦予喬說完,笑著拿起梳妝臺前的擺著的照片,趴在奶奶肩膀笑著問:“奶奶,剛剛怎么都沒有見到弟弟啊?!?br/>
關于這個弟弟,秦彥之其實最顧及女兒情緒的,甚至對夏蕓提出這樣的要求:“明天讓小遲去你媽家住幾天吧?!?br/>
“大過年的,你忍心讓小遲不在家過年嗎我知道你疼喬喬,但是小遲也是你親生的吧這樣吧,明天我讓小遲避著點吧。”
秦予喬在給奶奶梳頭的時候就看到梳妝臺上的照片,梳妝臺前只擺著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眉宇間跟她有點像,瞧著也是十歲的模樣,穿著騎馬裝騎在高高的大馬上,精神又漂亮。
這是騎馬時拍的照片吧,秦予喬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拍過一張吧,不過應該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喬喬在埋怨奶奶沒有把你照片放出上去,對不對啊”鏡子里秦老太太笑呵呵地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張照片,對秦予喬解釋說,“原本你和你弟弟的照片都放在奶奶的梳妝臺上的,但是今天阿姨打掃不小心碎了相框喬喬,你和小遲,就是你弟弟都是奶奶的心肝寶貝呢”
秦老太太說完的時候轉過頭看孫女,還是很怕孫女是以前的性子,就在這時,秦予喬開口了。
“奶奶,你放心吧,我已經長大了哪會像以前那么不懂事惹你生氣啊”秦予喬撒嬌地從后面抱住奶奶,視線淡淡地掃了眼照片上的自己,這應該是她初中畢業時留下的照片,當時她還留著十分流行的齊劉海,江華取笑她的齊劉海是鍋蓋劉海。
如果她沒記錯,當時她跟夏妍青真是很好的朋友,這個劉海也是她和夏妍青一塊去剪的。她跟夏妍青剪了一模一樣的齊劉海的時候,她問江華誰剪得好,而那時的江華就體現了他的賤人品格,他當著她和夏妍青的面是這樣評價她和夏妍青:“喬喬,不是我打擊你,這種可愛的發型比較適合妍青,你還是之前的馬尾耐看點?!?br/>
然后放學一塊回家的路上,江華又膩在她身邊,動手動腳地拍拍她的肩膀:“喬喬,你不會因為我沒說你好看生我氣了吧,你這人其實是你好看啦,你知道妍青性子內向臉皮也薄抗打擊能力也弱,你總不能讓我當著她面說她沒你好看是吧”
多賤的男人品格啊,不過當時的秦予喬還挺吃這套的,不然初三畢業的暑假也不會稀里糊涂就答應做了江華的女朋友。
房間里面,是秦予喬跟奶奶在談心說話。而外面呢,可比里面熱鬧一些,沙發上陸景曜一邊跟著秦彥之說話一邊還要應付著江華。
而陸希睿呢,他也忙,他想找個年紀相仿的,找來找去,就找到秦予遲了。
“我是希睿,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秦予遲,你是誰,你怎么在我家啊?!?br/>
然后陸希睿跑過來問爸爸他和秦予遲復雜的稱呼關系,得到答案后又跑到這個比他高些的男孩跟前:“我是你的小侄子啊。”
秦予遲:“”
第一次跟秦彥之說秦予喬起她弟弟名字時,秦予喬就明白了秦予遲對秦家是什么個存在,秦予遲,秦予遲,是秦家遲來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日更真的是一件很難堅持的事,今天原本是想請假的,上來看看留言,然后泡了杯濃茶打開文檔了~~~所以乃們的支持就是我的汽油啊~~我最近的表現想不想碼字機器呢~~趕緊給我加點油哈~~
ps:番外昨天沒有寫,今天肯定是要寫的,你們要今晚看呢,還是明天上午寫好發上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