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十分尷尬。</br>  聞星澤被全場矚目著,實際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覺分開一條路來。</br>  他走到了試鏡等候區,在隊伍末尾排隊。</br>  這里除了他,還有十幾個小男孩,穿著背帶褲或者卡通套裝,好奇地偷偷打量這個‘競爭對手’大哥哥。</br>  人數是對上的,并沒有兩個聞星澤,說明這個‘235號聞星澤小朋友’確實不是重名。</br>  試鏡等候區家長是不能進的,了安撫孩子們的情緒,也為了表示鼓勵,有工作人員過來給小演員們發棒棒糖。</br>  她也笑瞇瞇地給聞星澤發了一根:“聞星澤小朋友,給。”</br>  小孩子們都友善地笑起來。</br>  這讓聞星澤覺得赧然極了,怎么會有這么尷尬的事情!</br>  所幸,就在這種調侃將更進一步時,被場務叫走講注意事項的家長們陸續回來了。聞星澤仔細看了看,并沒有繆斯帝國的家長在里面。</br>  這就奇怪了,他還以為是精靈族或者哪個家長幫他報的名呢。聞星澤甚至猜到起因,多半是這邊宣傳詞說什么‘誰家的寶貝最可愛’,然后家長們瞬間不服氣了,一氣之下……</br>  與此同時,孩子們的注意力很快被爸爸媽媽吸引走,不再擠眉弄眼地繞著聞星澤轉。</br>  聞星澤松了口氣。</br>  “爸爸!”“媽咪!”“寶貝!”</br>  孩子們興高采烈地蹦起來和外面的家長打招呼,家長們也激動地擠在分界線之外揮手回答。</br>  整個氛圍就像剛放學的幼兒園……或者動物園。</br>  至于聞星澤……</br>  聞星澤在吃棒棒糖。</br>  此情此景下,即使是再愛吃甜食的孩子,都沒有什么心情吃棒棒糖,好幾個孩子隨手把糖塞給了聞星澤。聞星澤不愿浪費食物,坐在原地就津津有味吃了起來。</br>  橘子、藍莓還有牛奶味的。</br>  吃完后,他還咬著三個的棒棒糖空心棍,悠悠吹了曲《喜相逢》。</br>  正在和小孩子隔欄桿相望的家長們:“……”</br>  在旁邊錄像的記者:“……”</br>  淦。</br>  有吶味兒了。</br>  聞星澤這個等候區等的是初篩,初篩還并不是試鏡,就是從孩子的外貌、體型等方面進行一輪基本篩選,如果外形和角色差距太大,是無法通過初篩的。</br>  這也是聞星澤懶得找工作人員去解釋的原因——先不提為什么他的名字會出現在試鏡名單上,反正他這肯定是過不了初篩的,直接來參加試鏡是最快捷的解決方法。</br>  就在聞星澤的棒棒糖吃到第七根時,家長和孩子們的熱情重逢終于告一段落。而這時因為有了七根空心桿,聞星澤吹奏的曲調也豐富了起來,甚至可以吹和弦還有轉調炫技。</br>  歡快而經典的棒棒糖版《喜相逢》飄蕩在夜空中。</br>  ……記者無語了,但偏偏拍攝的手停不下來。</br>  旁邊看熱鬧的群眾要笑死了,要不是手機提前被收走了,真想拿手機錄下短視頻,這也太可樂了吧!</br>  也是在這時,人群中驀地靜了。</br>  一行人從遠處走來。</br>  最眼熟的是個蓄著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后面還跟著三四個像是工作人員的,都穿著比較規整的職業裝。</br>  “那個蓄胡子的,是制片嗎?是吧?”“那邊不是還在試鏡嗎,過來干什么”“臥槽?!”</br>  等再走近些大家才看清楚了,小胡子竟然是有些誠惶誠恐地跟在一個青年旁邊。那青年淺金長發,碧色瞳眸,兩只尖耳朵。</br>  “……”</br>  聞星澤的棒棒糖差點卡在了喉嚨里,急促地咳嗽起來。</br>  圍觀群眾不再說話了。</br>  綠曈的精靈祭司很自然地走過來,給聞星澤拍背,然后把棒棒糖從他嘴里拿出來,對制片微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家小孩,聞星澤。阿澤,這是《塵埃星球》的總制片,林先生。”</br>  聞星澤的大腦不轉了:“……林先生,您好,貴姓?”這他媽什么情況?</br>  小胡子的大腦也不轉了:“……免貴姓林。”這他媽又是什么情況??!</br>  “小孩?”林制片實在忍不住,質疑了一下這個稱號,因為夏亞的年紀看起來并不足以擁有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孩。</br>  “是的,”然而精靈祭祀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他略有些疑惑地笑起來,“或者說,是我們家的國王陛下。”</br>  聞星澤:“等等——”</br>  林制片思索了片刻,肅然起敬,看著夏亞:“哦哦,您就是太上皇吧。”</br>  夏亞:“?”</br>  林制片心想,怪不得這么有錢。</br>  就在半小時前,這位神秘的先生帶著龐大的資金空降,取代某地產大亨成為《塵埃星球》最大的金主爸爸。</br>  “……”</br>  繆斯帝國。</br>  【云朵棉花糖:草,太上皇】</br>  【asduyfut:我們全都是太上皇???!】</br>  【無燭:慕了,你們精靈族面對陛下都能這么冷靜游刃有余的嗎,還能談笑風生?人魚族第一次見到崽崽的時候差點集體死機了】</br>  【不知夏:首先澄清我沒有死機,其次,崽崽實在是太可愛了】</br>  【帽子好難買啊:……?游刃有余?】</br>  精靈主星。</br>  如銀霜般的月華灑向大地,森林深處。</br>  精靈族不再篤信神明,但他們仍然保留著許多曾經的傳統,比如,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暗精靈們的心聲會互相傳遞。</br>  越是充滿憎恨和惡意的心聲,聽起來就越是尖銳嘈雜,而有非常少見的時候,他們能夠聽見快樂的、幸福的心聲……</br>  是甜的。</br>  像草莓味的糯米糖。</br>  就像此時此刻。</br>  大腦中只有兩個聲音:‘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和‘我們家的崽我們家的崽我們家的崽我們家的崽’……不需多猜,全都是他們偉大的精靈祭司的心聲。</br>  某些精靈祭司表面看著冷靜,大腦已經空白了,距離被可愛到暈過去只差一點點。</br>  從《崽崽養成計劃》的屏幕里可以看到,夏亞一只手搭在聞星澤肩上,給林制片介紹自家崽崽,尖耳朵高高揚起。而林制片一臉‘哇塞’十分捧場地聽著,崽崽則在旁邊乖巧懵逼地微笑。</br>  是影視劇里很常見的,跟親朋好友鄰居炫耀自家乖乖崽的經典畫面。</br>  以精靈族長為首的暗精靈們,深瞳緊緊瞇了起來。</br>  總之就是非常酸。</br>  而就在短短三秒之后,暗精靈們耳邊聽到的心聲從兩句變成了三句——其中還多了一句‘羨慕嗎羨慕嗎羨慕嗎羨慕嗎哈哈哈哈哈’。</br>  暗精靈們:“……”</br>  得意忘形!</br>  欠揍!</br>  眾所周知,精靈族雖然愛好種田,本性天真浪漫且不食人間煙火……但就和人魚族愛害羞、侏儒族貪財、龍族性格憨憨、血族善妒一樣,精靈族性格上最大的缺陷就是,他們非常熱愛炫耀自己極珍惜極珍惜的寶貝。</br>  同時討厭別人向自己炫耀。</br>  “……”</br>  另一邊。</br>  聞星澤的大腦已經基本放棄思考了。</br>  想來那位蓄著小胡子的林制片也是這樣,因為面對精靈祭司滔滔不絕的各種曬娃語錄,林制片這樣贊嘆捧場道:“令郎真是年少有為,五年前才十九歲,今年竟然已經二十四歲了……”</br>  夏亞:“過獎過獎。”</br>  聞星澤:“……”</br>  聞星澤:“???”有哪里不太對吧!</br>  他是知道精靈族性格的,當然知道炫耀對于精靈來說是很重要必要的一部分,因此并沒有打斷,而是借著這個機會打量起夏亞。</br>  不算靈體狀態的血族家長,他還沒有在地球這邊的世界見過家長們呢。</br>  怎么說呢,有種很溫暖,很踏實的感覺……正這樣想著,一個奶瓶突然被遞到了聞星澤眼前。</br>  是那種帶奶嘴的嬰兒奶瓶,半透明的天空藍,瓶壁上畫著小精靈和番茄炒雞蛋,里面則裝了滿滿的熱牛奶。</br>  夏亞把奶瓶遞給聞星澤,那雙翡翠綠的眸子眼巴巴看著他,飽含期待。</br>  另一個宇宙,暗精靈們也同時安靜下來,尖耳朵溫馴垂著,深瞳濕漉漉地看著屏幕,像是什么小動物。</br>  這是他們熬的奶。</br>  蜜糖是千里迢迢從遙遠的卡巴星系洞穴深處采集的,一克的價值超過了同等重量的星空鉆。當然,最主要的是,這個奶瓶是他們齊心協力設計打造的……因為聽說人類小孩子都需要喝奶。</br>  夏亞剛剛一直沒找到機會拿出來,此時剛好旁邊的家長都在隔著欄桿給小孩遞果汁遞水,他也有機會給崽崽喂奶了。</br>  聞星澤:“?”</br>  在眾目睽睽之下,聞星澤遲疑了短暫幾瞬,然后就著夏亞的手喝了一口,并由衷含蓄夸獎道:“嗯——好喝,辛苦你們了。”</br>  精靈們一瞬間都高興起來。</br>  林制片和后面的工作人員:“……”雖然很可愛,但是要假裝看不見。</br>  旁邊的小男孩驚奇地看著這個大哥哥,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大了還要喝奶嘴,而聞星澤鎮定自若。</br>  聞星澤:“咕嘟咕嘟……嗝。”</br>  就在聞星澤輕輕打了個奶嗝的這一秒,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br>  “……”</br>  聞星澤:“?”</br>  不是比喻,是物理意義上的陷入了黑暗。</br>  ——這片街區,停電了。</br>  @</br>  這邊有五六年沒有遇見過停電的情況了。應該是比較短暫的停電,因為并沒有提前預報,可能是哪邊的施工隊一不小心碰到了輸電線或者什么的。</br>  無論如何,現在大家卻是沒有什么應對停電的經驗。</br>  試鏡片場先是安靜了一瞬,然后開始有嘈雜聲響。</br>  ……試鏡等候區的小孩子們沒有和家長呆在一起,此時還驟然陷入黑暗,一下子全都慌張起來。</br>  而且為了防止家長們錄像泄露關于電影的信息情報,進入試鏡區后家長們的手機是被沒收的,開不了手電筒,只能等工作人員找應急電源和手電。</br>  這短暫的半分鐘堪稱兵荒馬亂。</br>  “嗚嗚,爸爸媽媽——”</br>  小男孩們的抽泣,尖叫,家長們焦急地拔高聲音找自家小孩,還有腳步聲。</br>  精靈祭司也著急起來。</br>  夏亞將長袍的雪白袖口卷起來,周身懸浮起淡色光點,他把聞星澤護在身后,防止聞星澤被其他人撞到。</br>  另一個宇宙的家長們慌亂程度竟然不亞于在場的任何一個家長,黑暗醞釀未知恐懼,他們討厭這種眼睜睜看著崽崽從自己視線里消失的感覺。</br>  這讓他們覺得很無助,而且痛苦,像心臟被某雙手揪緊了一樣。</br>  “……”</br>  等了大約十幾秒,還不見工作人員開燈,聞星澤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這里人多眼雜,小孩子還沒跟在爸爸媽媽旁邊,萬一發生踩踏事件呢?萬一小孩慌亂間走丟了呢?</br>  而且,不明來由地,他竟然有種像是心疼的感覺。</br>  這讓他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么。</br>  但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做些什么,情急之下,聞星澤想起了他吃完的那七根棒棒糖桿,現在又多了一個奶嘴……</br>  呃……</br>  @</br>  同一時間。</br>  停電的時候,《塵埃星球》的導演李明洲正在往試鏡等候區趕,他要去找制片。李明洲內心覺得荒謬極了。</br>  “怎么最大投資方就換了呢?這個什么繆斯什么什么……聽都沒聽過啊!”李明洲心里想,“跟聞星澤有關嗎,可是我們電影里也沒有適合他的角色,而且他的大銀幕經驗實在是太少了——”</br>  倒不是針對聞星澤。</br>  李明洲是很注重鏡頭藝術表達的導演,他追求自己獨特的鏡頭語言,對演員表現力要求極高。毫不夸張的說,新生這代演員,還沒有一個能入他眼的。</br>  突然停電的時候,李明洲頓時著急了起來,這邊是老街區了,備用電源要花些時間才能打開啊。</br>  那邊會不會出什么意外?有那么多小孩呢!</br>  然而等他和助理趕到時,想象中兵荒馬亂的場景并沒有發生。</br>  反而有……音樂。</br>  像是某種吹奏樂器,很獨特,有些簡陋卻竟然別有一番趣味的音樂。像是那種用各種瓶瓶罐罐演奏的民間藝人。</br>  從簡單悅耳的旋律切入,曲調竟然逐漸還豐富起來,還有小孩子和著旋律哼唱、拍手的聲音。</br>  就這么一首曲子,把全場小朋友的注意力都緊緊吸引著,連停電怕黑的恐懼都淡忘了。而家長們也可以借著微光一一找到了自家小孩。</br>  “……是誰啊,這吹的又是個什么?”李明洲心中的好奇已經達到了頂峰,他說了幾聲借過,走進人群里,然后看到了讓他此生難忘的場景。</br>  那是個少年。</br>  在熙攘擁擠人群中央,他眼尾發梢都垂墜著淺色的光,如螢火。他咬著棒棒糖,竟在吹奏,眼神中略帶些寥落,又像是難過的模樣。</br>  像是有無名藤蔓自他脊背向下生長,荊棘叢生,卻也茂盛,自廢墟頂端天光盡頭,綴了一朵將枯萎的玫瑰。</br>  “……”</br>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等到備用電源重新啟用,等到助理拍著他的肩喊‘李導’時,李明洲才找回了一些意識。</br>  就在剛剛短暫的時間里,他腦海里浮現了許多《塵埃星球》設想中的畫面,原本書寫在紙面上的文字好像瞬間活了過來。他要這個年輕人演他的電影……不,不能這么草率,但他起碼要這個年輕人來試鏡!</br>  李明洲恍惚地去聽這究竟吹的是首什么歌。</br>  這樣讓人懷念,僅僅是聽著就有如此感觸,這樣動容,無聲寂寥,卻也有光。當然,最主要是在吹這首曲子的人……</br>  一曲終了,那邊小孩子和家長們已經開始激動地鼓掌,聞星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br>  而李明洲終于想起了這個旋律。</br>  ……這吹的是《難忘今宵》。</br>  而且還有點吶味兒。</br>  李明洲:“……”</br>  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