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屋內(nèi)的“和睦”氣氛渲染,裴南葦少了幾分端莊。
一手兩根纖細(xì)手指捏住一張書頁,一手托腮側(cè)望徐千秋。
眉目天然嫵媚。
對這北涼世子殿下,心有頗多好奇。
北涼之地,飛龍在天,天下皆知。
民間不少措辭言論,談及其中,便說,那飛龍是徐千秋。
真龍降臨,北涼必將崛起。
如此誅心之語,數(shù)不勝數(shù)。
而這,卻也是徐千秋的目的。
如今,這些言論多為誅心,待天下大亂,好事變壞事,起兵也會變得名正言順許多。
若是再加上大柱國不幸去世,查出王妃之死與京城有關(guān),宣告天下,到那時,起兵便再無顧慮。
只是,可能需要大柱國委屈假死一段時日。
生子當(dāng)如徐千秋,敗家當(dāng)如徐鳳年。
兩兄弟,兩個極端。
后來,帷幕慢慢掀開,其實那天下第一紈绔,也是徐千秋。
不過冒名頂替,借用其弟名頭,四處作妖罷了。
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行事風(fēng)格,恍然歸于一個人,這讓天下人一時間多少還有些將信將疑。
二公子徐鳳年大呼,蒼天有眼,他終于平冤昭雪。
也不知消息從何走漏,北涼世子平生愿望是收藏三十五萬美女入后宮……
聞之,天下人紛紛側(cè)目。
這是打算再建一支北涼“女騎”?
加之真龍下凡的渲染,不少閨中少女已在三十五萬名額之中,暗暗為自己定下一席之地。
徐千秋與裴南葦對視,微笑道:“嬸嬸真好看!”
靖安王妃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北涼世子愈發(fā)肆無忌憚起來,毫不收斂。
那眼神,上下赤裸裸地掃描。
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靖安王竟始終熟視無睹,權(quán)當(dāng)看不見。
趙衡輕掐佛珠,順勢玩笑道:
“你嬸嬸自然好看,千秋,青州雖不及江南人杰地靈,美女卻也不少,不知你可否相中哪家閨秀,王叔大可以替你搶來?”
一個“搶”字,徐千秋眉心微挑。
好家伙!
這老家伙是擔(dān)心自己智商不夠,需要暗示得如此明顯么?
可憐靖安王妃還一切蒙在鼓里,對自己將要面臨的命運,毫不知曉。
徐千秋笑笑,道:“本來想著,到了青州,該挑一兩個小家碧玉帶回北涼的,可如今見著嬸嬸,便不再想念那些胭脂水粉了?!?br/>
似是而非的交易,就此達(dá)成。
不過玩笑之語,卻是一老一少兩只狐貍,暗中達(dá)成默契。
此言,趙衡不過一笑置之,世子趙詢卻氣得臉色鐵青,渾身微微顫抖。
低頭站于身后,故而不引人注意。
交易達(dá)成,目的達(dá)到,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閑聊。
說些文武評胭脂評的話題,倒也可以消磨時光。
廂房之中,除了趙詢之外,算得上其樂融融。
靖安王終于起身告辭。
徐千秋起身作揖道別。
離開廂房時,趙衡先行,徐千秋故意落后半步,與裴南葦同行。
并肩跨過門檻時,這位美人嬌軀猛地一震,瞪大眼睛。
雙眸之中,充滿靈氣。
秋水雙眸,滿目不可思議,望向這口口聲聲尊稱她嬸嬸的俊朗男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禮嬸嬸。
他,他怎么敢的呀????!
徐千秋五指微微彎曲,揉捏一番,放手,輕道:
“嬸嬸,侄兒于北涼而來,特地為嬸嬸帶了上好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晚些時候派人送到府上?!?br/>
裴南葦耳根通紅,沒有作聲。
錦繡華裳遮掩之下,臀部傳來一陣酥酥麻麻。
靖安王當(dāng)面,他怎敢如此荒唐無度?
這里可是青州,非北涼之地,難道他不怕死在這里嗎?
裴南葦靜不作聲,未發(fā)一言,靖安王趙衡聽聞此言,轉(zhuǎn)頭笑道:“千秋有心了!”
從始至終,他似乎未曾察覺到自己王妃的異樣。
對其臉上的紅暈,及耳根通紅,視而不見。
一路將眾人送出客棧。
這場看似和和睦睦的會面會談,終于結(jié)束。
表面上,無一不是和和氣氣,暗地里卻步步殺機(jī)。
唯有細(xì)心的青鳥,于自家公子眼眸之中捕捉到了一絲殺機(jī),稍縱即逝。
這靖安王趙衡,果真是個道貌岸然之輩,心毒更勝婦人百倍有余。
天下第一樓密檔,靖安王有著一掐佛珠一殺人的秘密習(xí)慣。
今日談話,趙衡一共掐了四次佛珠。
對他起了四次殺心。
卻次次隱藏得極好,未有絲毫流露。
臉上的笑意,亦未曾有片刻停歇。
論演戲,論隱忍,這家伙是徐千秋至今見識過的第一人。
與之岳不群,也不遑多讓。
這樣的人,就是一條毒蛇。
藏于陰暗之處,蟄伏待機(jī),帶它吐出蛇信之時,必定一擊即中,觸之即死。
趙詢定力已算上佳,與其父靖安王比起來,卻差了太多。
幾十年假裝修佛念道,心性已然收放自如,爐火純青,論演戲的功夫,徐千秋也自愧不如。
這對父子……
不可久留!
靖安王府這一家子,看著和和睦睦,卻也不過表面文章罷了。
趙詢對靖安王妃有意思,徐千秋能看出來,趙衡自然也能看出來。
青鳥走入房中,端來茶水,給徐千秋倒茶,徐千秋一把抓住她的手,道:
“青鳥,你晚些時候?qū)⒛俏痪赴餐蹂臋n案調(diào)出來,我再仔細(xì)看看。”
青鳥清淡一笑,輕嗯了一聲,問道:“公子,趙衡活著始終是個麻煩,不利于掌控青州水師,要不要我……”
她作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徐千秋輕點其眉心,道:“小青鳥,你最近殺心挺重啊,今晚罰你給本公子暖床?!?br/>
青鳥放下茶壺,慌忙告退,調(diào)檔案去了。
至于趙衡,雖是條毒蛇,徐千秋卻也沒這么放在心上。
便是掐了萬次佛珠又如何,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
小計倆難登大雅之堂。
難怪徐驍那般看不起這靖安王,如今得見,格局卻是小了很多。
陰毒有余,眼界格局卻小了些。
為帝王不足,為梟雄尚可。
徐千秋揉揉眉心,這靖安王還是有些本事的。
既已知他是一品高手,卻還敢單獨會面。
更是接連心生殺意。
也難怪,大柱國徐驍便一直不怎么看得上江湖人物。
武功再高又如何,當(dāng)年,三十五萬鐵騎所過之處,江湖門派無不臣服。
徐千秋忽地想起原著之中的北莽之戰(zhàn),十八宗師,無一不是武功高強(qiáng),可最終……
武功再高,人力終有窮盡時。
靖安王對他心生殺意,也就不難理解了。
既已入了襄樊,若無天下第一樓相助,若趙衡一心想殺自己,便是入了天象,也休想活著走出襄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