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兩難
    有心疾的人別說到了最后生子不易,就是這懷胎的十個月也很難熬得過去。榮雙知道這個孩子,對于世宗和安錦繡來說意味著什么,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說了。
    “榮大人是擔心安主子的身體,”向遠清吃驚過后,忙亡羊補牢一般地跟世宗解釋道:“圣上,安主子這樣的身體,其實……”
    “閉嘴!”世宗說:“你們想朕怎么做?將她腹中的孩子拿掉?”
    兩位太醫(yī)這下子站不住了,跪在了地上。對于皇室來說,龍子永遠比女人重要,哪怕你已經(jīng)貴為皇后,在留大還是留小的危急關(guān)頭,你也得認命的被拋棄。
    “出去!”世宗冷聲對向、榮兩位太醫(yī)道。
    吉和眼瞅著兩個太醫(yī)垂頭喪氣地出去了,問世宗道:“圣上,您今日還回宮嗎?”
    “朕明日再走,你也退下。”
    吉和偷眼看了看在世宗懷中沉睡著的安錦繡,慢慢地退了出去。
    “這下子該怎么辦?”世宗輕聲問安錦繡道。
    睡夢中的安錦繡,有些不安地在世宗的懷里扭了一下身體,但最終沒有醒來。
    世宗陷入了兩難,榮雙要不是不看好安錦繡這一次的懷孕,也不會大著膽子跟自己說這樣的話。世宗不是那種發(fā)了怒就將大臣處死的皇帝,他其實也能體諒臣子們的心情。安錦繡到了最后若真是因為這一胎出了意外,那他就是把榮雙全族都滅了,安錦繡也救不回來了。
    將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打掉?世宗又想到了平安的死讓安錦繡掉得那些眼淚,讓自己的這個丫頭再這樣傷心一回?別說安錦繡現(xiàn)在有心疾,就是安錦繡現(xiàn)在身體健康,怕是也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再說沒有子嗣傍身的女子,就算再得他的恩愛,在后宮里日子也想必要過得艱難。
    該怎么辦?
    世宗這個晚上,親自喂了安錦繡喝了一碗燕窩粥,犯困的安錦繡吃完了粥后,很快就又在世宗的懷中睡去。而世宗卻吃不下東西,連水都不想喝,他只是抱著安錦繡,糾結(jié)著拿不出一個決定來。
    這一夜世宗沒有合眼,而在他懷中睡了一夜的安錦繡到了天亮時,還是睡得香甜。
    “傻丫頭,”看著安錦繡這副于睡夢中無憂無慮的樣子,世宗低頭親了親安錦繡的額頭。他舍不得這個美人,也盼望著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安錦繡在夢睡中似乎又回到了她在城南舊巷的家中,一磚一瓦都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堂屋里有上官睿和上官寧斗嘴的聲音,奶娘抱著平安站在院中的那梧桐樹下,繡姨娘坐著跟紫鴛一起做著繡活,安元志在自己的身邊興高采烈地說著些什么,而站在自家門前的人,赫然就是出征歸來的上官勇。
    笑意從夢中一直延續(xù)到了安錦繡的臉上,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笑容,溫柔恬靜,讓世宗看入了迷。糾結(jié)了一個晚上的問題,到了此刻突然就有了一個決斷。世宗決定陪著安錦繡冒一次險,他不想看到安錦繡因為失去這個孩子而從此陷入一場無望的死寂中,他寧愿安錦繡能像此刻這樣,多笑一笑。
    安錦繡不知道,自己夢睡中的這一笑,讓自己腹中的孩子最終得以保留。
    世宗將安錦繡放躺在了床上,蓋好被子,這才腳步很輕地走了出去。
    榮雙和向遠清在門外等了世宗一夜,看見世宗出來了,忙跪在了地上。
    世宗看著榮雙說:“你盡心保住她和孩子。”
    “圣上!”榮雙有些發(fā)急。
    “你在沒入宮之前,在我祈順就有神醫(yī)之稱,”世宗道:“現(xiàn)在是你讓朕見識一下你的本事的時候了。放心吧,朕也知道盡人事聽天命的道理,最后不管結(jié)果如何,朕不會要了你的命。”
    這幾乎是一個帝王對一個御醫(yī)可以做的最大讓步了,你盡力保住我的愛妃和孩子,就算到了最后這兩個人你都保不住,我也不會要了你和你家人的命。榮雙聽了世宗的這個保證,突然感覺自己又活了一次一般,給世宗磕頭道:“臣叩謝圣上的隆恩。”
    “朕只要你盡力,”世宗說:“你能做到嗎?”
    “臣萬死不辭,”榮雙道:“臣只是怕安主子這一次會傷了根基。”
    世宗輕輕嘆了一口氣,“她要是失了這個孩子,朕怕她會瘋掉。”
    “臣遵旨,”話說到這里,榮雙已經(jīng)無話可說,他只有盡自己的全力保往安錦繡和安錦繡腹中的孩子了,雖然這個希望在榮雙看來最多只有六成的機會。
    “平身,”世宗說了一聲。
    向遠清先于榮雙一步從地上起來后,就跟世宗說:“圣上,那您要接安主子進宮嗎?”
    “讓她在這里養(yǎng)胎,”世宗道:“你和榮雙就在這里守著她。”
    向遠清嘴角抽抽,難不成連小皇子也要在庵堂里出生?他們的主子,到底把佛門清凈地的庵堂當成什么了?
    “走,”世宗扭頭跟吉和說了一聲。
    走到小院門前的時候,世宗看到了韓約,又停下來說了一句:“你守好你的主子。”
    韓約忙道:“奴才遵旨。”
    “最近庵堂里有發(fā)生什么事嗎?”世宗又問。
    韓約猶豫了一下,徐桃這個名字在他的嘴邊來回了幾圈,最后還是道:“回圣上的話,最近庵堂里沒出什么大事,就是安主子身邊的一個丫鬟犯了點錯,讓安主子說了幾句。”
    一個小丫鬟,世宗沒想起夭桃來,只是想到了紫鴛,想著紫鴛那個傻乎乎的樣子,世宗沒再說什么,從韓約的身邊走了過去,心里想著,他是不是應(yīng)該讓安書界再派幾個機靈點的丫鬟過來?什么樣的主子帶什么樣的奴才,這話一點也沒錯,想著安錦繡和紫鴛這對主仆,世宗的臉上有了一點笑意。
    帶著開心又擔憂的這種復雜心情,世宗回到了皇宮,原本打算上早朝的,卻在御書房外,看見了跟在白承澤身邊的一個奴才,世宗記得這個奴才好像是叫白登。
    “圣上!”小太監(jiān)白登一看見世宗下了步輦,便撲到了世宗的跟前,跪在世宗的腳下大哭起來。
    “出何事了?”世宗連忙問道。
    “圣上,”白登哭道:“五殿下遇剌了!”
    這個消1;148471591054062息將世宗的心情直接打回到了谷底,也讓四周的侍衛(wèi)、宮人、太監(jiān)們個個都屏住了呼吸。
    “他傷著了?”世宗聲音很冷地問白登道。
    白登有些愣神,聽見兒子遇剌,做父親竟然只是這個反應(yīng)?
    “說話啊,”世宗踢了白登一腳。
    白登挨了世宗一腳后,忙道:“五殿下的腰部被剌客砍了一刀,刀口很深,軍醫(yī)說五殿下要好好休養(yǎng)了。”
    “那就是說沒有性命之憂了?”世宗又道。
    白登忙搖頭。
    “他也是個習武的人,怎么這么不小心?”世宗說著便邁步往御書房走去。
    那這還是自家主子的錯了?白登跪在地上發(fā)傻。
    “你還不快點跟上?”吉和小聲提醒了白登一聲。
    等白登跑進了御書房,世宗已經(jīng)坐在了御書案的后面,手中握筆在寫著些什么了。
    “圣上,”白登跪在地上,叫了世宗一聲。
    “把發(fā)生的事說一遍給朕聽,”世宗頭也沒抬地說道。
    吉和這時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圣上,該上朝了。”
    “讓他們等著。”
    吉和忙退了出去,讓御書外的一個小太監(jiān)往金鑾殿傳世宗的這個口諭去了。
    要怎么跟世宗說當日發(fā)生的事,白承澤都一字一句地教過白登。白登跪在世宗面前精神緊張,話說的結(jié)結(jié)巴巴,倒是沒讓世宗聽出來,這是事先讓人教的話。
    白承澤審完了項錫,因為周宜的軍營中時常發(fā)現(xiàn)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沒,所以沒敢派人把項錫的招供狀給世宗送來,而是帶著人親自押送項錫來京。沒想一行人走到離京都城還有六百多里的三塔寺外,遇到了一伙人的伏擊。
    “那伙人就從,就從官道旁的樹林里沖了出來,奴才看至少有七八十人,”白登跟世宗說:“原先奴才還以為他們是想截財,沒想到他們就是沖著囚車來的,是想殺了犯人。五殿下就是替那個犯人擋的一刀,這才受了傷。當時,看見五殿下受傷,可把奴才嚇壞了,”白登說到這里又是大哭,說:“奴才眼看著那血就將五殿下的衣服染紅了,奴才急得要找大夫,卻被五殿下一腳踹路邊去了,五殿上嫌奴才這個沒種的礙事。”
    “你們不知道那個犯人是誰?”世宗沒理會白登后面的哭述,問道。
    “奴才沒看過他的臉,也沒聽他說過話,”白登說:“奴才就知道他是個男的。”
    “周宜人呢?”
    “周大將軍親自帶著人到了三塔寺。”
    “到了三塔寺?”
    “回圣上的話,五殿下現(xiàn)在在三塔寺里養(yǎng)傷,”白登說:“五殿下說怕押著那個犯人上路還是不安全,所以讓奴才趕回來,讓圣上定奪此事。”
    “把這個帶回去給周宜,讓他帶兵押送人犯進京,”世宗將自己好寫的詔書扔到了白登的懷里,然后說:“吉和,帶他去太醫(yī)院,找兩個太醫(yī)跟他一起去看五皇子。”
    “奴才遵旨,”兩個太監(jiān)忙都領(lǐng)旨道。
    世宗打發(fā)走了白登,坐著御輦又到了金鑾殿開始這一天的早朝。
    安太師今天沒有來上朝,世宗看看原本應(yīng)該站著安太師的那一處空位,然后才對眾臣道:“周宜不日就將回朝,這一次他立下大功,朕要重賞他。”
    金鑾殿中的文武百官先不管心里在想著什么,都忙跟世宗躬身道:“圣上圣明。”