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山發(fā)誓要將損失追回來。
    商業(yè)銀行被侵吞的資金數(shù)額太大，幾乎要動搖衡岳市的根本。關鍵是許一山不想讓群眾的利益蒙受損失，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罪犯繩之以法，掘地三尺追回所有。
    衡岳市商業(yè)銀行出了這么大的事，本來許一山是完全可以抽身避開的。他只需要維穩(wěn)就行，畢竟，此事的發(fā)生與他沒有太直接的關系。
    老百姓找政府討要說法，是對一個政府的信任。如果他強力維穩(wěn)，就會將政府的信用崩塌為零。
    許一山用財政資金填補虧空窟窿，換了誰，都不會如此去做。因為這樣的風險太大了，大得他許一山根本無法承受。
    陸書記對許一山的設想沒有直接表態(tài)。
    許一山要求，在確定劉坤的藏身之地后，他親自帶人去國外將他抓回來。當然，他不單純是抓個人回來，他要將劉坤轉移出境的財產(chǎn)一分不少弄回來。
    這看似美好的愿望，實現(xiàn)起來卻是那么的艱難。
    陸書記當即潑了他一瓢冷水道：“國外不比國內(nèi)，就算你找到了人，未必能帶得回來。再說，就算你將人帶回來了，損失怎么挽回還是個大問題。”
    沒錯，這確實是個大難題！
    但是，許一山?jīng)]打算放棄。
    當然，許一山還有一個打算。他要弄清一個神秘人龔偉的身份。
    能將如此巨額財富轉移到海外，絕非一個人能辦到。許一山試探著說道：“首長，劉坤背后一定隱藏著一股力量。這筆錢能那么順利流出去，沒有一個中間人，很難辦到。”
    陸書記頷首道：“你的想法很正確。只要查清資金去向，不就搞清楚了嗎？”
    許一山道：“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是資金通過一家在開曼群島注冊的公司轉移出去的。這家公司的老板叫龔偉。”
    “龔偉？”陸書記的眉頭深鎖起來。
    “對，就叫龔偉。”許一山緩緩說道：“而且我們已經(jīng)掌握到了，他原來就是我們中部省人。后來辦理了移民手續(xù)，現(xiàn)在擁有至少三個國家或者地區(qū)的身份證。”
    陸書記哦了一聲，再沒表示。
    許一山感覺，陸書記似乎對“龔偉”這個名字很熟。他臉上的表情告訴許一山，他在故意忽略。
    “我們還查證了龔偉現(xiàn)在是沈望公司的第一股東。”許一山不緊不慢說道：“這個龔偉，看起來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
    陸書記不置可否地問道：“還有什么？”
    許一山猶豫片刻，還是將話說了出來。“我們已經(jīng)有證據(jù)證明，龔偉就是我們省人大主任龔輝同志的兒子。”
    陸書記顯然被震驚到了，他驚異地問：“是嗎？”
    “確有其事。”許一山解釋道：“龔偉十五歲就被送出國留學。長期生活在英美等國。二十一歲時注冊了第一家公司，主要從事外貿(mào)交易。但公司顯示沒有進出海關貨物的證據(jù)，資金卻異常活躍。”
    “劉坤與龔偉在一次活動上認識，后來成了朋友。”
    “打住。”陸書記攔住許一山問道：“你的意思是，衡岳市商業(yè)銀行巨額資金去向不明與龔偉有關？”
    許一山堅定點頭。
    陸書記嘆了口氣道：“一山，這個事要特別慎重。畢竟牽涉到了重要領導身上。”
    許一山目光堅毅說道：“首長，我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辦？”
    許一山嘿地笑了，故作輕松道：“古時候有句這樣的話，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你覺得值得嗎？”陸書記緩緩說道：“就算你被剮了，不見得你就能將皇帝拉下馬啊。”
    許一山笑嘻嘻道：“不試一試，怎么知道結果。”
    陸書記道：“你要想清楚，一旦你沒拉下，你就不會是舍得一身剮了，你可能還要禁受人生最慘痛的經(jīng)歷。這件事，我看先擱置起來吧。”
    “首長，不能擱置呀。”許一山急道：“某些人一天不伏法，他對社會造成的危害就無法估量。”
    陸書記半天沒作聲。過了好一會，他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許一山同志，我命令你立即放手繼續(xù)追查。”
    許一山頓時愣住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陸書記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陸書記以嫉惡如仇聞名，老百姓送他一頂“陸青天”的桂冠絕非浪得虛名。當年的陸書記還只是一名普通的紀檢干部時，他的名字就讓很多人聞風喪膽。
    曾經(jīng)有人形容他，對老百姓而言，他是青天。對作奸犯科者而言，他就是閻王。
    傳說，只要被他盯上的人，不死都得脫層皮。
    而且陸書記在過去就以敢打敢闖聞名。他不畏強暴權威的舉動，曾讓無數(shù)人欽佩不已。
    如今，他坐上了更高的位子了，膽子怎么反而小了？
    陸書記阻止許一山繼續(xù)深挖細查，顯然不是他想要保護別人，而是在保護他許一山。
    看到許一山愣住了，陸書記的口氣緩和了下來。他輕輕嘆息一聲道：“一山啊，有很多事不是你我想的那么簡單和容易做到。”
    許一山倔強道：“就是碰得頭破血流，我也不后悔。”
    “你不后悔我會后悔啊。”陸書記掩飾不住心情說道：“一山，你以后是要干大事的。干大事的人就要學會忍耐，不可逞一時勇氣。你是我培養(yǎng)起來的干部，我不能讓你做無謂的犧牲。我也沒有太多的本錢供我揮霍，一句話，你給我在衡岳市書記的位子上好好地呆著。”
    這一番話，陸書記算是掏了心肺了，不由許一山不感動。
    “對了，你這個人我很了解。我警告你，不許背著我去動，明白嗎？”陸書記語氣嚴厲道：“與其讓你被別人廢掉，還不如我親手毀了你。”
    “還有件事，馬上就要開兩會了。這次會議其中一項最重要的議題，就是選舉中部省省長。”
    許一山苦笑道：“我會服從組織規(guī)定。”
    陸書記哼了一聲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你立即停止調(diào)查和采取任何行動嗎？我先透露一點情況給你吧，龔輝同志這次將是中部省省長的候選人之一。在這個時候你對他兒子展開調(diào)查，這就明顯是在攻擊栽贓領導干部嗎？”
    許一山大吃了一驚，龔輝已經(jīng)是人大主任了。在名義上，他的權力要超過省長，他為什么還要去爭奪省長的位子？
    陸書記顯然看出來了他的疑惑，他緩緩說道：“都是權力惹的禍。”
    “首長，這么說，龔主任這次一定會當選？”
    “如果不出意外，當然。”
    “如果出意外呢？”
    “那就是政治事件。”陸書記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在政治面前，誰都小得像一粒微塵。一山，你要打消心里所有的想法，把你該干的事，一件件干好。我還等著你重振衡岳工業(yè)雄風的喜報啊。”
    許一山鼻子突然一酸，差點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