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談了一年戀愛才畢業。
那會兒他們整天在學校里出雙入對, 宋望舒是老宋女兒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于是乎有幾次碰見系主任和輔導員都關心起宋望舒談戀愛的進度如何了、感情好不好、什么時候修成正果。
以前有時候在學校里還會碰見宋老師的,但是那樣的見面和正式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去見家長是不一樣的。
楊旨珩暗示了好幾次, 有一次和宋望舒下課,碰見了今天正好也有課的老宋。楊旨珩剛還和宋望舒嬉皮笑臉,下一秒就站得跟軍姿一樣,悄悄往宋望舒身后躲了躲,等宋望舒喊完爸爸之后,他糾結著是叫叔叔還是叫宋老師。
結果旁邊下課的學生,一人一句‘宋老師再見’, 直接把楊旨珩也帶跑偏了。
宋望舒納悶:“你就那么想見我爸媽啊?”
楊旨珩反問:“你不想見我爸媽?”
宋望舒有些糾結猶豫,想見是想見, 但是她緊張:“我緊張,你不緊張?”
楊旨珩被戳了痛處, 但嘴硬:“學校里都見過了,我還好。”
還好?
那還躲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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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的時候, 他們已經畢業了。
對蔣處安來說,雖然楊旨珩比自己先談戀愛,但是論起見女朋友長輩,他可是領先了一步。
楊旨珩挑選這衣服, 又檢查了一遍明天要送的禮物:“我以前就上過宋老師的課。”
蔣處安罵了句臟話, 到頭來還是沒贏。
可是到了晚上, 楊旨珩給宋望舒打電話求救。
“不是不緊張嗎?不是都在學校里見過,還上過他的課嗎?”宋望舒打趣他:“不行的話, 你要不連夜去普濟寺燒個香,看看有什么菩薩和佛祖能幫到你。”
楊旨珩聽她在電話那頭幸災樂禍, 站著說話不腰疼, 提醒她:“別忘了, 你也要見我爸媽的。”
宋望舒一秒進入緊張狀態,但仔細想想:“你本科論文答辯的時候不是我爸嗎?”
楊旨珩:“是你爸,但是你爸都沒有問我什么。”
說到這里,楊旨珩蹙眉:“不會叔叔那時候對我印象就不好吧。”
宋望舒說他想太多:“那會兒我男朋友還不是你呢,他估計對你沒有什么特別的印象。”
那就好。
剛松一口氣,楊旨珩表情又恢復之前的樣子。聽宋望舒這么說,感覺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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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舒爸爸和繼母住在學校的教職工樓里。
和楊旨珩小姑的房子距離不遠。
楊旨珩越走到樓下越覺得心慌,腿也有些軟。宋望舒下樓來接他,大老遠就看見楊旨珩腳步很慢。
她朝著楊旨珩走過去去接他:“不用緊張,我爸是個老師,他之前知道我和你談戀愛的時候就已經去回看你以前在他手里時候所有的作業和畢業的論文答辯記錄了。”
“情報處處長?”楊旨珩欲哭無淚。
宋老師住在五樓,楊旨珩到的時候,家里的人都在等他了。
他叫了聲叔叔阿姨,之后把手里的禮物遞了過去。
收禮的一方也要客套一下,再客套地將一大早就準備的飯菜說成:“隨便弄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楊旨珩以前就上過宋老師的課,相對來說雖然拘束緊張但是不陌生。對于宋望舒幾乎沒有提到過的繼母,他也相對的有些陌生。
飯桌上宋望舒的繼母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問他家里幾口人,住在哪里?多大了,父母是做什么的等等問題。
&nbs p;楊旨珩一一回答了。
上座的宋老師則一言不發地一直在吃菜,完全沒有以前上課時候那么妙語連珠。
楊旨珩偷偷扯了扯宋望舒袖子,趁著宋望舒繼母去廚房拿勺子的工夫,壓低了聲音和她說悄悄話:“是不是你爸爸不喜歡我啊?宋老師怎么一個問題都沒有問?都沒有和我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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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舒說的不假。
老宋拼命回憶著自己當年怎么被岳父問問題的,想了半天沒有想出來,最后沒轍考起了楊旨珩的學習。
聊起了‘二重證據法’,大概王國維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在這里被聊起。
兩個人又聊了聊老宋最近很感興趣的唐宋兩朝。
舉杯,可惜頭頂是天花板,但不妨礙他附庸風雅,也不知道是在背誦他的哪篇教案,唐詩宋詞大型科普現象,還好他沒玩起飛花令。
最后一頓飯吃下來,楊旨珩經歷了一次期末考外加論文答辯。但緊張程度遠超他第一次論文答辯的程度,老宋頗為滿意,夸他對歷史的見解很獨特。再拉踩一下宋望舒:“比宋望舒好多了。”
晚上他們跟蔣處安還有易姳一起去吃夜宵。
采訪起今天唯一一個擔驚受怕的人:“感覺怎么樣?”
宋望舒把今天堪比畢業論文答辯的家長見面說了出來:“這次聊唐宋,估計下次聊明清了。”
易姳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笑得眼淚水都要出來了:“你們這是去見家長嗎?你們這是找了個輔導班去學習聽課了吧?”
蔣處安不要太站著說話不腰疼,起步晚怎么了?現在他好意思自己主動上門找易姳爸爸吃飯,楊旨珩還得‘考試’呢。瞧著楊旨珩嫌少這么直白地露出倦意,蔣處安問:“宋老師怎么說?”
怎么說?
楊旨珩回憶了一下,回憶來回憶去,最后能成為總結發言的應該只有那一句:“宋老師夸我學識掌握的比宋望舒扎實。”
這回對面兩個人笑得更大聲了,因為他們多了一個可以笑話的對象。
夜宵結束在快要十二點的時候,兩兩而歸。
夜宵地方離楊旨珩公寓很近,他們兩個步行來的,也步行回去。寒冬走了,又即將過來。那時候談戀愛,壓根沒有想到現在還能見對方家長。
樟樹樹葉綠郁蔥蔥,宋望舒問起他這邊的公寓什么時候辦手續退租。
他原本準備是這個月到期的時候,但想想有一個跟她能過兩人世界的住處也挺好,而且他現在留校了,住在這里也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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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舒和潘毓吃飯的時候雖然不涉及任何學術問題,但潘毓的廚藝在她熱情好客的加持下讓宋望舒的味覺受難了。
在來和楊旨珩家人見面前,她問有沒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讓楊旨珩想,他想不出。
“你爸媽有什么特別不喜歡別人小動作或是口頭禪嗎?”
楊旨珩搖了搖頭。
這搖頭,不像是沒有。
倒像是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小時候他和自己爸媽相處的時間也不多。
既然不能避其厭惡,那就迎他人之喜好。
宋望舒:“你爸媽有什么喜歡的嗎?”
楊旨珩思考了一下:“他們喜歡賺錢。”
宋望舒語塞了一下,腦袋宕機的幾秒后,靈光一閃:“我去問問易姳有沒 型萍齙幕?蠔凸桑俊包br />
楊旨珩看她似是馬上行動起來的樣子,把剛從沙發上起來的宋望舒拉回來:“放心好了,你總不會有我見你爸爸時,難度那么高。我媽至少不會問你學術問題。”
宋望舒還是頹著:“那你媽媽會做什么,問什么?”
楊旨珩幫她想了想,思來想去:“我媽可能會給你做點好吃的,她對喜歡的人都這樣。”
這話瞬間勾起了藏在宋望舒記憶深處的那碗雞湯,打了個哆嗦:“明天你們家的飯菜不會全部都是阿姨掌勺吧?”
說著,宋望舒扁了扁嘴,突然一臉心疼,抬手捧著楊旨珩的臉:“還好你小時候住在普濟寺,不然我怕你都長不了這么大。”
真不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楊旨珩側了側臉,用臉頰蹭著她的掌心:“可以,感動到我了。我明天就把這話轉述給我媽媽聽。”
去楊旨珩家里那天,他老爸沒在家。
潘毓熱情地把宋望舒拉進客廳,怕她心里有疙瘩,給她解釋:“今天早上供應商打來的電話,你叔叔說不好意思,這是他給你準備的紅包。”
那厚度,宋望舒心都跳得快了好多。
桌上的擺出來的飯菜看著不像是阿姨做的,潘毓也沒有問她太多問題,更多的時候是在說她前兩天上烹飪課時碰見的好笑事情,又和宋望舒說她最近準備去考育嬰師資格證還有營養師。
那奮斗向上的勁,讓剛畢業還沒有開始找工作的宋望舒自愧不如。
吃飯后水果拼盤的時候,楊旨珩手機響了。
是他老爸打來的電話。
接通后,開了免提。楊旨珩把手機遞到宋望舒嘴邊,示意她打個招呼。
可能是看不見真人,只能聽到一個聲音,所以宋望舒沒有那么緊張,小聲喊了一聲:“叔叔。”
電話那頭的人一愣,回了句:“你好你好。”
楊旨珩的手機也沒有拿開,對面的潘毓也沒有說話。宋望舒只好對著手機又來了句:“您好您好。”
于是,那頭:“嗯,你好。”
宋望舒:“嗯,您好。”
……
尷尬了十幾秒后,潘毓拿過楊旨珩手里的手機,走進了身后的廚房間。
廚房間的門,遠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隔音。
屋里頭:“你好你好?你是不是傻啊?一直你好你好的,不會講別的話了?你平時氣的話能蹦出來那么多,現在就會個你好…”
宋望舒被里面的聲音嚇了一跳,抽了抽嘴角:“阿姨和叔叔感情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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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舒人生第一個offer來自梁沭,當時他半開玩笑問她是不是畢業就失業,那會兒經歷了第一次人才市場的殘酷之后,宋望舒被人踩了好幾腳,回來之后腳指甲都出血了,待在家里休息了兩天,然后梁沭就給她發了個offer,邀請她去當秘書。
她覺得大材小用,拒絕了之后,找了一個月薪四千的工作。上了一天班之后,她覺得如果在梁沭手底下帶薪摸魚實屬清閑自在。
但好歹弼馬溫也是天上的官,最后說來說去,宇宙的盡頭是編制。
楊旨珩看見她在看編制報名的相關介紹,誰這種時候還沒做夢想過,那只錄取一個人的工作萬一中選的就是自己呢。
她挑來挑去,被宋老師教育了一番:“單位挑來挑去,考不考得上還不一定呢。”
相比較她,楊旨珩留校了。
當年小學留校是噩夢,現在留校是個香餑餑。
她苦惱啊,煩躁啊。
潘毓也苦惱啊煩躁啊,這宋望舒奮斗編制,天天窩在家里看書背書 ,也沒有結婚,沒有結婚她的乖孫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潘毓向兒子打探軍情,兒子也是個不著急的皇帝:“等她考完再說。”
這天楊旨珩回來,看見她枕著書沒在看,也沒在睡覺:“怎么了?”
“你說我能申請到普濟寺的宿舍嗎?要不從現在開始我天天去幫文殊菩薩擦腳吧。到時候考試的時候,能靈驗嗎?”
楊旨珩走過去,抽走了她腦袋下的資料。上面熒光筆紅筆藍筆畫了一大堆:“認真看書。”
她抓了抓頭發,最后還自傷八百送走了三根頭發,她抬手依依不舍地丟進垃圾桶里:“再見,嬛嬛玉嬈還有浣碧。”
楊旨珩笑:“你真是……”
宋望舒不想走上望夫成龍這條路,但自己奮斗屬實太累。前兩天潘毓給她發信息,說她要是沒出路要不要就去他們家公司里當秘書。
宋望舒沒答應,手指摸著書側面貼著的小標簽,輪指輪出了彈琵琶的架勢。
她倒也不是不想奮斗,就是想干個自己喜歡的工作。
這兩天,她一直憋在家里,楊旨珩推薦她出去走走。宋望舒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最后漫無目的地瞎逛。
逛去了博物館。
買完票,她慢慢參觀了起來。
玻璃罩里,是時間長河里留下的足跡。
當晚回去,宋望舒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去當博物館的歷史文物講解員。
那天趕上楊旨珩他們辦公室里幾個老教師帶徒弟一起聚餐,楊旨珩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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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正好要加油,宋望舒拿了他的手機去付錢,回來看見有學生問他作業。
宋望舒隨手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問題很多,宿舍矛盾,日常趣事,學業問題都有。
他有問必答,但只回答作業方面的問題,其余就像是沒看見一樣。
手機還給他的時候,宋望舒故意點開了那個聊天界面才還給他。
楊旨珩拿起手機,看見那個界面就知道宋望舒看過了。
他喝了點酒,身上酒味有點重,車窗開了一點點縫隙在散味道。
車開出了加油站,宋望舒喊冷。
楊旨珩把車窗關上。
關上她覺得難聞。
他又降下。
降下了她又說風吹得冷。
楊旨珩知道了,生氣了。沒道歉沒解釋,而是拿起手機,重新點開那個女生的聊天界面。
沒有打字,而是發了條語音:“我太太和我是同學,那時候她文學概論這門課學得比我好,現在她在忙,等她忙完了我讓她來回答一下你這個問題。”
風還在從車窗里灌進來,她這會兒就跟沒知覺了一樣,也不喊冷了,嘴角揚著偷樂:“誰是你太太。”
“你啊。”他說。
宋望舒哼了一聲,但嘴角一直沒下來。沒一會兒她又想到了工作的事情:“所以,你說我應不應該試試?”
楊旨珩恢復了平時一貫的狀態,沒了嬉皮笑臉:“去吧,做你想做的。”
“真的?”
楊旨珩知道她現在開車沒法看自己,但還是點了點頭,舉手發誓:“真的。我第二支持。”
“第二支持?”宋望舒納悶:“第一支持是什么?”
楊旨珩手還舉著:“做我太太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