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山打開紙條,便看到一串電話號碼。
電話號碼似曾相識,他猛地想起來,這不是孟梁的電話嗎?
彭縣長留個孟梁的電話號碼給他是什么意思?許一山突然有種墜入五里迷霧中的感覺。
紙上除了電話號碼之外,再無一字。
來人也沒給許一山多說一句話,顯然,彭縣長除了電話號碼之外,并無其他交代。
他想了好一會,忽然想起了一個事。孟梁在抓獲逃犯后立了大功??h里論功行賞,將他從洪山鎮(zhèn)派出所調(diào)去了縣局監(jiān)管大隊當(dāng)了大隊長。
孟梁出任監(jiān)管大隊大隊長,原大隊長謝先進(jìn)就去了交警大隊。
據(jù)說,這一輪干部調(diào)整是魏浩一手安排的,為此還與縣局局長發(fā)生了不愉快。
魏浩空降茅山縣,一來就出任常務(wù)副局長。這讓局長莫國文心里很不爽。
魏浩的常務(wù)副局長是上面指定的,由不得莫國文有異議。
魏浩出任常務(wù),就讓跟隨了莫國文一輩子的其他兄弟很不爽。
且魏浩行事高調(diào),他以常務(wù)副局長的身份負(fù)責(zé)主持工作,很多時候甚至都不與局長莫國文通氣商量。
由此,兩人之間的矛盾便逐漸顯露出來。只是大家都礙于面子,沒發(fā)生正面沖突。
莫國文認(rèn)為,魏浩來茅山,無非就是走一個鍍金的過程。三年之內(nèi)必離開。
然而,事情的走向似乎恰恰相反。魏浩好像就沒想過要動窩,他在茅山縣一呆就是三年,且有長期扎根下去的傾向。
魏浩不走,就堵住了其他兄弟的上升通道。莫國文局長的手下慢慢有了怨言。他們一致認(rèn)為局長莫國文太軟弱,被一個年輕的外地人坐在頭上拉屎撒尿而不吱聲。
最讓莫國文心里不舒服的事,是魏浩來茅山不久,便下去派出所檢查工作。在看到有工作人員上班玩電腦,二話不說當(dāng)場將人開除。
工作對小地方的人來說,不亞于半條命。
沒了工作,一切都不復(fù)存在。社會地位、面子、經(jīng)濟(jì)收入等等,都與工作密切相關(guān)。失去工作等同于沒了半條命,因此,下屬苦求到莫國文面前來,莫國文想替手下求情,卻遭到魏浩無情拒絕。
魏浩來茅山三年多,公安系統(tǒng)被他脫了警服的人有七八個。
這在有些人看來,是拍手稱快的好事。但在莫國文看來,魏浩這是完全沒將他放在眼里。
別看魏浩是個副局長,但他在公安系統(tǒng)的威信,卻遠(yuǎn)超局長莫國文。
當(dāng)然,莫國文是知道他的來路的,不會因此而與他翻臉,但壓在心里的不爽與憤怒,一直在找一個突破口爆發(fā)。
彭畢明知孟梁是魏浩一手提拔起來的,卻給了孟梁的電話號碼給許一山,意欲何為?
許一山想了好一會,還是決定先見見孟梁再說。
他讓老支書和馬嫂子回去云霧山等他消息,唐歡被抓這件事不是一時三刻能擺得平的事。
老支書只是嘆氣,一句話不說。
馬嫂子從昨天來,眼淚就沒干過。她一直擔(dān)心倔強(qiáng)的唐歡在里面會吃盡苦頭。
送走老支書后,許一山徑直去了縣局。
孟梁在謝先進(jìn)原來的辦公室辦公,看到他來,起身招呼道:“許鎮(zhèn)長啊,什么大風(fēng)將你刮來了?”
許一山苦笑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求你老孟來了。”
孟梁一愣,嘿嘿笑道:“求我?不會吧?許鎮(zhèn)長有什么事求我?”
許一山開門見山道:“我也不繞彎子了,老孟,我問你,你這里是不是收監(jiān)了一個叫唐歡的女孩子?她是洪山鎮(zhèn)云霧山村的人?!?br/>
孟梁哦了一聲,當(dāng)即承認(rèn)道:“是?!?br/>
許一山遲疑了一下問:“能不能讓我見見她?”
孟梁一驚,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壓低聲道:“兄弟,不是我不幫你。堂皇這個案子,上頭有交代,誰都不得過問。聽辦案人員口氣,這是大案。你是清楚的,現(xiàn)在這個案子還在偵查階段,是不允許見任何案情之外的人的。兄弟,你不會逼我犯錯誤吧?”
許一山呵呵一笑道:“我怎么能逼你犯錯誤?我就是問問,能就能,不能我還能逼著你能啊?!?br/>
說著,他將彭畢留給自己的紙條在孟梁眼前慢慢展開,小聲說道:“這是彭縣長留給我的電話號碼?!?br/>
孟梁掃一眼紙條,臉上的神色變幻了好幾次,一咬牙道:“我陪你一起去。”
縣看守所在下面的一個鎮(zhèn)上,只有一條鋪著煤渣的土路。
晴天車過,卷起滿天灰塵。雨天行路,卻如行走在泥塘。
大隊長點(diǎn)名要提唐歡,看守所長不會拒絕。
沒多久,唐歡被一個女警帶了出來。
孟梁顯得坐立不安,沒呆上三分鐘,便借故從會見室離開了,留下許一山和唐歡單獨(dú)在屋里。
唐歡臉色沉靜,并沒許一山想的慌亂。
她輕輕說了一句,“許老大,你來了啊?!?br/>
許一山心里一酸,人家叫自己老大,自己卻不能保護(hù)她,他這個老大算什么老大??!
“唐歡,你不要怕,我在想辦法找人。他們這樣做,是不對的?!彼参克f,喉嚨里覺得酸澀起來,卻又不好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來,只能硬生生壓住情緒。
唐歡嫣然一笑道:“我沒怕啊。我知道老大不會不管我的啊。再說,我又沒做傷天害地的事,我不怕?!?br/>
許一山連連點(diǎn)頭道:“對,我們沒做傷天害地的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門?!?br/>
唐歡淺淺一笑道:“許老大,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br/>
聊了一會,唐歡告訴他,原計劃退貨賠款的的事,因為資金一時沒到位而拖延了下來。
云霧山村舉全村之力,還是沒能湊足二十萬的賠款。
老支書急得火上房一樣,催著各家各戶想辦法從外面借錢回來。
許一山心里也清楚,唐歡這件事完全夠不上刑事犯罪。如今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完全是因自己而起。
他突然內(nèi)疚起來,眼光不敢與唐歡對視,叮囑她道:“唐歡,你安心在這里呆幾天,我一定會帶你出來?!?br/>
唐歡輕輕嗯了一聲,垂下去頭,眼淚啪嗒掉落下來。
會見完了之后,許一山感激地對孟梁說道:“老孟,謝謝你了?!?br/>
孟梁手一揮道:“這不算什么事。老子現(xiàn)在愁的是,前段時間監(jiān)所里死了人,檢察院揪住我不放呢?!?br/>
許一山心里一動,試探著問他,“是不是洪山鎮(zhèn)抓來的那個?”
孟梁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雜碎,早晚要死,可是死的不是時候啊,害我?!?br/>
看守所死了人,問題很嚴(yán)重。
檢察院介入,理所當(dāng)然。
許一山突然感覺到這里面似乎有什么隱隱相連,卻又一下想不通相連的地方在哪。
彭畢給他孟梁的電話號碼,應(yīng)該不是暗示他找孟梁見唐歡。
背后究竟是什么含義呢?許一山頓時迷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