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遂明顯能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拖拖拉拉。</br> 往日出門都車接車送的小少爺,顯然很久沒這樣壓過馬路。</br> 不過才一個小時,就氣喘吁吁,腿腳不利索起來。</br> 路星河內心很崩潰。</br> 他其實有料想過,拯救沈晏遂的道路肯定不會一帆風順。</br> 畢竟這家伙性格有多惡劣,到底同寢一年,多多少少有所了解。</br> 只是,他沒想到最先難倒他的,不是熱臉貼冷屁股,而是,體力有點受不住……</br> 累啊!</br> 熱啊啊!!!</br> 光禿禿沒點樹遮陰的大馬路上,頂著炎炎烈日走了一小時。</br> 先不說剛剛拆了石膏的腿有點難受,就這種烤死人的溫度,路星河感覺自己要中暑了。</br> 嘴唇都開始覺得格外干裂,有種脫水的感覺。</br> 渾身的汗像是水一樣不停地往下淌,渾身都已經黏糊糊的被汗打濕了。</br> 晃晃腦袋,頭發都能甩出汗珠。</br> 路星河抬眸,汗水迷了眼睛,眼睛感覺有些澀然刺痛。</br> 忍不住狠狠地瞇了一下,前面一直頭也不回的清瘦背影似乎都變得影影綽綽,搖搖擺擺起來。</br> 路星河忍不住地在心底里暗罵。</br> 冷血!</br> 變態!</br> 走這么久都不累嗎?</br> 而且……他是沒有痛覺嗎?</br> 沈晏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很多地方都還在滲血!</br> 雖然看著都是些皮外傷的樣子,但有些傷口看著就很痛。</br> 想到之前那幫社會人的狠辣,肆無忌憚,很難說清沈晏遂到底被那幫人打成了什么樣。</br> 有沒有內傷都很難說!</br> 路星河這么想著,就想張口讓沈晏遂去醫院做一下檢查。</br> 但話才剛說出口,他忽然就感覺到一陣眩暈般的惡心。</br> 暈車的那種感覺似的。</br> 沈晏遂聽到身后的動靜,回眸看了一眼,正看到路星河搖搖晃晃地就要直挺挺地上倒去。</br> 眉頭一皺,一個閃身就沖了上去,牢牢扣住對方的肩膀,把人扶住。</br> 路星河應該就是中暑,眩暈了那一下。</br> 被沈晏遂這么一扶,搖搖欲墜的身子倒是扶住了。</br> 但那種惡心想吐的感覺,扶是抑制不住的。</br> 路星河小臉慘白,嘴巴緊抿,眉頭死擰,瞪著面前的沈晏遂。</br> 沈晏遂其實很不想管眼前少年的死活,正考慮著這人是不是故意碰瓷。</br> 下一秒,眼前的少年忽地張口——</br> “哇——”的一聲。</br> 吐了他滿懷。</br> 沈晏遂:“(?`?Д?′)!!!”</br> 整個人瞬間像塊石雕一樣,石化在原地。</br> 看著自己身上的污穢物,沈晏遂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br> 哪怕是剛才被眾人群毆都比不上這一刻的頭皮發麻!</br> 窒、息!</br> 沈晏遂眸底暗芒翻涌,額前青筋似乎都繃緊了直突突。</br> 剛要說話,眼前吐完了的少年,一臉歉意地看著他,似乎自己也很尷尬。</br> 但話還沒張口說出來,人就白眼一翻,又倒了下去。</br> 這次沈晏遂果斷的沒伸手去接。</br> 任由少年自己倒在了地上。</br> 倒也聽清了,少年暈倒時,極力從齒縫間擠出的一句話,“對不起,不是故意的……還有,那個……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br> 沈晏遂看著暈倒在地的路星河,一時間只覺得又好氣又荒唐。</br> 他真的很想問一下路星河,他們以前只是不熟,沒有仇吧?</br> 沒有吧?!</br> 所以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報復他?!</br> 沈晏遂深吸一口氣,忍著自己給地上少年一腳的沖動。</br> 目光冷冷地看了緊閉著眼眸的少年一眼,果斷轉身就走!</br> 他暈倒了,是他自己作死。</br> 小少爺身體虛,關他屁事!</br> 他的死活與他無關。</br> 沈晏遂大踏步子,忍著身上的惡心,頭也不回地往前沖,只想離身后那個暈死過去的瘋少爺遠一點!</br> *</br> 一小時后。</br> 路星河從門診的病床上幽幽醒了過來。</br> 剛睜開眼,整個人還有點迷茫。</br> 愣怔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中暑暈倒了。</br> 暈倒之前,好像還、還……吐了沈晏遂一身。</br> 路星河悚然一驚:“……”</br> 一抬眸正對上迎面走來的沈晏遂。</br> 四目相對,空氣都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之中。</br> 長這么大,路星河都沒像現在這么尷尬過。</br> 他最初過來的目的好像是要拯救這位少年,結果……反倒是直接吐了人家一身。</br> 想帶人去醫院,結果自己先暈了。</br> 路星河目光下移,看向門診的水泥地板。</br> 他現在趁沈晏遂揍自己之前,先鑿個洞鉆進去還來得及嗎?</br> 總感覺沈晏遂要揍他了。</br> 眼神是真的兇。</br> 路星河開始瘋狂在腦子里回憶小學時學習的跆拳道。</br> 不知道一會兒打起來的時候,他能想起幾招?</br> 路星河想了想,還是果斷選擇了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沈晏遂目光涼涼地看著他,“你應該慶幸你不是故意的,不然你現在就不會醒過來。”</br> 路星河:“……”</br> 感謝寧的慈悲。</br> 仔細想想,對方未來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殺人犯!</br> 自己現在不僅好端端活著,還被帶到了門診,好像的確得應該好好謝謝大佬的不殺之恩。</br> 路星河抬眸,認真道,“謝謝!”</br> 沈晏遂:“?”</br> 中暑還能影響人的智商?</br> 沈晏遂凝眉,回頭就去問門診大夫,“李叔,他真沒什么事兒?”</br> 確定腦子沒出問題?</br> 沈晏遂明顯和這家小門診的醫生很熟,聽到他的問話,中年大叔看了路星河一眼,隨意地擺了擺手,“能有什么事?這不是醒過來了?坐一會兒,喝點淡鹽水,就行了,屁事沒有,就是猛的一下大太陽底下曬的久了。”</br> 現在正是最熱的時候,一天最高溫都能有四十度。</br> 有個中暑什么的太正常了。</br> 隨便在馬路上溜幾圈,一堆人都能受不了。</br> 路星河也感覺自己現在緩過來了,沒有之前的惡心頭暈。</br> 再看沈晏遂,盡管看起來依舊兇巴巴又狠厲,像只野性難馴的狼一樣,但好像也沒有他之前以為的那么冷酷無情。</br> 他暈倒還吐了沈晏遂一身,人家這不是還帶他來門診了?</br> 別管沈晏遂未來到底會不會成為那個殺人犯。</br> 現在的他,應該大抵還算的上是一個……好人吧?</br> ——</br> 叮,寧的“來自路星河的好人卡”一枚,已到貨,請簽收。</br> 沈晏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