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琴堅決不接她父親周鶴的班，放棄成為衡岳女首富的機會，跟在許一山身邊做一個市委宣傳部長。
    她是全省第一個開電視問政先河的人。許一山看過這檔節(jié)目，每次看到被主持人問得大汗淋漓的官員時，他都會替周琴捏一把汗。
    作為市委常委的她，要求全市黨政機關(guān)輪番上臺，接受群眾質(zhì)詢的電視節(jié)目，火爆了全國。
    這檔節(jié)目從開播到現(xiàn)在，每一場她都親自坐鎮(zhèn)。上臺的官員幾乎沒有一個能輕松下得了臺。
    到目前為止，但凡涉及到民生的單位，基本都被她拎到電視前質(zhì)詢了一遍。
    周琴此舉，讓不少人聞風喪膽。特別是心里有鬼的人，一聽說要上臺接受質(zhì)詢，紛紛先跑去紀委自首。
    由此，她也成為眾多官員眼里的喪門星。即便市長英朝暉，也心有余悸地表示，市委市政府這兩級機關(guān)，是不能接受電視問政的。
    事實上，周琴幾乎將全部黨政機關(guān)都捋了一遍，唯獨沒對市委市政府下手。
    其實，如果周琴要將許一山和英朝暉送上去電視鏡頭前，他們也拿她毫無辦法，至少許一山是這樣認為的。
    周琴的宣傳部長當成了半個紀委書記，以至于紀委方面的人抱怨，宣傳部這種反腐的方式，搶走了他們紀委不少風頭。紀委書記甚至公開開玩笑說，不如把紀委和宣傳部兩個單位合并起來，這樣既有效率，又節(jié)省行政開支。
    衡岳市委常委曾在電視問政這個問題上開過兩次會。在絕大多數(shù)常委持反對意見的前提下，許一山選擇了支持周琴。
    電視問政還讓聶波差點下不來臺。
    周琴辦了一場政法專題電視問政節(jié)目，將聶波連同公、檢、法、司、安的一把手悉數(shù)請上了臺。
    這場問政給衡岳市民帶來了太多震撼。聶波不得不對著電視鏡頭保證，衡岳的司法權(quán)力一定會在陽光下運行。
    周琴以她女性的細膩和男人都難具有的膽魄，將市委宣傳部的各項工作推向了一個高潮。
    她是個不愛錢的姑娘。不愛錢，是因為她不缺錢。她有一個衡岳首富的父親，從小就生活在金錢的世界里，讓她對金錢產(chǎn)生了厭惡感。
    都說女人離開了金錢就失去了安全感。周琴卻是個例外，她從來沒有將金錢看作是安全保障。
    她譏諷許一山鉆進錢眼里去了，并無惡意。
    誰都知道，許一山接手的衡岳市，就是一個爛攤子。從富嘉義時代到胡進時代，遺留下來的問題太多太多。如果說富嘉義開創(chuàng)了衡岳城市擴城的輝煌創(chuàng)舉不可否認，但是富嘉義擴城所帶來的歷史遺留問題，在胡進手里并沒得到任何解決。
    如果說胡進在衡岳的執(zhí)政史就是一部敗家史，相信沒有幾個人會反對這個結(jié)論。
    富嘉義還能做到拆東墻補西墻，胡進卻是什么都不顧。三年花光衡岳市未來十年的財政收入，這在衡岳歷史上尚屬第一人。
    許一山如果不鉆進錢眼里去，他將舉步維艱。
    但是，他鉆錢眼，并不是將金錢攫為己有。他知道自己必須像個貪財?shù)娜艘粯樱拍鼙ＷC攤子不會繼續(xù)爛下去。除此以外，別無他途。
    面對周琴善意的譏諷，許一山只有訕訕地笑。
    “你昨晚沒睡好？”周琴突然問他，眼光盯著許一山的眼睛看，似乎有些心痛道：“你看你，眼睛里全是血絲。”
    “是嗎？”許一山掩飾著揉了揉眼睛，“睡眠不夠。”
    “還想年輕人一樣，貪床笫之歡了吧？”周琴捂著嘴巴笑，“小琪真是魅力無窮哦。”
    許一山得意道：“那是。最美鮮花可不是胡亂吹的。”
    周琴之所以與許一山說話那么隨便，是因為他們彼此都懂對方。
    “這次柳媚回來演出，你家小琪會不會吃醋？”
    “她是那么小氣的人嗎？”許一山不滿道：“周琴，你真是少看我們家小琪了。她其實是個非常大度的女人。”
    兩人聊了一會，周琴將柳媚演唱會準備放在市體育館舉辦的事說了一遍。由于本次是免費演出，而且還有神秘嘉賓助陣，觀看演出的市民將會出現(xiàn)空前的熱情。
    安保問題尤為重要。
    周琴建議，演出以慰問為主，觀看演出的對象應(yīng)該要有條件限制。
    許一山對她的建議不置可否。他想了想道：“既然是免費的，全市人們都可以觀看。我們不能將人分為三六九等。如果體育館容納不下，可以選更大的地方舉辦嘛。”
    周琴頷首表示贊同，她突然問道：“我如果把柳媚請回來擔任市歌舞劇團的團長，你有什么看法嗎？”
    “她不是已經(jīng)進入了國家歌舞劇院了嗎？”
    “是啊。”周琴笑瞇瞇道：“還說你不關(guān)心人家。你看你，對人家情況掌握得比我都多啊。”
    許一山?jīng)]解釋。他淡淡說道：“既然人家已經(jīng)飛出來了，就沒必要再請回來了。衡岳不見得有利于他人的未來發(fā)展。”
    “我明白了。”周琴起身告辭，走了幾步后站住腳，回過頭來對許一山說道：“你還是去休息休息吧，你看你的臉色很難看了。”
    “我沒事。”許一山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流過一道暖流。
    周琴的關(guān)心是真心實意的，他不能感受不到。這個曾被盛傳與富嘉義有不清不楚關(guān)系的姑娘，在人生的低谷期時，許一山給予了她充分的信任感。
    當初安排周琴去茅山縣擔任書記時，周琴對他的安排并沒感到驚喜和意外，反而問他，“許一山，你就不怕別人說你的閑話？”
    許一山當時回了她一句，“心里無私天地寬，我不怕。”
    “你不怕我與富嘉義有牽連？”
    “如果你是那樣的女子，我相信我不會看不出來。我相信你！哪怕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會堅定相信你。”
    那一次談話，周琴當著他的面嚎啕大哭了一場。
    女人的委屈，只有通過痛哭才能發(fā)泄出來。
    他記得周琴當時不顧一切撲進他懷里，她的淚水將他胸前的衣服全部打濕了。
    那也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最親密的接觸。從此以后，兩人都很有意識地保持了一段看不見的距離。
    他們彼此關(guān)心對方，彼此欣賞對方。在事業(yè)上，他們也彼此支持者對方。
    聽著周琴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許一山起身進了里間的休息室。
    人還沒躺下，電話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