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合適。</br> 不合適。</br> 適。</br> 遲晏：“……”</br> 聞星澤：“……”</br> 這句話好像有歧義！</br> 聞星澤再次確認了一遍這里的確是205室，樓層也沒錯，才硬著頭皮走到遲晏面前：</br> “抱歉，遲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br> 遲晏沒答。</br> 走近時聞星澤才發現，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他在戲外總是缺乏表情的，讓人難以從他神色中辨別喜怒。</br> 遲晏近視？聞星澤有些詫異，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的眼睛。</br> 不過，這樣一想倒是合理了，昨天在電梯里遲晏沒戴眼鏡，說加好友時展示的卻是付款碼……不，好像也不太合理。</br> 遲晏抬眼。</br> 聞星澤昨晚大約睡得很好，一縷發梢反常地翹起來，有種懶散的可愛。那雙淺色的瞳孔氤氳著晨曦，目不轉睛地看著遲晏。</br> 遲晏不帶什么情緒，視線卻在聞星澤臉上停留了超過三秒，然后說：“坐。”</br> 聞星澤啪嗒坐下。</br> 這房間內的結構不像普通的練習室，雖然也是落地鏡和實木地板，有一整面墻高的書架，書籍種類繁多，還有歐式沙發和躺椅。</br> 像是看出聞星澤滿頭的問號。</br> 遲晏將桌上一個小沙漏翻轉，頓了頓，說：“什么問題，一分鐘。”</br> 多么人性化的教育！</br> 聞星澤有很多問題，一時不知道先問哪一個，于是順從本心問：“您近視？”</br> 遲晏沒想到他先問這個問題。</br> 他頷首，示意聞星澤繼續問。</br> “經紀人說給我安排了演員培訓課的老師，難道是您？接下來一周都是您上課？會不會有點太打擾了，您還有其他工作吧。”</br> “……呃，”聞星澤看遲晏沒有要接話的意思，應該是想等他全問完了一起回答？</br> 遲晏沒有表現出不悅，讓聞星澤放心了不少。他暢所欲言，不知不覺變成了粉絲見面會的畫風：</br> “我非常崇拜您，稍后可以給我簽名嗎？《一天》大概什么時候開始選角？真的很期待！您會繼續往導演方向發展嗎，我真的很喜歡您演過的電影尤其是《暮春》和《無草木》全都看了十遍以上——”聞星澤看著沙漏，倒計時快結束了，他緊急剎車，“我該怎么稱呼您？”</br> 話音剛落，沙漏見底。</br> 呼。</br> 想問的基本都問完了，還不著痕跡的表達了自己的喜愛，聞星澤想，他真是個小天才。</br> 遲晏嗯了一聲，問：“還有其他嗎？”</br> 多么體貼的老師，聞星澤說：“暫時就這些了，謝謝您。”</br> 遲晏回答了最后一個問題：“稱呼隨你喜歡。”</br> 聞星澤：“好的。”</br> 聞星澤期待起來，剩余其他所有問題的答案，他都很好奇。</br> 然后。</br>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開始上課。”遲晏說。</br> 聞星澤：“？”</br> 遲晏打開劇本，鋼筆在骨節分明的指間打了個轉兒，圈出一段：“看看你的基本功，這段。”</br> 聞星澤：“？？？”</br> 就開始了？剛剛那些問題的回答呢？所以，遲晏就是單純讓他問問，過把嘴癮？？</br> 遲晏再次反轉沙漏，閑閑道：“一分鐘準備。”</br> 聞星澤：“……”</br> 靠。</br> 他收回剛剛的話，這教育一點都不人性化。</br> 魔鬼老師！</br> @</br> 繆斯帝國。</br> “恭喜家長！為崽崽找到了值得信賴的老師，任務進度已更新，請前往查看~”</br> 【半途：草。】</br> 【烈火：草？？！】</br> 【Halfway：草……你們不覺得，這個遲影帝長得有點像那個誰[圖片]】</br> 【不知夏：哼，只是我不在那個宇宙罷了】</br> 給陛下尋找一個值得信賴的老師，對于家長們來說，本來是一個很有難度的任務——因為這不是單純氪金可以做到的，他們在游戲里現有資源有限，要做到利益最大化。</br> 內閣昨晚甚至為此緊急召開了會議，先確定人選，然后規劃路線。</br> 他們并沒有把遲晏列入備選列表里。</br> 一是因為陛下太喜歡他了，雖然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歡，但這依然讓許多家長感覺到了微妙的嫉妒。</br> 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何德何能竟然能被王在乎。</br> 當然，最主要還是因為，遲晏長得實在有點像那位暴君。</br> 說實話昨天剛剛看見他的時候，大家的心里一驚。跟他們勢同水火的鄰國、烏托邦的君主很少出現在媒體前，而且以純黑眼罩覆蓋雙眼，但是那半張臉的輪廓，薄唇，下頜弧度……真的很像。</br> 不能讓跟敵國相關的任何人與物靠近王，這是他們的底線，即使在游戲里也是如此。</br> 誰能想到，遲晏這個npc不按常理出牌！</br> npc怎么可以違背家長們的意志擅自成為王的老師，難道他也是家長？不可能啊？</br> 事已至此，除了在星網上拼命罵系統和該死的鄰國，也沒有別的辦法改變現狀了。</br> 拋開其他不提，就從能力方面來說，的確沒有比遲晏更合適的老師了。</br> 不知夏是所有家長里最生氣的。</br> 她一直認為，崽崽的演藝生涯應該由她來負責。她本來就是宇宙巨星，而且人魚族天生擁有絕美歌喉和容貌，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br> 她為此推掉了下半年所有的通告。</br> 沒想到，陛下開啟的第一個濾鏡被龍族截胡了，成為陛下老師的機會又被遲晏截胡了，豈有此理？！</br> 尤其是今天，沒有逼數的龍族族長又打了通訊過來跟她炫耀：</br> “陛下昨天說很喜歡吃我們做的飯菜，他還特意坐了我們送的私人飛機。”從鏡頭里看去，龍星雪山那邊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亞斯特身后，上千只巨龍大腦袋湊在一起嘰嘰咕咕，似乎是在……織毛衣和煲湯？</br> 金色巨龍得意洋洋：“他今天穿的衣服就是我們選的，他夸了我們審美好。”</br> 出于興奮，巨龍們連夜花高價從塔芙星購入了新上市的昂貴織物，每龍都給陛下織了一件毛衣，并且開始磨煉廚藝以備不時之需。</br> 可惜的是兩個宇宙目前還不能郵寄物品，不然聞星澤這輩子的毛衣都不需要買了。</br> “……”</br> 不知夏面無表情地掛斷通訊。</br> 謝邀，心態良好，甚至想殺龍。</br> 眼前，《崽崽養成計劃》系統彈出了新的詢問窗口：</br> “是否使用學習模式沉浸卡（體驗時長63h）？[是/否]”</br> “叮咚！學習模式沉浸卡激活成功，順利開通學習模式：崽崽學習專注度提升200%，知識攝入速度提升200%。</br> “關鍵人物[遲晏]匹配成功，所有屬性額外加成100%。演戲技能樹升級至lv1倒計時中，總計需要63h……”</br> ……</br> 下午，盛天娛樂。</br> 約定好在下午三點簽《遇龍夜》合同，鄭宵和制片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聞星澤還沒到。</br> 江燁看一眼表，回答：“給他找了老師上演員培訓課，老師有點嚴格，可能拖堂了……這樣，你們稍等，我去找他。”</br> “這么快就開始上課了？小聞很勤奮啊，”鄭宵攔住了江燁，“沒事，我去吧，剛好看看他學習情況如何。”</br> 鄭宵和制片按著江燁說的地點找去，還沒敲門，就有一個人推門走出來。</br> 是腳步虛浮的聞星澤。</br> “燁姐，鄭導……這位是？”聞星澤打眼看見他，愣了一下，看一眼手機時間，“抱歉，我遲到了嗎？上課耽擱了些。”</br> “沒有，是我們來早了。這是《遇龍夜》的制片。”鄭宵幫聞星澤介紹了一下。</br> 制片是個有點禿頂的中年男人，走上來和聞星澤握了握手：“百聞不如一見，昨天就聽鄭宵和井下在夸你，這么一看，果然相貌和氣質都很好。”</br> 鄭宵打量聞星澤，有些疑惑：“小聞，你怎么了，沒事吧？”</br> 看聞星澤一臉仿佛身體被掏空的表情，鄭宵忍不住關切詢問。</br> 聞星澤：“……”</br> 說來話長。</br> 聞星澤覺得自己度過了一個地獄般的上午。</br> 從八點上課到十二點，每節課中間休息五分鐘，中午吃飯加午休一小時，下午接著上課。</br> 原本，知道了遲晏竟然就是自己的演技課老師之后，聞星澤還是挺高興的。</br> 在他的設想里，應該是遲晏拿著劇本，兩個人聊聊天，喝喝茶，暢談人生理想……</br> 然而并沒有。</br> 遲晏絕對是聞星澤見過的最嚴格的老師，高三班主任都沒他抓得緊，聞星澤簡直度秒如年。遲晏先是拿一小段劇本測試了他的臺詞、動作基本功，然后針對弱點反復加強練習。</br> 具體的聞星澤不愿意回想，他現在已經看到沙漏和遲晏都會有點條件反射性緊張。</br> 不過可能也是托遲晏的福，不知為何，聞星澤覺得自己對知識的攝入無比迅速——在過去的五年里，他只在各個劇組跑過龍套或者演男八號，雖然也上過課、積攢過一些實戰經驗，但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半天學得多。</br> 他原本還擔心自己擔當不起《遇龍夜》衡之這么重要的角色。</br> 但如果經過這樣七天的學習，說不定真的可以達到那個水準，聞星澤想。</br> 聞星澤和鄭宵制片三人往會議室走。</br> 鄭宵邊走邊同他閑聊：“等會你看看合同有沒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我們的時間稍微有點緊張，下個月就開機了。”因為衡之的選角拖延了太多時間。</br> 聞星澤點頭。</br> “——對了，”旁邊的制片突然想起件事，問聞星澤，“你上課地點是在205室？”</br> 聞星澤：“是的，怎么了嗎？”</br> 制片不由多看了聞星澤兩眼。</br> 他沒記錯的話，那個房間好像是遲晏的。而遲晏有潔癖，不要說外借了，基本都沒怎么讓旁人進去過。</br> 這個小聞到底什么來頭？</br> 還是說，有人不知道遲晏的規矩，瞞著遲晏擅自借給他的？考慮到遲晏那不近人情的性格，這種可能性反而大一點。</br> 制片含蓄地提點了一句：“如果遇到遲影帝，可以多跟他學習一下，但要點到即止。”</br> 畢竟娛樂圈人均遲晏粉。而且遲晏不僅演技好拿獎多，家世也顯赫，想認識他的人數不勝數。</br> 而遲晏最煩有人借著學習演戲、討教為名跟他攀關系。制片是不想聞星澤遭遇這種尷尬，才特意多嘴了一句。</br> 然而聞星澤沒聽懂，雖然如此，也不妨礙他跟制片的友好交流：“好的，我盡量。”</br> 他也很想點到即止。</br> 但是老師不想……</br> 簽完合同已經接近六點了。</br> 雖然還有半個月才開拍，但是開拍前還有定妝、開機儀式、研讀劇本、演員磨合之類的事情。</br> 而且拍攝地點是在外省，路上也需要時間，所以真正留給聞星澤的準備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周左右。</br> 制片也是個八卦的中年男人，他心里還惦記著那個205室。越想越覺得這不太好，小聞的表演課老師也太大膽了吧，遲影帝的房間都敢蹭？江燁應該知道這件事，怎么也不攔著點。</br> 而一無所知的聞星澤在低頭看手機，就在剛剛，遲晏給他發了一條微信：</br> 【y：有事，散會別走。】</br> 頓時，聞星澤有種上高中時被班主任點名說‘放學別走’的感覺。</br> 難道等會兒還要補課？不會吧？</br> 聞星澤覺得自己離原地飛升只差那么一點點。</br> 鄭宵喊制片：“老李，走了。”</br> 此時，制片看聞星澤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憐憫，想：“遲晏誰的面子都敢下，連大庭廣眾之下都毫無顧忌，從當紅流量到一線大花，幾乎就沒有沒被他拒絕過的人……到時候要是被遲影帝發現了這件事，這小孩就尷尬了。”</br> 也是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禮貌的叩門聲響。</br> 咚、咚、咚，三聲。</br> 制片的思緒驟然一停，所有人往門口看去。</br> 會議室的門不知何時已敞開。</br> 入暮時分，走廊還沒開燈。</br> 身形修長的男人立在光影交界處，他著一身裁剪合體的西服，扣子一絲不茍扣到最上。</br> 遲晏一言不發，濃墨色的眸子半斂，周身氣場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br> “……”制片一瞪眼，忍不住看了聞星澤一眼，表情古怪地問，“您找誰？”</br> 遲晏看向聞星澤，沒有分神給其他人。</br> “抱歉，是找我的。”</br> 聞星澤立刻按滅手機屏，站起來。他沒想到遲晏竟然直接來會議室找他。</br> 聞星澤：“燁姐，鄭導，制片，老師找我。那我先走了？”</br> 江燁：“嗯，行。”</br> 聞星澤走到門口，和遲晏小聲交談了兩句。</br> 從室內三人的視角看去，能看見遲晏低眼看著聞星澤，雖然仍是沒什么表情，卻仿佛很專注耐心的模樣。</br> 然后門關上了。</br> “咦，這。”</br> 制片他原本以為遲晏是來興師問罪的，再一想遲晏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情。</br> 而且剛剛那眼神，怎么也不像生氣。</br> “難道小聞是遲影帝的親戚？”</br> “什么親戚，”江燁在玩手機，隨口說，“沒有，只是遲晏最近在給他上課。”</br> 制片：“哦，原來是小聞的老師……啥？！”</br> 一直到走出盛天，制片還是精神恍惚的。</br> 是他聽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br> 遲晏，給一個連代表作都沒有的小明星，當老師？？！</br> @</br> 聞星澤十分忐忑地跟著遲晏走進電梯。</br>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讓聞星澤不由想起了付款碼與奇跡暖暖。</br> 還是別想了。</br> 遲晏不說目的，聞星澤也不太想問。</br> 有點類似于高中學生對待今晚作業的心態。</br> 就這么一路安靜地走到停車場，遲晏的車是邁巴赫S系，他對聞星澤頷首，示意聞星澤上副駕。</br> 明華公寓離盛天娛樂不遠，十分鐘車程。</br> 這間公寓位于富人區，安保隔音極好，距離市中心很近卻鬧中取靜。</br> 遲晏的家在明華公寓頂層，總面積超過五百平的復式，室內裝修風格極其性冷淡，以灰黑二色為主調，簡約到幾乎看不出有人居住。</br> 他很喜歡鐘表與沙漏這類的擺飾。墻上掛著的鐘表，似乎是瑞士某設計師專門為遲晏設計的，輪廓有一種冰冷而精密的美感。</br> 聞星澤在門口換了拖鞋，有些猜不出遲晏是什么意思：</br> “我……參觀一下？”</br> 遲晏解開西裝扣子，摘表，邊做了個請隨意的手勢。</br> 話雖如此，但聞星澤哪敢真的在遲晏家亂逛，象征性地在客廳轉了兩圈。最后還是遲晏開口：</br> “二樓放映室，以后上課地點。”</br> 聞星澤終于明白了此行的目的，原來遲晏是來帶他認門：“哦，您不想去公司？”</br> 遲晏看他一眼，反問：“你想？”</br> 聞星澤實話實說：“還挺想的。”盛天娛樂裝修又好，練習室寬敞明亮，氛圍也好，比道莓那個小破公司好了不止一星半點。</br> 遲晏：“以后別想了。”</br> 聞星澤：“？”</br> 震驚，史上最年輕三金影帝為了逃避上班竟做出這種事。</br> 聞星澤上了二樓。</br> 二樓很寬敞，直接連通了頂層露天花園與泳池，另一側則是兩個房間，一個放映室，另一個房間用途不明。</br> 遲晏特意說了句別走錯，應該是另一個房間不想被人踏足。</br> 放映室雖說是放映室，但面積絲毫不輸于今早的練習室，有環形投影與齊全的音響，架子上還整齊地擺放了遲晏至今出演過的所有劇本，按時間線分門別類規整好。</br> 聞星澤有些激動。</br> 這是遲晏家里的放映室！</br> 因為今天一整天斯巴達教育，聞星澤都快忘記自己是遲晏的粉絲了。</br> “果然愛豆應該離粉絲生活遠一點。”聞星澤想。</br> 他怕弄亂這里，所以雖然很心癢癢，但還是沒有碰任何東西，只小心翼翼地轉了一圈就走下樓去。</br> 來日方長嘛。</br> 聞星澤下樓時，恰好看見廚師從廚房走出來，對遲晏打招呼，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餐盤。</br> 遲晏冷漠地點頭，廚師祝他用餐愉快，然后脫下圍裙下班了。</br> 聞星澤心想，原來你就是領班說的私廚走到哪帶到哪的豪門大佬。</br> 聞星澤：“遲老師，那我也先走了？”</br> 聽說遲晏用餐也不喜歡人打擾，聞星澤也不會那么不識趣。</br> 因為家長們的強烈要求，聞星澤在找到讓巨龍們勉強滿意的住處之前，都要住在曼禮，剛剛領班發了消息問他位置，說會派司機來接。</br> 聞言，遲晏一邊眉梢微挑起，露出個有些詫異的神色，但只是一瞬。</br> 聞星澤：“？”</br> 遲晏問：“你怎么回去？”</br> 聞星澤：“有人來接我。”</br> 遲晏很低地嗯了一聲。</br> “明天見。”他說。</br> “明天見。”</br> “……”</br> 遲晏坐在桌畔，安靜片刻，熄滅了桌上剛點燃的蠟燭。</br> 聞星澤的腳步逐漸遠去，響起了開門聲、關門聲。</br> 遲晏不吃甜，餐桌上卻擺滿的江浙菜，從糖醋排骨到松鼠桂魚應有盡有。</br> 當然，給遲家服務了多年的廚師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br> 天色徹底入夜，燭火熄滅后，空蕩的室內稍顯冷清。遲晏站了起來，決定讓管家將桌上的菜處理掉。</br> 也就是這時候。</br> “遲老師，我剛剛想了想，還是——怎么這么黑，難道你們影帝吃飯都不開燈？”本該離去的聞星澤竟然去而復返。因為室內太暗，他差點還在上臺階時絆了一跤。</br> 遲晏：“……”</br> 他按開頂燈，看向聞星澤：“什么？”</br> “我想我應該請您吃飯，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有空。”</br> 說完這句，聞星澤說著定睛一看，桌上竟然擺了兩套餐具。</br> 遲晏顯然不能跟管家或者廚師共進晚餐，難道——</br> “原來您要請我吃晚飯，”聞星澤曲著食指碰了一下鼻尖，琥珀色眸子有些赧然地睜圓，“這怎么好意思。”</br> 說罷他啪嗒一聲在遲晏對面坐下了。</br> “……”</br> 遲晏完全失去了說話的機會。</br> 半晌后，遲晏唇角抿起來一點，眼神凝滯。</br> 他半側過身去，讓聞星澤無法看見他的具體表情。</br> 上次電梯里也是這樣，聞星澤當時還以為他是不高興，現在仔細一看……遲晏好像是在忍笑。</br> 聞星澤：“……”</br> 難道遲晏在笑他？這有什么好笑的！不過話說回來遲晏竟然真的會笑嗎？</br> 遲晏的用餐禮儀很好，而且出乎意料的細心耐心，他中間甚至幫聞星澤拆了兩只螃蟹、切開漿果派。</br> 聞星澤都沒有意識到他是什么時候做這些的，這顯得很自然，而他只用負責吃就好了。</br> 很神奇的是，即使兩人都不說話，聞星澤反而覺得很愜意。</br> 遲晏其實并不是那種難以相處的人，聞星澤想，看來外界傳言也不能盡信。</br> 呃，教學時間除外。</br> 餐桌就坐落在落地窗旁，盛夏夜風溫柔，城市萬家燈火流淌交融著，車流不息，繁星漫天。</br> 入暑已經許久了。</br> 吃完飯也到告別的時間了，遲晏這次將聞星澤送下了樓，曼禮那邊派來的人已經到了。</br> 戴著白手套的領班在賓利邊等候，先是對聞星澤鞠躬，停頓一下，又對遲晏鞠躬。</br> “遲老師，”聞星澤說，“明天見。”</br> 聞星澤現在已經有些能讀懂遲晏的想法了，看他不說話，應該是還有事情想說。因此，聞星澤本來已經坐進車里，還是搖下車窗，問：“您有什么問題嗎。”</br> 遲晏：“明天提前一小時上課，可以？”</br> 聞星澤的車窗又緩緩搖了上去。</br> 遲晏：“？”</br> 聞星澤在車里揮手：“那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先走了，遲老師明天見。”</br> 遲晏：“……？”</br> 還挺記仇的。</br> 回到公寓時，管家正在收拾餐桌，看見遲晏，忽然笑了起來，說：“您很高興。”</br> 遲晏沉默片刻，否認了管家的觀點：“不。”</br> 他看向墻上設計精巧的時鐘。</br> 八點二十分。</br> 距離下次見面，還有十一個小時四十分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