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春驢高馬大, 拼命掙扎,滿嘴臟話,杜準(zhǔn)、李驥、加上傅達(dá)三個人一起才按住他。
雷光有一瞬間懵了, 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乖乖讓黎可戴上了手銬。
雷淼和苗小紅帶著兩個男孩從上房跑出來, 卻被幾個警察攔在了院心。
苗小紅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 透過警察間的縫隙,直勾勾地盯著雷光看。
檀易上前一步,擋在她和雷光之間, 說道:“全部帶走。”
六個人, 坐了三輛車--雷光一輛, 苗大春一輛, 雷淼苗小紅等人一輛。
黎可是女警, 上了苗小紅這輛車。
雷淼惶惶然開了口,“警察姐姐,為什么抓我們?”
“咳……”黎可同情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特意柔和了聲音, “不用怕, 只是帶你們?nèi)ヤ泜€口供,錄完了就放你們回來了。”
“二嬸,真的嗎?”雷淼顫巍巍地問了一聲, 又扭過頭,看向坐在后排的苗小紅。
苗小紅不說話, 低著頭, 一手抓著一個兒子的手, 仿佛松開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雷淼又問一句, “二嬸,到底怎么回事?”她的聲音提高了,強(qiáng)硬了起來,目光中有期待,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不確定。
大男孩也開口了,“媽,你倒是說話啊!我爸和我舅咋啦,他們犯法了嗎?”
苗小紅顫抖了一下,“不怕的……”她的嗓子啞了,“沒事,沒咱們的事,估計是你大伯的事有著落了。”
有第一句就有第二句,兩句話之后,她鎮(zhèn)定了,對雷淼說道,“沒事,你二叔對得起你爸。”
黎可張大了嘴巴,我的天,你男人把人家一家子都?xì)⒘耍€對得起吶!
“真的嗎?”雷淼像是在問苗小紅,又像是問自己。
苗小紅沒再回答她,把抽泣的小兒子摟在懷里,不停地安撫著。
到了市局,一干嫌犯被押進(jìn)不同的審訊室。
檀易親自審問雷光。
雷光坐在輪椅上,深沉地看著檀易,似乎在掂量對手的斤兩。
檀易對他的打量無動于衷,從衣兜里拿出一包煙,在底下一彈,便有兩根煙跳了出來。
薄唇噙住一支,打火機(jī)順勢而上,“啪嗒”一聲點燃了。
他吸了一口,再緩緩?fù)鲁觯瑔柕溃骸罢f說吧,為什么殺死你的父母,為什么殺死你的哥哥和你的嫂子。”
雷光對這些稱謂無動于衷,“我沒殺他們,錢是他們藏的,兇手沒找到罷了,你不能說我得了這些錢,就認(rèn)為我殺了他們,我沒那個能耐。”
他動了動腿,以此提示檀易,他腿上有傷,沒辦法殺人。
檀易道:“你可能還不知道,苗大春藏錢時把他們的血蹭到了那架掛鐘上。你是聰明人,更詳細(xì)的不需要我提醒了吧。”
他的意思是,只有兇手知道錢在哪兒,所以雷光和苗大春就是兇手。
雷光沉默了下去。
檀易知道,他在等苗小紅和苗大春,只要他們不開口,他就絕不開口,大家攻守同盟。
他起了身,“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么沉住氣,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拭目以待。”
雷光聞言,身形搖晃了一下,目光也落在膝蓋上,不再與檀易對視。
檀易哂笑一聲,開門出去了。
苗大春在二號審訊室,隔著門都能聽到他的咆哮聲。
“雷勝殺的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這群飯桶,廢物,豬狗不如的東西,就會冤枉好人。”
“想關(guān)老子?行啊,拿證據(jù)來!”
“你們沒證據(jù),老子不怕!想上刑?可以啊,盡管打你老子,皺一下眉就算你老子無能。”
“操你的a的,狗東西!”
“你給我閉嘴!”傅達(dá)猛地一拍桌子,“嘴巴給我放干點兒!”
劉豐道:“放心,已經(jīng)派人去你家了,證據(jù)總會有的。”
苗大春道:“找吧,盡管去找,能找得著我跟叫你爹。”
……
檀易點點頭,雷光確實考慮了全部。
苗大春是個混賬,但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只要認(rèn)罪就必死無疑。
不用點方法,他是不會說的。
檀易進(jìn)去,把劉豐換了出來。
苗大春道:“你就是領(lǐng)導(dǎo)吧,對,檀領(lǐng)導(dǎo),我記得你。我要告你們,你們冤枉好人,不得好死!”
檀易面無表情,“苗大春,你殺了雷家四人,不得好死的一定是你。”
苗大春叫道:“你放屁,我和他們一家無冤無仇,為啥要殺他們?”
檀易逼視著他,“因為錢啊,你爹媽沒錢,你弟弟還是傻子,而你要養(yǎng)他們一輩子。因為你無能,所以你賺不來錢,就只能指望苗小紅,借苗小紅的手吸雷家的血。苗大春,你不比你弟弟強(qiáng)多少,你就是個廢物,一個只會殺豬、只會討飯的活廢物!”
他語氣冰冷,字字句句都帶著嘲諷,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你放屁!你放屁!你放屁!”苗大春激動了,“你算什么東西,靠你爹才爬到這個位置,也敢瞧不起老子!你過來,老子弄不死你!”
“哈~”檀易冷笑,“你都到這步田地了,還敢說弄死我?你不過是雷光手上的一桿槍,用完就可以棄了。他兩手干干凈凈,輕輕松松地拿到雷炎的房子,雷炎的票子,以及他侄女未來能分到的房子,你能得到什么?你就是用完就丟的垃圾。你別忘了,苗小紅是他妻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不會向著你的!”
“你胡說!”
“別以為我們找不到血手套、血衣就奈何不了你,狡辯是在法律面前是沒有用的,錢就是證據(jù)。人是你殺的,錢是你放的,所以你們才能一進(jìn)院就找到錢,掛鐘上沾著雷家四個人的血能說明一切。雷光腿腳不便,不可能去案發(fā)現(xiàn)場,殺人的只有你,雷光完全可以撇的一干二凈。苗大春,你完了!”
苗大春愣住了,頭臉?biāo)查g漲得通紅,吼道:“他撇干凈個屁,明明是他的主意,是他讓我……”
說到這里,他突然頓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朝檀易沖了過去,“不是我們干的,你陰我,我跟你拼了!”
兩個干警及時按住了他,“你老實點兒!”
檀易道:“苗大春,現(xiàn)在改口已經(jīng)晚了,你真的完了。”
三號審訊室。
苗小紅同樣一言不發(fā)。
檀易走了進(jìn)去,對杜準(zhǔn)和黎可說道:“苗大春招了。”
苗小紅瞬間崩潰,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兩名女警把她夾起來,扶到在凳子上。
檀易道:“苗小紅,為你的兩個孩子想想,如果你沒參與,不妨坦白從寬,還能早點出來照顧兩個孩子。”
苗小紅沉默良久,吶吶道:“我說,我都說。”
檀易回到雷光所在的審訊室。
雷光見他一身輕松,立刻明白了什么,苦笑道:“雖然年輕,但不得不說,你挺厲害。”
檀易道:“聊聊吧,為什么。”
雷光道:“因為他們對我不公平……”
二十多年前的雷家很窮,只能供一個孩子上學(xué),雷炎考上大專,雷光就只能輟學(xué)了。
雷炎的前途,有雷光一半功勞。
雷光認(rèn)為,他對雷家功不可沒。
但雷家老兩口并不領(lǐng)情,從不在意他的付出,一直向著雷炎,他們給雷炎花更貴的彩禮娶更好的媳婦,花更多的錢買上檔次的衣服,還囑咐雷炎在單位不要小氣,該花就花。
家里的錢都緊著雷炎了。
他沒有彩禮,就只能在窮鬼里挑個女人,結(jié)婚后,還要應(yīng)對妻子和丈母娘沒完沒了的壓榨。
日子不順?biāo)欤敕ň投啵蜆O端。
雷光認(rèn)為,他給雷家生了兩個兒子,雷炎卻只得了一個女兒。
女兒既不能頂門立戶,也不能傳宗接代,雷家的香火最后還是要靠他,雷家的財產(chǎn)也該給他。
開學(xué)時,他聽說了孔春香家要拆遷的事,就想跟父母借點錢(其實就是要),兩個兒子就能吃好點、穿好點,再多上幾個補習(xí)班。
講到這里,雷光的情緒激動了起來。
“可那兩個老不死的一口回絕了,說當(dāng)初給我在鳳山區(qū)買房已經(jīng)搭不少錢了。那錢是大嫂的,他們做不了主。扯淡,怎么做不了主?我大嫂一向聽我大哥的,不過不想借罷了。不借拉倒,那就搶唄,苗大春是把好槍,殺過豬、宰過羊,膽子大,指哪兒打哪兒。”
“于是,我和苗大春商議一番,做了比較周密的計劃。”
“九月二十九那天傍晚,我給雷炎打電話,說我腿摔折了,手頭不寬裕,讓他借我點兒,他說明天再說,他跟人約好了喝酒。你看看,我的一條腿,還不如他一頓酒重要。他浪費了我給他的最后一個活命機(jī)會。所以,我當(dāng)時就讓我媳婦往家走了一趟,讓她告訴苗大春,我同事家里的肥豬準(zhǔn)備十一殺,問他去不去?”
“這是我們之間的暗語,苗大春一聽就懂。關(guān)于這一點,你們別不信,我還有兩個孩子,沒打算把我媳婦搭進(jìn)去,真的,出事后,她猜到了我也沒轍,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苗大春按照我的計劃,開鎖進(jìn)門,脫了鞋,但沒想到的是,他一進(jìn)門就被老家伙抓了正著,苗大春原本也是害怕了的,轉(zhuǎn)身就要跑,但老家伙找死,認(rèn)出了苗大春,苗大春急了,接連幾刀捅死了他……”
“我自認(rèn)計劃周密,毫無破綻,但沒想到最后會壞在錢上,我很好奇,你們怎么會猜到我把錢留在雷家沒拿走呢?”
檀易道:“這世上總有人比我們更聰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也是。”雷光自嘲地一笑,“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過也挺好,一起生一起死,也算整整齊齊。”
檀易道:“他們可不會這么想,他們只會祈禱你在地獄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