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澤也沒想到會被水澆了一頭。</br> 他運氣的確一直很差，但從昨天到現在，就像有不知名的守護神降臨，到現在還沒走過霉運。</br> ——聞星澤不知道的是，龍族濾鏡和人魚的祝福，這兩個光環要在水中才能發揮到極致，而且會自發的吸引水。</br> 龍族初級濾鏡是提升氣場、以龍威震懾萬物，而人魚的祝福則是堪稱bug的顏值加成：有水的條件下，只要別人在看見聞星澤的第一眼是心跳加速的，這種驚艷的印象就會不斷循環加深。</br> 海妖塞壬的傳說都聽說過，就是人魚族搞出來的。</br> 先龍族濾鏡再人魚祝福，這么一套組合拳，包括許白鏡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打懵了。</br> 聞星澤擰了擰自己的衣服，抬頭：“燁姐？”</br> “咳，”江燁這時才有些清醒過來，揉了揉太陽穴，“今天可能談不了了，先去打個招呼，然后你趕緊找個地方換衣服吧?！?lt;/br> 神奇了。</br> 江燁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聞星澤的盛世美顏，剛剛卻還是猝不及防被狙擊到了。</br> 毫不夸張的說，剛剛聞星澤給她的感覺就仿佛久居高位俯瞰眾生的王族，有一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傲慢感，美得驚心動魄。</br> 現在心臟還是麻的。</br> 連稍微有點免疫力的江燁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其他人了——那邊四個人都直直站在原位，沉浸在震撼里，誰也沒開口說話。</br> 好半晌后。</br> 聞星澤也不知道該上哪兒換衣服。</br> 他只能跟著江燁往前走，鄭宵旁邊那個長頭發邋遢男忽然迎上來，十分熱情地要跟聞星澤擁抱。</br> 聞星澤：“？”</br> 他倒是不嫌棄對方臟，畢竟他自己也是會去收破爛的人。只是他這還一身的水呢，真的好嗎？看江燁沒攔著，聞星澤就一臉懵逼地和對方擁抱。</br> 邋遢男說了一句話，是很典型蹩腳的日式中文：“你很好看，很符合我對這個角色的期待，我愿意為你寫歌！”</br> 要不是中文不熟練，他還想說更多。</br> 比如，聞星澤實在太適合這個角色了。見過聞星澤之后，他無法再想象這個角色由其他人來演：少年意氣，高傲，散漫，城府深……這些錯綜復雜的感覺在一個眼神里傳遞出來，劇本仿佛為聞星澤所量身定制。</br> 他相信鄭宵也是這么想的。他太熟悉自己這位中國朋友了，性子溫吞，真正激動的時候會反復小頻率眨眼。</br> 像現在這樣。</br> 江燁這時才在一旁介紹道：“這是井下先生，沒記錯的話，鄭導？”鄭宵點點頭，江燁于是接著說，“是《遇龍夜》的音樂總監。”</br> 井下龍之介，美籍日裔，鬼才音樂家。</br> 聽說同時還是個行為藝術愛好者，很少出現在媒體前，因此大多數人不知道他的長相。</br> 聞星澤沒想到《遇龍夜》的陣容這么強大，頓時嘆為觀止。而一旁的許白鏡——</br> 他這時才回過神來，聽見這句話，臉色逐漸發青。</br> 這個人竟然是井下龍之介？！</br> 許白鏡之前通過自己豪門爸爸之一向他施壓，希望對方可以為自己寫一首歌，但是被井下龍之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br> 而剛剛井下要來和他握手，自己連個眼神都沒甩他……許白鏡此時的心情，說是悔青了腸子也不為過。</br> 鄭宵在一旁，十分溫和地說：“你就是小聞吧？別著涼，改天再讓江燁帶你來也可以?！?lt;/br> 果然如井下所猜測。雖然沒有經過正式試鏡，但鄭宵本人也很鐘意聞星澤，這后半句是非常含蓄的暗示。</br> 江燁這種人精當然一聽就明白了，一拍聞星澤的肩：“還不謝謝鄭導?！?lt;/br> “？”聞星澤說，“謝謝鄭導?！?lt;/br> 不止江燁，許白鏡也聽出來了，頓時急眼了！</br>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聞星澤實在是太好看了，是種能讓人嫉妒又念念不忘的好看。但讓他就這么放手，還是輸給自己一向沒放在眼里的聞星澤，這怎么甘心？</br> 他還要借著《遇龍夜》衡之的角色和劇中男主角炒cp，這是他看中的關鍵踏板。和養父軟磨硬泡了那么久才找到請鄭宵出來吃飯的機會，沒想到給別人做了嫁衣裳。</br> “鄭導，我覺得這個事情可以再商榷一下，”許白鏡勉強微笑，然后轉向聞星澤，“你是聞星澤，好久不見。我必須要提醒一下你，曼禮這邊對著裝要求還是挺嚴格的，而且今天他們還要接待貴客——噢，你沒來過這種五星級酒店，可能不知道的，能在曼禮包場都不是什么簡單人物?！?lt;/br> “趁著侍應生還沒來，你趕快出去換衣服吧，免得等會被人……”</br> 被人當眾趕出去，那可就有點丟臉了。</br> 能在曼禮包場的人，即使是許白鏡，得罪了他們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br> 聞星澤再怎么好看，在許白鏡眼里也就是個窮光蛋。光是家世出身和談吐這一點，他已經比聞星澤高不知道哪里去了，根本不需要嫉妒。他這一大段話看似在關心聞星澤，實則一邊打壓他一邊拼命強調他窮。</br> 聞星澤不由感慨：“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挺好的。”</br> 熟悉的許白鏡，熟悉的語氣。老陰陽人了。</br> 許白鏡：“……”他懷疑聞星澤在內涵他！</br> “行，鄭導，井下先生，燁姐，那我就先出去了。”聞星澤一身水，被風吹得涼颼颼，也不想多站了。</br> 剛一轉身，就看見一個身穿曼禮制服的侍者領班站在身后，彬彬有禮地問：</br> “打擾了，您是聞星澤聞先生嗎？”</br> 聞星澤心想，不會吧，真的來趕人？還點名道姓的？</br> 聞星澤說：“是我。”</br> 許白鏡一臉‘你看果然是這樣，我都勸過你早點走了’，然后擺出了得意洋洋看好戲的姿勢。</br> 鄭宵想替聞星澤解釋一下：“他這是剛剛被——”你們澆花水龍頭灑了，不是故意的。</br> 領班的下一個動作，讓他停下了這句話。</br> 露天泳池直通酒店大堂，兩列巨大的旋轉階梯從東西兩側延伸到中央。此時，那領班右手打了個手勢。</br> 大堂旋轉門霍然大開，中央早已就位的管弦樂團指揮倒數三二一，然后，專門為貴客準備的交響樂伴隨著鋼琴聲這一秒齊齊轟鳴而起，在特制墻壁反射中形成四面八方的恢宏回響！</br> 這是出場費高到不可思議的維也納著名樂團，往日只在曼禮周年慶或新年時登臺演奏，而許白鏡僅有一次有幸從養父那里蹭到特等席門票，暗戳戳發了好幾條微博炫耀。</br> 這是要干嘛？這年頭趕個小炮灰還要樂團首席伴奏嗎？！許白鏡瞪眼。</br> 在音樂聲里，一排侍者訓練有素地自階梯上迅速下來，他們都身穿制服馬甲，戴著白手套，以聞星澤面朝的方向為中心，分列兩側，整齊劃一地鞠躬。</br> “恭候多時，聞先生，”領班左手放置在腹部，同樣對聞星澤鞠躬，“您的飛機已經到達停機坪三號位。”</br> 說到這里領班余光看見旁邊的許白鏡，心中暗罵。他腰彎得更低，誠惶誠恐道：</br> “聞先生，無關人士給您造成了不愉快，我代表曼禮對此表示誠摯歉意，這是我們工作的重大失誤，請您原諒。總統套房已經為您放好熱水，您可以在大堂的二十三家入駐的奢侈品店里隨意挑選換洗衣物，由曼禮買單?！薄疅o關人士’四個字加了重音。</br> “再次抱歉，這邊請。”</br> “……”</br> “……”</br> 等等。</br> 在江燁和鄭宵井下龍之介無比震撼的注視里，在‘無關人士’許白鏡難以置信的眼神里。</br> 聞星澤緩緩伸出手，指向自己，問領班：</br> “……我？”</br> @</br> “當然是您，聞先生?！鳖I班說話語調也是拿捏著的，是種讓人聽著很舒服的聲音，“聽聞您喜歡聽古典風格音樂，特意請來該領域較有名的Archestra樂團。時間緊迫，招待不周請見諒?！?lt;/br> 聞星澤：“……”</br> 他的確喜歡古典風格，因為古典樂沒有版權問題，不需要充會員。</br> 在‘古典’風格中最喜歡的是大悲咒與不動佛經，也是因為夏天沒錢買風扇，佛經聽起來很涼快。</br> 井下龍之介在旁邊用無比崇拜的星星眼看著聞星澤，甚至蹦出了母語：</br> “這支樂團非常非常非常厲害——對不起，我有些太激動了——聞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稍后演奏結束我可以去同他們合影要簽名嗎？”</br> 江燁和鄭宵在一旁保持著觀望態度，也忍不住多看了聞星澤兩眼，心里在想什么沒人猜得到。</br> “這一定是有什么誤會?！痹S白鏡面色難看，率先道，“是同名同姓吧？你們一定要搞清楚了，小心弄錯人，怠慢了真正的貴客?！?lt;/br> 雖然許白鏡說話陰陽怪氣的，但他說的，恰好是聞星澤正在想的：“抱歉，再確認一下吧?！?lt;/br> 領班自始至終都沒看許白鏡一眼，不如說，他完全屏蔽了除聞星澤以外所有人的聲音——就許白鏡這種程度的人，并不值得他在貴客面前分神打量。</br> 他也是第一次遇見聞星澤這種貴客，但畢竟身經百戰，仍然保持較好的職業素養。</br> “的確是您，我們已經將所有信息匹配核對過十遍以上?！比绻@都能搞錯，他們曼禮也可以倒閉了。</br> 領班靠近聞星澤，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您今早應該收到了確認短信。恕我冒昧，為您包場的家長們說，您會吹嗩吶，愛穿印有海綿寶寶圖案的內褲，并且給家里的每一根數據線都取了名字防止丟失，最愛那根數據線叫小晏。</br> “我們為您準備的套房里都包含了這些?！?lt;/br> “……”</br> 聞星澤捂住眼睛。</br> “行了不要再說了?！甭勑菨蔁o法再直視領班，看向江燁他們，“燁姐，他們等的人的確是我，那我先去換衣服。鄭導，井下先生，改天我再去拜訪，今天很抱歉?！?lt;/br> 江燁和鄭宵：“行。”</br> 井下：“樂團的簽名！簽名??！”鄭宵敲了一下他腦殼。</br> 領班說：“如果是聞先生的朋友，當然可以?！?lt;/br> 聞星澤：“……”他對井下點點頭。</br> “這邊請?！?lt;/br> 由領班帶路，這種級別的貴賓有專用通道。侍者分列兩側，連鞠躬的角度都高度統一。</br> 眼看著事成定局，許白鏡震驚到口不擇言：“？？？等等！你們真的搞錯了，聞星澤他就是個窮逼，我給他一百塊他要跪下謝我，然后被我的蘭博基尼……”</br> 領班：“聞先生，不是您友人的無關人士該如何處置？”</br> 聞星澤心想這都可以嗎，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嗎？</br> 雖然他的確是個窮逼，但許白鏡這后半句造謠就不太好了。聞星澤這輩子都不會為錢向誰下跪的，以前沒有過，以后就更不會了。</br> 聞星澤咳了咳，學著許白鏡剛剛的話說：“我聽說，你們對著裝的要求還挺嚴格的。一般怎么處理？”</br> 旁邊跳腳的許白鏡，赫然穿了一身沙灘褲和人字拖。因為他本來還打算下水游泳，紈绔富二代人設不崩。</br> 許白鏡怒不可遏：“你他媽知不知道我爸是誰，我爸——”</br> 領班低眉順眼：“是的，著裝不合時宜的無關人士會被安保人員請出去。稍等。”</br> 他又比了個手勢，下一秒。</br> 四個身穿西服戴黑墨鏡的保安出列，對聞星澤微一鞠躬之后，架著罵罵咧咧拼命掙扎的‘無關人士’拐出了門。</br> 許白鏡驚怒的叫嚷聲漸漸遠了。</br> 哇。</br> 聞星澤突然覺得，有點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