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湯都一口不剩,只剩下蔬菜包里還在桶底。
宋望舒打了一個飽嗝,看見微信里顯示楊旨珩已經通過了好友添加。
先不管他看沒看見群里班長發的小組信息,宋望舒把分組照片轉發給他。
【宋望舒】:這次的課題是‘性和理性’,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聊一下作業。
面條在和胃酸作斗爭,宋望舒給楊旨珩發完消息之后,梅琴在趕這次出差回來之后明天去公司開會需要的書面報告。
這個女強人一旦工作起來,宋望舒也知道今天是指望不了母愛如泉涌淹死她了。
打道回府。
在玄關處穿好鞋之后,宋望舒和梅琴說了再見。
梅琴見她要走,拎來了一盒子特產,說:“梁沭爸爸買給你的。”
宋望舒看著那盒子東西,沒接:“你再婚了。”
梅琴知道她什么意思:“我和他現在只是工作交流,我們是同事。”
宋望舒擰開門把手往外走,她想:你們當年搞一塊的時候不也是同事關系嗎?
出了小區,外套里的手機振動。
楊旨珩只回復了簡單的兩個字。
【楊旨珩】:你定。
宋望舒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問。
【宋望舒】:明天下午你有選修課嗎?如果沒有的話,就明天中午吃完飯之后開始。
發完這條信息,宋望舒發現自己漏掉了地點。
【宋望舒】:學校圖書館可以嗎?
回復過來的還是兩個字。
【楊旨珩】:可以。
看著那簡短的兩字,宋望舒撇了撇嘴,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回憶了一下兩個人,其實也不算有過節,只在教職工宿舍樓下碰見過幾次,那幾次也沒有鬧過什么不愉快,
宋望舒挺聰明的,基因也不錯。親媽是外企高層,親爸是大學教授。
父母離婚之后,她的撫養權是由法院判給了她老爸,于是宋望舒從小就跟著老爸住在首府大學的教職工宿舍樓里。
她也在那里碰到過幾次楊旨珩。
那幾次也是教科書上寫著的‘文明友愛,互幫互助’。當時趕上雙十一的購物狂潮,作為一直在網絡無草羊圈里等待被薅羊毛的宋望舒,不出意外地買了一大堆快遞。
碰見楊旨珩就是她搬著一大堆快遞,費力地堪比臥床多年的九旬大媽去跳廣場舞。
家里也沒有人,她胳膊上夾著兩個,手上托著六個。
這時候她想的不是什么明年一定少買點,而是明年雙十一之前一定要買一個小推車。
更大的挑戰在后面,她需要開樓下的單元門。
鑰匙就在口袋里,她顫顫巍巍地從口袋里拿出鑰匙,單手托著有些沉的快遞盒,結果門禁卡一刷,胳膊下的一個快遞先應聲落地。
手上托著的最上面的一個快遞盒緊隨其后。
單元門新裝的自動關門的金屬架,得用大些力氣才能拉開,緊接著另一邊胳膊下的快遞也掉了。崩潰就在一瞬間,當她準備破罐子破摔,快遞要掉就掉,她先開門之后再一個個丟進去的時候,一條手臂從她后面伸過來。
從后方吹來的風帶來一陣檀香味,金屬的門把手被身后的人輕而易舉拉開。
回過頭,轉入視線的是一件白色的圓領打底衫,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針織衫。脖子里掛著一個紅玉的佛像墜子,紅色襯得脖子皮膚很白,喉結微微泛著粉色。宋望舒抬頭,看見下顎曲線,他有些消瘦,臉部輪廓干凈利落。
他手還拉著門把手,半環在她身后:“你先進去,我幫你撿快遞。”
楊旨珩給宋望舒的第一印象就很不錯,樂于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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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約車司機把她從梅琴那里送回了宿舍,拿著手機付完車費,梅琴的電話也來了,問她去哪里了。
宋望舒掏鑰匙宿舍門,拿著手機有些語塞:“我不是和你說我回去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這件事,可能是回憶到了,哦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
打開門,易姳已經起床了,宿舍里還有外賣的味道,她聽見開門聲朝著門口望過來。
易姳朝她揮手:“你來得正好,我們晚上要去酒吧。聽說今天酒吧有樂隊演出,去不去?”
宋望舒扶著上鋪的扶梯,踢掉鞋子:“做作業,明天下午我還要和小組成員討論課題。”
易姳手里拿著袋薯片,嗦了嗦兩根手指:“只要截止日期不是在今夜在明天,一切放縱快樂都是不耽誤學習的。”
宋望舒走到她跟前,不客氣地往易姳手中的薯片袋子里伸:“那行,你再喊上幾個八塊腹肌的寵妃們過來陪我們猜拳搖骰子。”
易姳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在組織這種兩性友誼交流會的方面,易姳從不會讓人失望。
她還挺自謙,說是可惜體育生不沾酒精,否則就能介紹她最新認識的那個練技巧啦啦操的帥哥給她。但看著對面排排坐的幾個男生,宋望舒還是束起了大拇指,表示質量很不錯。
聊天之間,他們做了自我介紹,宋望舒從腦子里過了一遍,結果雁過不留聲,只能用‘衛衣男’‘小板寸’還有‘剩下那個’來和易姳偷偷交流。
他們也知道了宋望舒才分手。于是又給她貼上了隱形的‘無縫對接’標簽。
宋望舒沒生氣,也對這個標簽很不所謂。
身邊實在是沒有美好愛情的例子,有的只是原生家庭爸媽用實際行動演繹不行就分開然后再換一個,她媽更是親身示范什么叫作一次不能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只要不放棄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
更何況在她看來和蘇岳的分手,她并沒有做錯什么。
該快樂就繼續快樂。
她爸媽結婚都可以離婚再找一個過日子的,更何況她只是談個戀愛然后分手,再繼續找個和可以談戀愛的人談戀愛。
桌上的游戲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個,她不是個太會玩紙牌骰子的人,兩三局下來一直都是她在輸。
真心話和大冒險,她第一局選了前者。
寸頭問她,讓她終身難忘的一個男人是誰。
是誰呢?
宋望舒想了想:“一個和我媽在家里做|愛的男人,當時我在窗戶外面。”
這句話完成了一秒禁麥的壯舉。
宋望舒說完之后重新拿起骰盅,第二局再輸,她自己都還沒有選擇,那群人也不敢問真心話了。
大冒險是和一個人喝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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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來糾結去,最后前者從小對他的熏陶占了上風。
簡單的回復之后,宋望舒也沒有再給他發任何消息。
下午在被窩里捂出一身汗之后,他去沖了個澡,晚飯吃得清淡。
將裝著外賣的垃圾桶收拾過,防止宿舍里全是一股海鮮粥的味道。打開筆記本開始搜索著宋望舒說的課題名字。
——性和理性。
挺莫名其妙的一個課題。
課本上沒有可供參考的內容,他瀏覽起網站,只找到一些零散的碎片。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記錄下來,反扣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
楊旨珩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回頭望向宿舍里其他兩個人,秦舟又在實驗室里,大彪一個戴著耳機在玩山口山:“我靠,有沒有大號來管一管?部落豬又在殺|人了。”
見大彪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楊旨珩沒去陽臺接電話:“喂。”
電話那頭嘈雜得不行,楊旨珩半天沒聽出一句話,直接把電話掛了。手機還沒放下,微信消息也來了。
大概意思是表哥蔣處安說他挨打了,火急火燎地讓楊旨珩過去。
地址他不是很熟。
穿上外套出門,網約車來得不是很快,路上還有些堵車。等看見最終地址是酒吧的時候,楊旨珩才明白自己又上當了。
可能是從小生活的環境,他對酒吧里燥耳的音樂從來是喜歡不起來的。
才坐定,隔壁桌一個女生拿著手機過來,她湊過來,說話的聲音不大,只能通過拉進距離來讓人聽清楚,低領的設計一彎腰就暴露胸口風景。楊旨珩立馬偏過頭,后腦勺對著她,抬手掌心對著她。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了。
去年有一次蔣處安也把他騙過來了,他干脆直接在酒吧里撥著手釧,甚至不知道他還從哪里掏了一個木魚出來,嘴巴里不念經,在嘀咕:“快點斷電快點斷電,馬上關門馬上關門,不要過來搭訕不要過來搭訕……”
當然適得其反,那天是萬圣節,在一眾奇裝異服的人里,吃和尚禁|欲那一掛的遠比楊旨珩想象中的多。
蔣處安就愛看他這副不近女色,偏又招人的樣子:“我就很反對當時舅媽送你去普濟寺,佛門戒規都把你弄成個小老頭了。”
楊旨珩沒碰蔣處安遞過來的酒杯,把剛剛那個女生打發走之后,他將手腕上的佛珠取下來,盤在手里:“要演兄弟深情的戲碼也得看故事背景,你當時也才三歲,除了知道要買發夾逗鄰居女生開心,你懂什么人情世故啊?”
窗戶紙直接被楊旨珩捅破了,蔣處安還是嘴硬地辯解了一句,握拳敲了兩下胸口的位置,然后手比劍,劍指他:“太低估我們的兄弟感情了。”
“我要走了。”楊旨珩準備起身,蔣處安反應也快,從沙發那頭挪過來,手臂搭在他肩頭硬是把他按在了原位。
“來都來了,看看四周的女施主,多年輕多美麗。”
楊旨珩望向舞池,看著舞池里扭動的男女,拉了拉嘴角:“舞技沒看出來,觸電倒是演得蠻像。”
蔣處安在旁邊笑:“你也經常跟我們玩一玩,多體驗一下當代青年的娛樂消遣,沒有哪個年輕人的娛樂放松是去寺廟里聽講經的。二十多歲的小年輕,這么封建迷信不好。”
“封建迷信不好,那你高考前為什么非要拉著我去普濟寺燒香,還叫我幫你和佛祖說兩句好話?”楊旨珩揭他老底,想到電話里說的,他問:“被誰打了?”
蔣處安知道他識破自己是故意騙他來的,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我自己。”
這個答案從蔣處安嘴巴里說出來,楊旨珩真的一點都意外,真想下次去普濟寺的時候,上柱香,問問住持念什么經能提前把人送走。
楊旨珩白了他一眼。
既然走不了,就干脆放空自己。他的坐姿是酒吧里見不到的腰板挺直的坐法,圓潤的佛珠一個個從食指指節上被大拇指指腹撥動過去,這已經是他的本能的習慣了,只是視線無意間掃過酒吧。
他看見在一抹熟悉的身影,棗紅色的絲絨裙和頭發的束發帶是一個顏色,裙子袖口外是和別人勾在一起的藕臂。
玻璃杯中小麥制品的啤酒很快就見底了,她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站著和人喝完交杯酒之后,又坐下拿起桌上的紙牌。
蔣處安發現了他看向遠處的目光,等他望過去的時候沒看見已經坐下去的宋望舒:“你看誰呢?”
楊旨珩沒藏著掖著:“一個女生。”
蔣處安看見他手里撥動佛珠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挑起眉骨,讓他這個佛教忠實信徒都能停了撥佛珠,蔣處安半開玩笑地問:“是你喜歡的?我怎么沒看見有誰長得像觀音呢。”
楊旨珩將佛珠戴回手腕上,握拳,抬手:“請你當面把我的忠誠和信仰傳達給觀音大士,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